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賢對著鏡面抹了三層的白粉，又貼了兩層粉紅，再描了眉，涂了紅唇，使鏡面里的女人看起來妖嬈而鮮艷。這才滿意地站起來，摸摸自己以前的金絲綢緞衣服，雖然有些緊身，但是至少她覺得看起來“風情無限”。

扭著腰走到了前面的鋪頭，沒想到曹夢琦早早就起來了，還把鋪頭的一部分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

“大姥姥今天可真好看！”曹夢琦一臉真誠地說道。

李賢的露出的笑容像花一般，只是不敢大笑，粉會掉下來，就用絹絲遮著嘴，“呵呵”地笑起來。

“小侄孫真是勤快，一早就收拾這些干什么！”

“多謝大姥姥的收留，幫忙干活是我應該的。我慢慢收拾，今天先收一部分，剩下的明天再來。”

“哎呦，都是自家人，說多了就生分了！”說著李賢用手指著曹夢琦的胸口輕輕地戳了一下。

這時候，曹仁黑著臉走了進來，李賢不屑地看了一眼，轉身走開。

曹夢琦笑嘻嘻地拿來碗筷，“大姥爺，大姥姥，快過來吃飯了。”

將碗筷擺好，曹仁一言不發(fā)地坐了下來，李賢摸著曹夢琦的手笑道：“大侄孫啊，你看看你，真是客氣?。∵€做什么飯啊，后院的粗使婆子又有得偷懶了！”

“婆子煮的太簡單，還是我來吧，大姥姥你嘗嘗味道，小心燙嘴！”

說著幫李賢端了一碗粥，也幫曹仁端了一碗。

曹仁看著這碗熱騰騰的粥，意味深長地看了曹夢琦一眼，曹夢琦咧開嘴，笑得很燦爛。雖然按理說，曹夢琦是曹清清的兒子，和他這邊是比較親的，但是以曹仁多年當家的經(jīng)驗，他覺得這個侄孫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簡單，可哪里復雜了他又說不上來，總覺得曹夢琦此番前來絕不是僅僅是為了走親戚這么簡單。

那他圖什么？曹仁心里問道?？纯粗車?，自己這個所謂的曹家當家的不過就剩下這么一件不入流的小小雜貨鋪，難不成曹夢琦想要收回，可是他憑什么？

曹仁再看了一眼曹夢琦，這個小侄孫，年齡雖然不大，但是做事倒是很流暢，不拖泥帶水，談笑間好像還有些當年二弟曹古風的風范。一想到二弟曹古風，曹仁的臉上不覺又哀傷的表情，這人一老，就對過去的事情特別懷念，曹仁原來對曹古風表面順從，但心里恨得牙癢癢，可現(xiàn)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心里更多的是一種對親人的感慨。

“大姥爺，你怎么不吃啊，不對您胃口嗎？”

對面的曹夢琦問道。

“別問他，他就是這副德行，愛吃不吃，夢琦啊，你自己吃，來多吃點。”李賢熱情地往曹夢琦的碗里夾菜。

“多謝大姥姥，你對我真好！”

李賢笑道，“可別再叫我什么‘大姥姥’的，這‘大姥姥’都把我叫老了！”

“大姥姥一點都不老！我覺得特別好看！可這輩分的事情，夢琦也沒辦法。”

李賢笑得合不融嘴，“你這小子！說話怎么這么好聽??！”

曹仁咳了兩聲，李賢不樂意了，“你有病就去外面，小心別傳染給別人！”

“大姥爺，夢琦過來，打攪你們了吧。”曹夢琦瞪大眼睛看著曹仁，曹仁看著這雙真誠的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間就想到了曹清清，這個被自己硬塞到屈家嫁給一個癱子的侄女，就覺得心里對不起她，也對不起眼前的這個小侄孫。

“沒，怎么會，一家人，說什么打攪不打攪的。”曹仁說道。

“多謝大姥爺！您現(xiàn)在是我最親的親人了！”曹夢琦動情地說道。

曹仁“嗯”的一聲，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李賢可有些不耐煩了，拿著筷子，點著頭，“快吃吧，塊吃吧，菜都涼了！”

