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的喊話,沒人回應(yīng)。
墓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她怎么還在邙山……”我自言自語,無數(shù)種情緒充斥在心頭。
“誰?”天哥問。
“就是上次害風(fēng)叔的那個人。”
“誰害的風(fēng)叔?”
“就是剛剛幫咱們的這個人。”
“跟沒說有啥區(qū)別?。?rdquo;天哥推我一把,郁悶道,“你小子是越來越奇怪了!別發(fā)呆了,走吧?”
“哦。”
我和天哥彎腰鉆進了矮矮的石門里。
彎彎曲曲的臺階,一路上坡,走了很久很久,從一堆碎石頭里走了出來。
明亮的夜空,星星點點。
四周荒無人煙。
“咱這是在哪兒?”我問天哥。
天哥朝周圍看了看,搖搖頭:“在地下呆了那么長時間,我現(xiàn)在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呃,我也是。”我抱著胳膊,凍得瑟瑟發(fā)抖。
地面和地下的溫度,簡直是一個冬天一個夏天。
稍微站了一會兒,我們已經(jīng)看出來了,此處是邙山的半腰,離那片墓區(qū)有一定的距離,但不是很遠。
“十一點半了,不知道秦教授還在不在面包車那里?”我問天哥。
天哥張口道:“不管她在哪兒,咱都得找她!把地下的事情給她講清楚了,讓她自己收拾爛攤子去吧!咱們可不擔(dān)啥責(zé)任!”
“行,走吧,快凍死了。”我打個哆嗦,感覺骨頭都在咯咯響。
現(xiàn)在只想快點下山,換一件干衣服,點上一堆火,其它再談。
然而我剛一轉(zhuǎn)身,就聽身后撲通一聲悶響。
這聲響,讓我全身的神經(jīng)在瞬間繃斷了弦。
“天哥?宋西天!”我回身撲在地上,拼命地晃天哥。
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一把鐵錘重重地砸在我胸口,悶痛窒息。
可蘭死去的畫面,在我眼前不停地閃現(xiàn)。
天哥的模樣,和她如出一轍。
寂靜午夜,荒草哀絕。
我扶起天哥,搭著胳膊往前拖,猛然間心臟一陣劇痛,讓我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想站起來,卻感覺不到雙腿在哪里。
耳朵里嗡嗡的響聲,就像是野鬼在哀嚎。
漸漸的,我已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只是意識還在游走,就像靈魂出竅般縹緲。
漆黑的視野里,一口黑色石棺散著道道白光,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知是我在靠近石棺,還是石棺在靠近我。
恍惚中,聽到一個聲音在飄蕩:“夜明燈,對三更,魂歸陽關(guān)人歸城……”
“誰?誰在講話?”
“人前道,鬼后繞,南門青燈北門照。”
“爸?”
……
……
月牙懸在天際,寒風(fēng)凜凜。
我揉揉眼睛,撐著地面站起身來,天哥靜靜地躺在我旁邊,像個木頭人。
“天哥,醒醒!”我拍了拍天哥。
猛地意識到,他已經(jīng)死了。
死了。
我呆呆地站著,一時間思維全部中斷掉了,連眼淚都忘了流。
許久,許久。
我拖起天哥,跌跌撞撞地朝邙山深處走去,朝九凹村走去。
“進入這里的活人,都不能出去。”我自言自語地重復(fù)著風(fēng)鈴說的話,一路上失魂落魄、恍恍惚惚,摔倒了又站起來繼續(xù)走。
看到了村口的大石頭,看到了路旁屹立的松柏,看到了寂靜的小院。
最后一口氣,倒在了風(fēng)家的大門前。
我伸伸胳膊,連敲門的力氣都沒了,靠在門上用頭不停地撞。
門開了。
阿姨沒說話,把我和天哥扶進了院子里。
然后把天哥扔在了地上,嘆口氣,平靜地說道:“他已經(jīng)死了,你進來吧。”
我回頭看看天哥,喉嚨一痛,一直忍著的眼淚決堤而出。
屋里生著火爐,燈光明亮。
阿姨松開我的胳膊,我無力支撐跪在了地上,哽咽道:“為啥?為啥活人不能出來?為啥我還活著?”
