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幾句話,讓沈慕白馬上明白這位歐長青是位鑄造大師,如古代的那些以造出天下第一劍的鑄劍大師一樣。這位大師說不定還會強扯出,是歐治子的多少代孫來。
沈慕白向那幾位被揪出來的鐵匠打量了一眼,見其中一位老者穿著破衣,但眼睛炯炯有神。一個人的氣質(zhì)并不容易隱藏起來,沈慕白也算個識人方面的高手,他提拔上來的幾個人現(xiàn)在可都是他的得力干將,能力在某一方面是一頂一的強,不然商會也不會短短一年時間內(nèi)發(fā)展得這么快。
當(dāng)下對著那位老者說道:“想來,這位便是歐長青大師吧?”
那老者沒回答,他身邊的年輕人先說道:“正是,那正是我?guī)煚敚⊥鯛斂偛粫萌畠摄y子羞辱他老人家吧?”
旁邊的禁軍向前便往那年輕人肩上一抓,那年輕人馬上痛得閉上嘴。
沈慕白馬上揮手讓禁軍讓那年輕人放開,然后笑著說道:“歐大師能來為朝廷做事,實在是一大幸事。他的酬勞當(dāng)然不是三十兩,而是三百兩。”
人群中又是一聲感慨,那老者倒沒什么表示,可年輕人卻不屑地哼了一聲。
沈慕白又高聲地說道:“當(dāng)然是一天三百兩,而且大師只要指導(dǎo)便可,并不用自己動手!”
眾鐵匠不由又爆出一片驚贊,這回連那年輕人也有些動容。
人群中有人低聲對旁邊的人說道:“你反應(yīng)快,快算算,一天三百兩,半個月是多少錢?”
旁邊的人快速地口算著:“一天三百,十天三千,五天一千五,十五天就是四千五……”
周圍的人都不由咋舌,這錢來得也太快了吧。而且還不用干活,小五千兩的銀子就到手了,看來這鐵匠也是能賺大錢的啊……
沈慕白繼續(xù)鼓動大家:“諸位,你們雖然也是鐵匠,但述我直言,與歐大師的水平可是差了不知多少,今天你們到了這里不但能賺到錢,還能平白得到歐大師的指點,這是多難得的機會!”
眾鐵匠一想也確實如此,紛紛討論了起來。
沈慕白再說道:“當(dāng)然我們請大家來的方式生硬了一點兒,事急從權(quán),社稷需要你們,也只好先把大家請來再說。你們可以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等你老了,兒孫繞膝之時,孩子問你都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呢?你就可以告訴他們,你們當(dāng)年曾靠著手中的鐵錘,在半個月內(nèi)支援了朝廷,讓軍隊有了武器用,有了盔甲穿!”
下面一下安靜下來,這些注定一生碌碌無為的勞苦人,天天想著也只是賺到一口吃的,可以養(yǎng)活妻兒老小,從來沒想過可以為后世子孫留下點什么精神上的崇敬。這就如同水手們羨慕鄉(xiāng)下的忠烈祠一樣,那種觸動心靈的需求,是每個掙命的人都渴望的。
鐵匠沒再發(fā)出嘈雜聲,一些人的臉上浮現(xiàn)出堅定的表情。
沈慕白繼續(xù)著他的鼓動:“在這半個月內(nèi),你們每個人都會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除了沒有足夠的時間給你們休息外,這里差不多應(yīng)有盡有!當(dāng)然,如果有人受不了這個苦,也覺得家國與我等草民無干,那他可以選擇退出,我們絕不強求!”
有個鐵匠帶頭喊道:“我們不走了,就在這干了!”
“對!就在這干了!”幾個鐵匠都響應(yīng)道。
一時群情激奮,恨不得馬上掄起鐵錘就開始干活。
沈慕白也看到也有幾個人好像并不為他的話所動,干脆再來了一番說辭,絕了這些油鹽不進的人的后路。于是又說道:“今天就是有人退出,我也保證不會怪他,但是這個打鐵場在半個月內(nèi)是保密的,人可以退出,但不可以離開。在這里我們會好吃好喝養(yǎng)著你們,但酬勞是沒有的!”
“還有,請你們來前,我已經(jīng)替你們給了家人一筆安家費,短期內(nèi),你們不用擔(dān)心家人吃喝問題!那里的名單中有你們家人簽收安家費的記錄,你們自己可以去查看。如果其中有出錯的,也不要緊,我們也會保證馬上修正過來,重新給你們家人補發(fā)!”
“今晚是大家最后一個輕松的夜晚了,你們都聞到肉香了吧?廚房已經(jīng)為你們準(zhǔn)備了豐盛的晚餐,每人還可以領(lǐng)到二兩酒!飯后大家就將自己要用的工作臺全熬夜做起來,明天一早便開工!”
