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涼看著走來的男子,有些恍神。
這男人高大威猛,整個人看起來放蕩不拘,還帶著一股森冷酷厲的殺氣。待到走近來,薄涼看得更加清楚了。
那樣拔扈飛揚的濃眉,那樣狠絕銳利的眼眸,比另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更加夸張。邪惡而英俊的臉上噙著一抹同樣邪惡放蕩的笑意。
然而,再待更近一些,又覺得他根本就沒有笑。
不錯。他沒有笑。但是那樣似笑非笑的唇形就像把那一抹邪惡鐫刻在他唇角似的,根深蒂固,無法改變。
這股囂張氣焰,不可一世的氣息,待走到薄涼跟前,就更加濃烈了。
他在薄涼面前立定,足足高了薄涼一個頭,他俯視著她,銳利的眼眸掠過一抹戾氣。
薄涼雖然有些害怕,但比起她在戴著鬼面具的男人面前所受的驚嚇,已經(jīng)是大巫見小巫了。
所以,她忍著心臟劇烈的跳動,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遒勁而華麗的裝扮,身披一件酷酷的玄袍,上面繡著金鷹圖案。
不必介紹,薄涼突然就猜到他是誰了。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他還想著要殺死他們!
更別提在十七年前,他的義父所造的那些孽。
不由自主的,薄涼面色慍怒,盯著眼前的男人,把小拳頭握得緊緊的,薄冰或許也猜測出來了,一雙明眸也不甚友好。
谷風就在身畔,他悄悄伸出手,把薄涼的小拳頭默默扳開。
薄涼醒悟過來,那抹怒氣消失了,反而綻開了一抹溫和禮貌的笑。
然而,這個人男子特別不領情,他似乎也認出了她,冷誚道:“小小七品知縣,命可真大??!”
薄涼微微笑道:“還好,還好,不過就是一只小貓的賤命,就算有九條,也比不過大人一條富貴命!”
男人冷哼:“真是會說話!怪不得能順順當當混進皇宮來。在這皇宮里,一品二品大員倒是見多了,縣太爺?shù)故窍】汀?rdquo;
薄涼恭恭敬敬施禮道:“下官參見少保常大人!”
“倒是有眼力!”常威邪惡的目光不停的在薄涼身上逡巡,總覺得這個小小縣太爺身上有股神秘而致命的吸引力,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淪陷進去。
“這不正是為了皇后的病么?下官的師兄精通醫(yī)術,因此師兄揭了皇榜,入宮為皇后娘娘看病!”薄涼不卑不亢。
常威那似笑非笑的唇角更加上翹了,目光的邪惡感更加濃烈,他俯下頭,威逼著薄涼:“若非為了皇后娘娘的病,早就取你狗命!”
薄涼仰望著他,清澈的眸子里無所畏懼。
“放心吧,我?guī)熜忠欢〞M力而為。不過,少保大人對皇后娘娘這般關心,倒是忠心耿耿啊!”
薄涼無心的一句話,突然就惹惱了常威。
“這不關你的事,”他一把揪住薄涼的領口,把薄涼嚇了一跳,“你們最好保佑皇后娘娘平安無事,否則的話,就讓你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薄涼領口雖然被揪了,但整個身子卻是在向后逃避著,生怕被常威看出什么破綻。
此時,聶苻不禁怒從膽邊生,迅捷伸手出去,緊緊握住了常威揪住薄涼的那只手。隨后,兩個人卻兀自不動,各不避讓。
一會兒,兩拳交握處騰起陣陣蒸氣,原來,竟是在比拼內(nèi)力!彼此互相對峙著,各不相讓。
谷風見狀,生怕局面僵了,小命還握在人家手里呢。
因此,他上前一步,恭身施禮道:“常大人,請恕草民唐突,這皇后娘娘正受病痛折磨,多耽擱一刻,她就多受罪一刻。故而,是不是能讓草民速速進去為娘娘治病呢?”
常威一聽,果真放了手。在人家地盤上,常威一放手,聶苻也就松開了手。
薄涼連忙后退兩步,整理自己的衣襟。
“好!沒想到小小七品縣令,身邊竟然也藏龍臥虎。這樣吧,先放你們進去,要是沒有辦法治好皇后娘娘的病,那就要了你們的小命!”
常威在撂狠話。
薄涼心里不禁嘀咕,這常威對娘娘這么上心,究竟是為了什么?娘娘跟他親戚?還是對他有恩?
皇上呢?生病的是皇后,自然該關心的是皇上。
等會兒,皇上會來探望皇后么?
