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王建國一口黑水帶著那枚銅錢就噴了出來,黑水噴出來就跟一團(tuán)黑霧一樣,一下子噴到了奶奶和王孬蛋的臉上,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沒了動靜,那王建國的喉嚨里則發(fā)出咯咯的笑聲,陰森的很。
一看奶奶出了事,我哪里還站的住,趕緊跑了過去。她正翻著白眼,一點(diǎn)兒動靜沒有,臉上黑水跟黑漆一樣,擦都擦不掉。
王家的人被嚇跑了一大半,其他人其實也準(zhǔn)備跑了,我沖他們喊:“他被捆著呢,吃不了你們,你們好好看著他,我去找楊先生!”
我們村就老煙桿懂這方面的事,王家人也知道,這王家人不待見我,但我跟老煙桿的關(guān)系好,現(xiàn)在又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在我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們立刻回應(yīng),說讓我去,這邊交給他們準(zhǔn)沒事!
“找個人,把王孬蛋背上!”
說實話,我真不想救這孫子,他那么對小甜,我恨不得他死,但畢竟是條人命,我還是狠不下心。
王孬蛋不是啥好東西,村里有王建國罩著他,作威作福的,其實,王家也沒幾個人待見他,最后站出來的還是王孬蛋的老爹,他是個老實人,他說:“我來!”
到老煙桿家里,我也沒喊門,直接翻墻過去,把里邊閂著的大門給開了,將奶奶和老煙桿放在院里的碾盤上,我才過去敲上屋門。
“楊爺爺,我奶奶她出事了!”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差不多過了五六分鐘,他跟我說:“你讓王根出去,把你奶奶背到屋里。”
我跟王孬蛋他老爹說了,沒想到,他竟撲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他是個老實人,嘴巴也不利索,也沒說出個啥,就這么跪著。
我知道他啥意思,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十分艱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對于我來說真的是一件非常糾結(jié)的事情,我讓他出去,老煙桿才把上屋門給開了,沒見著老煙桿他人,我就把奶奶和王孬蛋扛到了屋里頭,里邊地上鋪有兩張涼席,就給放了上去。
屋門咣當(dāng)一聲,然后是門被閂上的聲音,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都被嚇了一跳,問:“楊爺爺?”
“我這兒呢!”
聲音在我身后,我回頭一看,門縫里的光線讓我能夠看到他的輪廓,他的頭上裹著一塊老粗布床單,連眼睛都沒有露出來。我突然想起給我塞銅錢的那兩根毛茸茸的手指頭,頓時心里一陣發(fā)毛。
“事不大,就是被鬼氣給陰著了。陽娃,你左手邊有個瓦罐,里邊有糯米,蒜臼在你右手邊的桌子上,你加些神砂搗碎,給他們敷上去,過會兒就沒事了……叫我說,王孬蛋這人不值得咱們救,這點(diǎn)兒鬼氣又要不了人命,頂多瞎他兩只眼,那也是他活該……”他說著,到另一邊的屋子里取了一捻啥東西加了進(jìn)去,然后,又立刻把那屋門給鎖上了。
我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想起剛才王孬蛋他老爹的那一跪,還是幫了他。
還別說,老煙桿的辦法是真管用,剛才那種東西黑漆一樣,摳都摳不掉,這會兒黏糊糊的東西糊上去,過了幾分鐘,濕毛巾一擦就沒了。
完事,老煙桿去了里屋,讓我開門,外邊的太陽光灑在倆人身上,奶奶緩緩地坐了起來,她揉了揉眼,問:“我……我咋在這兒呢,建國呢?”
我跟她說:“奶奶,沒事了……”
王孬蛋醒過來反應(yīng)就大了,四下瞅了兩眼,一聲慘叫,拔腿就跑,我問老煙桿:“他咋了?”
“沒啥事,你奶奶輕,他的情況嚴(yán)重點(diǎn)兒,這是正常反應(yīng)。他出門也不會拐彎,撞到樹停下來就沒事了。”
坐了會兒,老煙桿就趕我走了,說他得想辦法解咒,王建國的情況比他想象的更嚴(yán)重,今天的事只是個開端,絕不能再等到半夜十二點(diǎn)以后了,真到后半夜陰氣太重,恐怕會制不住。
我說我留這兒幫他,他說不用,那種事我?guī)筒簧厦?,我還有我要做的事,他讓我去準(zhǔn)備幾樣?xùn)|西。
柳條削成的筷子,夾生的米飯,墳頭的飯碗。
我問他準(zhǔn)備這些干啥,他說:“這叫死人飯,晚上救人能用得著。”
前兩樣?xùn)|西并不難,河邊柳樹很多,我找了幾根拿小刀給削成了筷子,不費(fèi)多大工夫。夾生的米飯,我可謂是很拿手的,印象里我自己蒸米飯好像還沒成功過的,所以,這次也是得心應(yīng)手,那米一出鍋,妥妥的夾生米。
就連小甜都瞥了我一眼說:“就這還好意思說你會做飯?”