沈慕白向遠處打了個手勢,便見出現(xiàn)一群人,手腳麻利地在空地上放好了桌子,接著是一道道菜肴被端了上來。對于這些重體力者,菜并不要很精致,但要油大肉多,吃著痛快。
“大家都不要客氣了,請入席吧!”沈慕白招呼大家入席,自己卻走下馬車,到了歐長青身前,又說道:“歐大師,這些日子怕是要讓你受累了,我們?nèi)ダ锩娴木葡貌汀?rdquo;
歐長青也沒推脫,便跟著進了屋內(nèi)。屋內(nèi)比外邊卻要亮堂了許多,也只有沈慕白、趙云婷、歐長青、禁軍統(tǒng)領(lǐng)賈祿來,及兩個商會聘用的設(shè)計人員。
沈慕白雖然沒有官銜,卻是這里名附其實的頭腦,他率先落座,并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里面的菜肴要比外邊的精致一些,但還是很油膩,趙云婷只吃了幾口,便皺起了眉頭,將筷子落下不再吃了。
歐長青年紀(jì)大了,胃口也并不是很好,只有賈祿本來就身強力壯,拿起一個肘子,便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
肚子中有了一點兒底后,沈慕白也毫不客氣地將盔甲圖紙拿出來給歐長青參詳。
既已經(jīng)到了這里,歐長青便也放開了,拿起圖紙開始仔細查看。像他這種大師級別的人物,都是有些職業(yè)病的,平時有點漫不經(jīng)心,但一看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馬上便來了精神。
歐長青越看越是投入,最后干脆拿著圖紙湊到油燈之下,卻是眉頭緊鎖。
好一會兒他才將圖紙放了回去,卻是一言不發(fā)。
趙云婷也想聽聽這位鑄造大師對這種新盔甲的看法,見他似有不同看法,馬上催問道:“你倒是說句話啊,這個盔甲怎么樣?”
沈慕白也鼓勵道:“歐大師,有話但請直說!”
歐長青這才開口道:“述老朽說話直白,這個盔甲我本當(dāng)是多么神奇之物,但老朽仔細看了半天,卻只覺得平平無奇,哪要什么神匠來打造,街頭隨便拉個鐵匠都能造得出!”
沈慕白笑道:“那可不是,我這不就是從街頭拉來的一堆鐵匠嗎?”
歐長青一愣,再遲疑道:“老朽實在看不出這個盔甲有何奇異之處,不知這么急打造出來是否是因為急用在戰(zhàn)場之上。這么厚重的盔甲,又有幾個人能穿得動?如果遇上騎兵,根本就沒有逃脫的可能!”
沈慕白不由大笑,指著賈祿來說道:“那歐大師覺得賈將軍如果穿這種盔甲能不能行動自由?”
歐長青思量了一下,說道:“賈將軍這種身材的或許可以,但又有多少士兵能有這么大的力氣呢?”
沈慕白笑道:“所以我只打造出幾十副啊,你瞧到今天來的那些禁軍了嗎?雖然并非都如賈將軍這么強壯,但個個也差不到哪去。再接大師剛才說的話題,遇上騎兵怎么逃。那我告訴你答案吧,穿上這種盔甲的人將士根本就不用逃,他們可以無懼騎兵的沖擊!只需勇往直前,因為他們?nèi)矶紱]弱點!”
歐長青卻不由被氣笑了:“原來你是想打造一個無往不力的武器,那我便直說了吧,我現(xiàn)在就可以拿出最少十幾套方案,保證都是軍隊橫行天下的法寶!”
趙云婷不由來了精神,老實說,她也沒看出來沈慕白的設(shè)計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是一個更牢、更重、更厚的全覆蓋盔甲。如果眼前的大師真有這么厲害的武器,不是用他的方案更好嗎?
賈祿來也不由放下肘子,對于能保命的武器,他當(dāng)然感興趣了。他已經(jīng)知道,這次北上金國,他也必須帶著今天的禁軍同去。如果能有這么厲害的武器,就算和金人有了沖擊,他也不怕了。
沈慕白卻基本不心動,直接說道:“對這個盔甲更厲害的武器,一定有不少,就算是普通的火器也許多比這強的。不過我提一個問題,大家?guī)臀蚁胂胍绾谓鉀Q才好。如果我們好容易做出這些厲害的武器,在戰(zhàn)場對敵之時,武器落入了敵人之手要怎么辦?”
桌上的幾個人都不由一愣,沒想到他先提到作戰(zhàn)不利的情況。
“就依我們北方的金國為例,他們有世上最快的馬匹,最強的騎兵,如果我們用這些武器上陣,以目前的士氣,會不會有這些新型武器有很大的被繳獲的風(fēng)險?如果真被敵人繳獲后,又拿來反攻我們,將如何應(yīng)對?再延伸下去,我們打不過,被迫坐下來談判,金國要求我們上繳這種武器又要怎么辦?”
歐長青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只氣得反問:“要是按你的說法,你的盔甲便不會被繳獲嗎?你的盔甲被繳獲要怎么應(yīng)對?金國在談判上索要這種盔甲,你要怎么辦?”
沈慕白得意地笑了:“金國全民都是騎兵,他們的戰(zhàn)士如果穿上這種盔甲,馬匹駝得動嗎?還跑得快嗎?哪國騎兵會傻得背著一座大山上戰(zhàn)場呢?”
眾不由啞口無言,隱隱有些明白沈慕白的意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