想到有可能見到皇上,薄涼心里就砰砰直跳。
皇后所住的椒房殿果然金碧輝煌,也香氣襲人??墒?,從香閨里傳出的陣陣慘叫聲卻慘不忍睹。
谷風出于醫(yī)者本能,一急就忘了宮中規(guī)矩,因此直接沖入了內(nèi)室。
哪知道一進去,谷風立刻嚇得退了出來。
薄涼等人都覺得很奇怪,莫非這病怪得嚇人?還是皇后的病容很恐怖,這才會讓谷風嚇成這樣。要知道谷風可是見慣了風雨的人。
薄涼不由自主往前探了一步,這一瞧,也把她瞧得目瞪口呆。
“出去——”常威脾氣突然上來,一手一人,把谷風和薄涼推了出來。
谷風只是退出了屏風,單薄的薄涼就比較可憐了,一連趔趄了好幾步,一直被搡到角桌,碰得腰疼。
可是,她心里的困惑卻強過了腰疼。
那個皇后娘娘,生得真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膚如凝脂,眉目如畫,就連身段都婀娜多姿??墒牵ㄒ蛔尡龀泽@的卻是她的胸。
那胸聳得高高的,超越了所能想到的程度。膨大的程度簡直要突破衣物的束縛,整個半圓球的形狀都露在外面。
許是也沒有想到會有人突然闖進來,許是在這么痛苦的情況下,她根本就顧不得什么衣衫不整。
那這……就是病因么?
薄涼所想的并沒有錯。
耳畔聽得常威又生氣又無奈的聲音:“那就是她的病因。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有這病,夠屈辱她的了。尋常百姓這地方就不好隨便讓大夫看,何況是皇后娘娘?故而,太醫(yī)們束手無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F(xiàn)在的感覺就是快要爆炸了。沒辦法,皇上只能出了皇榜懸賞,你們?nèi)裟苷f出個所以然來,并且保證能醫(yī)治好她,至少,也能減輕她的痛苦,那我就讓你們靠近。”
薄涼將目光落在谷風身上,眸色里滿是期待。
若是師兄能打好這漂亮一仗,或許就能在朝廷立足了。
谷風果然不負所望,他淡定說道:“無妨,京城的氣侯原本就濕氣重,再加上這椒房殿就建在這湖畔,濕氣無所不在,因此濕氣侵入體內(nèi),造成瘀堵罷了。只需要施針排散瘀堵的地方。就夠了——”
常威狐疑道:“當真?就這么簡單。難道沒有一個病名什么的?”
“沒有。”谷風唇邊勾起一抹不羈的笑意,“若是常大人喜歡有,草民也可以取個名字,就叫做……‘君無憂’。呵呵,皇后娘娘鳳體安康了,皇上自然就無憂了。”
薄涼忍不住撇嘴一笑。
師兄還是那個師兄,從小到大,都很灑脫不羈很愛說話。如今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那常威又是怎么樣的人,還這么信口玩笑。
果然,常威不高興了:“哼,等你治好了鳳體,自然是‘君無憂’,若是治不好,我就讓你‘君有憂’。”
瞬間,聽懂弦外之音的全閉了嘴。就算是神醫(yī),誰又能保證每次都藥到病除。可是,到了這地步,谷風只能硬著頭皮把傲嬌進行到底。
“放心,保證針到病除。只不過,皇后娘娘這堵的地方,實在不方便讓草民施針,不知道宮中可有女醫(yī)擅長施針,那草民可以在旁指導,讓她施針。”
谷風這一問,可把常威難住了。那飛揚拔扈的眉似乎也舒展不開了。
偌大皇宮,還真的沒有一個女醫(yī)。
會施針的太醫(yī)倒不少,可跟谷風一樣,都是男的。
“既然都是男的,那就索性不要了吧。薄大人也是男子,可是她與我配合默契,自然更加知道如何施針。這施針之法,重在拿捏得準當,絲毫不能有誤差。”
谷風的提議委實讓常威考慮了好一會兒,最后實在禁不住耳畔傳來的溫皇后的叫喊,他點了點頭。
而后,谷風就讓閑雜人等出了殿門外,然后緊緊關閉殿門。
起初,溫皇后看見兩個男人要來給她施針,死活不樂意。
“本宮寧愿死,也不愿讓你們過來。”皇后大喊大叫,她一看到谷風手里長長的銀針,就嚇得面無血色。
她寧愿漲死,也不愿被針扎死。那么長的針,能刺穿身體了吧。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神經(jīng)質(zhì)的一邊喊著,一邊往床榻深處躲藏。
薄涼問道:“她這樣子可怎么辦?本官繼續(xù)幫她么?”
“嗯,”谷風嘆道,“事已至此,就幫吧。”
“如何幫?她這么不配合?”薄涼問道。
谷風道:“那就告訴她實情,讓她替你保守秘密。不不不——”
他緊接著又改口:“這么做太冒險了,萬一——”
“不!”薄涼道,“既然是性命關天的事情,就不能見死不救。雖然留下性命替爹爹報仇很重要,但是,如果見死不救,就違背了爹爹懸壺濟世的信念了。若是因此死了,就算是命吧,也沒有什么可考慮的。師兄,你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