本來偷命就是一件極其棘手的事了,誰曾想在和尚幫我做這個的時候,又出了更嚴(yán)重的事。
這得從偷命的流程說起。
前面和尚已經(jīng)和我家解釋過偷命是怎么一回事,接下來就是如何去做。他說需要扎一個紙人,穿上我的衣服,將我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寫在紙人的心口,然后再取了我的血點在紙人的眉間、雙手、雙腳和肚臍上,這樣紙人就成功替換了我,成了死去的“我”,而我則就能逃過死亡繼續(xù)活著。
中間需要做一些什么才能讓偷命生效我不知道,反正和尚就是這么說的,這樣做好之后,再在紙人的頭前放一碗水,他說這碗水是用來鎮(zhèn)紙人的,防止紙人受了我的血之后詐尸“活”過來。
做好這些之后,將紙人裝棺,然后再在五個罐子里分別裝上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樣?xùn)|西,按照埋葬的位置將各自的方位定好,圍著棺材放置埋下去就可以了。
岔子就出在埋棺材的時候。
因為這是偷命的手段,所以棺材是不能真的葬到墳地去的,和尚說最好葬在家宅里是最保險的,而一般家宅里也就是葬在天井里,他看過之后找到一塊合適的位置,靠近北邊墻一些。
在將這個位置挖開的時候,卻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因為我們從下面挖到了另一口棺材,也就是說,下面埋著一口棺材。
看到是一口棺材的時候,和尚的臉色就變了,然后他就有些驚駭?shù)乜粗夷棠?,說了一句:“你家曾經(jīng)有人做過同樣的事!”
這事奶奶也壓根不知道,她也是一頭霧水,連連搖頭,和尚見我家的人都不知情,沉思了一會兒說:“一個家宅有兩個人偷命,那就有些不妥當(dāng)了。”
于是他立刻叫停了要做的事,只是問題是下面埋著的棺材已經(jīng)被挖開了,我爸問要不要把土重新填回去,和尚好一陣都沒說話,我們見他神情凝重,知道這事恐怕有些不大好了,于是都屏氣看著他,好一會他才和我們說:“這偷命的棺材一旦被挖出來了,那么就沒用了。”
和尚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說,靠偷命活著的那個人,恐怕活不下來了,可這才是最要緊的,我家里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
最后和尚也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于是就和我們說:“棺材既然已經(jīng)挖出來了,那就干脆做到底,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也好知道究竟是誰。”
當(dāng)時家里無論是我爸還是奶奶都已經(jīng)徹底沒有主意了,所以都聽和尚的把棺材挖開吊了出來,只是將棺材吊起來之后,卻發(fā)現(xiàn)在棺材下面還有東西,似乎是一塊石碑,又像是墊棺材用的石塊,最后把上面的土都清理了之后,發(fā)現(xiàn)上面寫著字,卻是一個篆體,和尚認(rèn)得這字,他說是一個“木”字。
難道是姓?而我家正好姓木,莫非真是我家的人?
和尚盯著這個字看了好一陣,似乎也沒看明白,顯然在他看來并不像我們這樣認(rèn)為。
最后他從坑里起了來,也沒說要把石塊給挖出來看看,而是一直端詳著挖出來的這口棺材,我爸問說要不要打開看看里面究竟是誰,和尚說暫時先不要打開,恐怕這不是好兆頭。
最后一直到了下午的時候,和尚才松了口說要打開棺材,于是他焚了香化了紙錢,最后拜過之后才將棺材打開。
與他說的并不錯,棺材里面的確是一個紙人,與偷命的手法一模一樣,只是唯一不一樣的在于,這個紙人穿著一件壽衣。
在看見他身上穿著的壽衣時候,幾乎是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和尚試著扒開了紙人胸口的衣服,去看紙人心口的生辰八字,卻發(fā)現(xiàn)紙人的心口并沒有生辰八字。
看到這情景的時候,和尚也愣了一下,似乎有所不解,然后他轉(zhuǎn)過頭問奶奶說:“你們家的這座宅子,是什么時候建的?”