我只好尷尬地跟她說:“這不是楊爺爺?shù)囊舐?,必須得夾生的。”
最后一樣?xùn)|西,就是墳頭的飯碗,這就不太好找了。墳頭我見過有放盆子的,瓦盤、塑料盆和不銹鋼盆都有,那是燒紙錢用的,可我從沒見過有放碗的,因為上墳用的貢碗用完之后會被收走,是不會留在墳頭的。
整個下午我跟小甜都在墳地轉(zhuǎn)悠,幾乎把我們村附近的墳地給逛了個遍,實在是找不著。眼見太陽都快要下山了,老煙桿說過,我天黑在外邊就是找死,還真怕再碰見那個催命的老頭。
正在我焦急的時候,小甜在那邊喊我:“張陽,快過來,我找到了!”
我過去,的確看見草叢里露出半個碗,另一半沒入黃土,還是個青瓷碗。我立馬給挖了出來,拿在手里冰涼冰涼的,感覺怪怪的,就是這周圍沒看見有墳包,老煙桿可是強(qiáng)調(diào)了,必須得墳頭的飯碗才行。
小甜說,這里一片荒地,沒人住,沒準(zhǔn)這里就是個墳,只是時間長了墳包被雨水給沖刷沒了呢。她說的有道理,既然有墳,就應(yīng)該有墳頭那三塊石頭,周圍找了一圈,沒找到,我倒是被啥東西給絆了一個踉蹌。
我回過頭來看,那東西也是就露出一個角,是青石的。我們這兒山上不產(chǎn)青石,仔細(xì)一看那是一個石碑的角,估計上邊會有字,但是埋在土里邊,也看不見,這種地方荒墳多,我估摸著這是個墓碑吧。要這么說,可不就證明了,我手里的碗就是墳頭碗嗎?
我拿著墳頭碗,沖著那墓碑作了作揖,學(xué)著平日里爺爺奶奶燒香上墳時候說話那語氣,說里邊的老祖宗啊,小輩不懂事,沒打擾到您吧,這碗要是您的,我借用一下,就用一晚上,明兒個過來還您,您可千萬不要怪罪,回頭給您燒紙錢……
小甜說:“你嘟囔的什么呀,怪嚇人的,天快黑了,咱趕緊走吧!”這地方有很多荒墳,我那話說完也覺得背后冷颼颼的,連忙拉著小甜的手,往家趕。
可是,才走了幾步,小甜就停了下來,我也感覺怪怪的。
“張陽,我咋感覺有啥東西跟著咱們呢?”她怯生生地問。
我也有這種感覺,可是不能說出來啊,就跟她說道:“別瞎想了,天還沒黑呢,能有啥,你步子放低點(diǎn)兒,腳下別踩空了……”
一路的跑,前邊是個山茱萸林子,里邊也有大核桃樹,林子里有條小路,拐幾個彎,穿過去就到村里頭了。
正準(zhǔn)備往林子里跑的時候,我被嚇得是一個激靈,小甜也差點(diǎn)兒叫出來。林子小路口那棵歪脖子核桃樹上掛著一個人,那人身上穿的花花綠綠的,一看就不是活人穿的那種衣服。我低聲跟小甜說:“小甜,別往那兒看,就當(dāng)沒看見。”
小甜點(diǎn)頭,我知道這又要出古怪,但這時候不能亂了心智,想著穿過林子,到了村里頭人氣旺的地方就會沒事,所以,就拉著小甜遠(yuǎn)遠(yuǎn)地繞過那棵歪脖子核桃樹,沒命的跑。
跑得越快,那東西就好像跟的越緊,后背上冷汗都下來了,濕噠噠的。
在這兒耽誤的時間有點(diǎn)兒長了,天色也開始擦黑,林子里頭也不知咋的,變得霧蒙蒙的,都快看不到路了。正跑著,剛拐過去彎,正路上就站著個人,就是剛才掛在樹上的那個人,他一身花花綠綠的壽衣,那一張白的跟紙一樣的臉正沖我們獰笑,怕是被這東西給纏上了。
想著繞過去,可咋繞都繞不過去。
那穿壽衣的人緩緩地往這邊飄了過來,腳不沾地,肯定不是活人了。小甜竟一下子擋在了我的前邊,她說:“張陽,我引開他,你想辦法先跑出去!”
小甜的舉動都讓我愣住了,真不知道她一個女孩子哪來這么大的勇氣,我正要把她拉回來,林子里突然多了幾團(tuán)鬼火,青色的鬼火四處游蕩,看起來更嚇人了。我心說糟了,這下恐怕是真跑不掉了,都怪我,真不該帶著小甜一塊過來,把她也給連累了。
突然,一團(tuán)青色的鬼火竟飄到了穿壽衣那人的身上,他一下子就著火了,一丈高的青色火焰燒起來,不到半分鐘就燒了個干凈。
看到這,我松了一口氣,拉著小甜就跑,從剛才穿壽衣那人所在地方經(jīng)過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是一堆紙灰,難道是紙扎人?
也沒時間想那么多了,老煙桿還等著我的墳頭碗呢,不管咋說,也不能耽誤大事。我倆沒命的跑,可就快要出林子進(jìn)村的時候,又看見前邊的樹底下站著個人。
那是個女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服,像喜服,也像壽衣,她背對著我們,烏黑的長發(fā)都長到了腰部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