吃完飯，收拾完，曹夢琦的勤快還是讓曹仁很滿意的，那碗粥也特別好吃，曹仁坐在躺椅上，看著曹夢琦忙里忙外，覺得收留這曹夢琦，就算是招個不要工錢的長工在家里也不錯。

想到這一點，曹仁的心情頓時愉快起來，翹起二郎腿，哼起了新進學會的徽劇曲調。

李賢可沒閑著，順著曹夢琦的方向慢慢挪著，幾次想要投到他懷里，卻都沒有得逞。心里正在懊惱，看見曹仁在一邊哼起了曲調，心里就更加窩火了，正要發(fā)作時，卻聽到曹夢琦開口對著曹仁說道：“大姥爺，我想先出去找份工。”

“找什么工？就在這店鋪幫手就夠了！”曹仁從躺椅上坐起來。

曹夢琦笑道：“多謝大姥爺，你對我真好。不過我畢竟年輕有力氣，這店鋪的事情還不夠我做的，我想我白天還是得去找份工，晚上在店鋪幫忙，我可不能吃白食。”

“打什么工啊，這店鋪好好做就好了，大姥姥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呢！”李賢走過來說道。

曹仁看著李賢，那臉蛋涂得像是唱戲的，就覺得反胃。本來還想著讓曹夢琦在店鋪白打工，不過看過去這店鋪也沒什么事情，再看看李賢，一副要生吃人骨頭的樣子，把這么一個年輕后生留在這里確實得花不少精力看著，確實是件煩人的事情，還不如讓他出去打工，事情也有人干，回頭還可以向他要飯錢，一舉好幾得，就點點頭。

“年輕人就該勤快點，去吧，你想做什么呢？”

“我還沒想好，我先去走走看看。”

“好好，那先去溜溜，到處看一下，找到合適的工就做，回頭讓你那做事的工頭把工錢交到我這里來就可以了，我?guī)湍愦嬷Ｄ贻p人愛亂花，我這也是為你好！”曹仁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曹夢琦愣了一下，但馬上點頭，“那是應該的。”

走出了曹家店鋪，曹夢琦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這地方真是壓抑人啊。真想不通當年娘親是如何在曹仁夫婦的底下過那些日子的。

“給我娘多少痛苦，將來我也會還給你們的！”曹夢琦在街口看著曹仁的小店鋪的方向狠狠地說道。

沿街街道，很快就到了曹家大院，院子很舊，匾額上空空的，好像沒什么人住。曹夢琦向街邊的攤販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這曹府幾經(jīng)人手，現(xiàn)在這任主人在去年據(jù)說被卷進了朝廷的案子里，全家被抄了家，這府邸里的東西能搬的都被搬走了，現(xiàn)在空著等之后官府拍賣。

曹夢琦沿著曹府的周圍走了一圈，他想象著他的母親，他母親口中的祖父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究竟是怎么樣的，這府邸就像是他的根，他生長的地方。

他曹夢琦只覺得自己離開了十七年，十七年了，他終于回來了。

離開曹府的街道，曹夢琦沒有猶豫，直來到了通州碼頭。

這里的船只沒有想象中的多，經(jīng)過幾年的戰(zhàn)亂，通州和其他京畿地區(qū)一樣才剛剛恢復平靜，很多行業(yè)都百廢待興。曹夢琦看看周圍，大多船只都是破損的，有些年久失修都已經(jīng)擱淺在岸口邊，無法航行了。

曹夢琦順著岸口往前走，不一會兒就到了通州碼頭的樓，這里的人氣倒是比較足，幾個官兵正指揮著一群幫工卸貨。

“你這混蛋，又想偷懶啊！”

一個官兵把手上的皮鞭狠狠地抽到一個幫工的身上，幫工一些跌在地上，肩上的東西也掉了下來，曹夢琦一看，是白花花的糧食。

“啊，”跌倒的幫工看見糧食落了下來，驚叫了一聲，趕緊將糧食拼命地裝回袋子里。

“好?。∧愀野鸭Z草弄到地上！”旁邊的官兵一把鞭子就抽了過來，幫工“啊”的一聲，光滑的膀子上就多了一道紅通通的傷痕。

另一個官兵也加入，兩人一起對著地上的幫工又打又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