奶奶告訴和尚說:“這宅子是亦揚大的太叔公留下來的,亦揚的太爺爺有三兄弟,他太爺爺是老大,另外兩個兄弟各有一座宅子,但是這兩個兄弟都沒有留后,也就是說三兄弟只有他爺爺一個后人,等他們相繼離世之后,這家里就只剩下了他爺爺一個人,所以三座宅子都留給了我們,其中我們住的這宅子是亦揚老太叔公的房子,亦揚大伯住的那一間,則是他二太叔公留下的,至于那座空宅,才是亦揚太爺爺留下來的。”
和尚聽著我家的這段家史,不由地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從中聽出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然后我聽見他問說:“也就是說,你們也不知道這宅子是什么時候建的了?”
奶奶點頭說:“我也從來沒有聽他爺爺說起過,而且我嫁進(jìn)來的時候,這就是一座老宅了,好像也不是亦揚他老太叔公建的。”
和尚聽了問說:“那么那座空宅呢,在還沒有拆的時候,你知道是誰建的嗎?”
說到這個,奶奶倒是十分肯定,她回答說:“這個倒是他太爺爺建的,我趕上的,他爺爺剛和我提親的時候房子還沒建好,我嫁進(jìn)來前不久才住進(jìn)來的。”
我似乎也從奶奶的說辭里聽出來一些不對勁,果真和尚就繼續(xù)問說:“可是為什么后來這房子又被拆了重新建?”
奶奶說:“具體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聽亦揚他爺爺提過這么一句,好像是他太爺爺臨終前囑咐的,讓他一定要拆了重新建。”
和尚聽完之后忽然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看的有一些莫名,讓我心里莫名地一陣驚悚,然后和尚就沒有問了,而是重新看著棺材里的紙人,良久之后說了一句:“恐怕我們挖到你家的秘密了。”
這個紙人因為來的蹊蹺,所以和尚暫時將幫我偷命的棺材放到了屋檐下,至于這口挖出來的棺材,則重新將棺蓋給封了起來,而且他用符紙圍了一個法陣防止紙人詐尸作祟,只不過他說我的這口偷命棺材最多只能停三天,如果過了三天就沒用了,到時候恐怕我的命也無力回天。
而之后和尚說晚上他要到我家的空房子里去看看,他始終覺得,空房子的事和挖出來的這口棺材有關(guān)。
那一晚我們早早就關(guān)門睡了,和尚在門里門外都貼了符紙,甚至就連所有的窗戶上都貼了,而且他特別叮囑過我們,晚上最好不要出門,不管聽見什么。
我因為發(fā)生過這樣的事,不可能再回到樓上去住,所以晚間的時候我和我爸睡一起,我媽則去了另一邊的廂房和奶奶一起。
夜里我做了一個夢,像是夢又好像不是夢。
我夢見自己離開了家里,來到了爺爺?shù)膲灥亍N覡敔斅裨谏搅掷锏膲灥?,而且埋的地方很深,我只覺得夢里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而且到了爺爺墳前的時候,我看見有一個人正對著他的墳碑坐著,黑乎乎的,我看見這情景的時候,心里有些害怕,也不知道這是誰,他的頭埋著,但是我能分辨出他身上的衣服,是一身壽衣。
看見是壽衣的時候,我整個人猛地抖了這么一下,然后就劇烈地害怕起來,一直往前走的腳步也猛地停了下來,然后我就看見他好像察覺到了我的聲音,緩緩抬起頭來,這時候我留意到他的腳,他的腳上穿著一雙草鞋,我只覺得與出現(xiàn)在我床頭的那一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接著我看見他似乎要轉(zhuǎn)過頭來,而就在我要看見他的樣貌的時候,我忽然就感覺眼前一陣恍惚,然后就從夢里猛地驚醒了過來。
而把我驚醒的是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