“孩子,這個世上很多事情是沒有為啥的,你能活著,就好好活著。”阿姨語氣平和溫暖。
可我的心,怎么都暖不熱。
我稍微緩過來一點勁,便痛心大喊道:“你告訴我!告訴我那口石棺到底是什么?它不是棺材!它是魔鬼,殺人魔鬼!”
“我告訴你了,又能怎樣?人死不能復(fù)生。”
“你告訴我!告訴我!”
“司徒河,你屢教不改,三番五次來我風(fēng)家鬧事,你的本性呢?你的良知呢?你的信仰呢?”風(fēng)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字字鏗鏘有力。
我站起來轉(zhuǎn)身吼道:“我沒有信仰!我也不需要信仰!我最好的朋友死在我面前,信仰有啥用?我做錯什么了?你告訴我!”
“老風(fēng),你別再說了。”阿姨走過去勸道,“孩子做錯了事,也不是他本意。何況……懸棺墜落并非人力可為,那是天意,要變天了……”
阿姨最后的幾個字,意味深長。
屋里頃刻間沉默無聲。
這番沉默,讓我的心也跟著沉進了肚子里,冷靜下來后,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
風(fēng)叔進屋坐下,皺眉看著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鐘才說話:“把你口袋的玉蟬拿出來。”
“哦。”我愣了下,伸手掏出了玉蟬。
風(fēng)叔把玉蟬放在手心,看著我說:“這是我風(fēng)氏祖上的東西,物歸原主。”
“哦。”我低哼道,“是不是還有一個?”
“是啊,雌雄一對,是我風(fēng)氏祖上送給文成公主的終身佩玉。”
“文成公主?她不是遠嫁吐蕃了嗎,終身佩玉怎么會在這里?”我突然很好奇。
“是啊……”風(fēng)叔吐出這兩個字,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想表達什么。
另一個玉蟬已經(jīng)被我弄丟了,所以我也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
天哥還躺在院子里,我的心里仍然如刀割。
“他們四個都死了嗎?”我問。
“自己出去看吧。”
“啥?”我一下沒聽懂風(fēng)叔的意思,但是后一秒就心里一咯噔,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的角落里,擺著可蘭、林青和喬三的尸體,還有旁邊的天哥,一個也不少。
他們的死相,幾乎一模一樣,都像是被死神剝奪了生命,死得平靜又安詳。
我看得心里一陣抽搐,來之前怎么都不會想到,會是這般結(jié)局。
歡聲笑語而來,無聲無息地別離。
我正走神,大門突然被人推開。
秦教授大步走進來,朝我看了眼,沒說話,徑直走向了屋里。
“你……”我呆呆地看著秦教授,話沒講出口,她已經(jīng)進了屋。
聽到秦教授在屋里大聲說道:“風(fēng)氏三十一代守墓人,叫魂喚尸,栽花走陰,不知能否救我學(xué)生性命?”
我雖然沒太聽懂,但是聽到秦教授說要救他們四個的時候,心里一秒鐘就燃起了火焰,快步跑進了屋里。
風(fēng)叔坐在那里無動于衷。
秦教授又說道:“你若不想救他們的性命,為何要把他們帶回來?”
“對啊……”我心里嘀咕道,“我咋沒想到,風(fēng)叔既然把他們從墓里帶出來,就一定是有目的的。”
風(fēng)叔抬眼看著秦教授,笑著說:“我救不救他們,那是我的事,和你有關(guān)系嗎?”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秦教授也笑了笑,“是我讓他們?nèi)サ模匀皇且撠?zé)到底。”
風(fēng)叔點上一支根煙,抽了一口就掐滅了,隨口說道:“考古研究所第二組領(lǐng)隊,秦琴,對吧?”
沒等秦教授回答,風(fēng)叔又說:“近年來,你多次上我邙山,與我風(fēng)家作對,以為我真不知道嗎?”
“邙山是你家的嗎?”
“待我百年之后,山頭便會多上一堆黃土,它不是我家的,但也由不得你來造次!”
“我用另一只玉蟬,交換我四個學(xué)生的命,我猜這對你來講,是個求之不得的交易吧?”秦教授說完后,走出屋門,又回頭道,“三日后,我會帶玉蟬而來。”
然后拉著我的手腕,走出了風(fēng)家大門。
寒冬臘月天,凌晨三點半,路上冷風(fēng)刺骨。
“去哪?”
“真能救活他們?”
“你知道我玉蟬在哪?”
我連連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