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都統(tǒng)不由又是一驚,這位御史中丞王大人也是位當(dāng)權(quán)者,與衛(wèi)將軍李發(fā)一樣,都是從三品的官。
但不同的是,這位王大人卻是個徹底的主和派人物,他派人來看沈慕白這位北上談判的商人倒還說得過去。只是居然派親弟弟前來,卻有點過太過重視了。
像李路才、王有期這些的官吏,親自來顯然是不可能的,但管家和弟弟都是他們信任之人,有時候可以說就是他們本人的代表。
連著主戰(zhàn)與主和兩派的人都過來見沈慕白,卻是讓人頗為意外,難不成沈慕白已重要到兩派之人都爭相拉攏?
當(dāng)下劉都統(tǒng)也不敢怠慢,忙將這位御史中丞的親弟弟迎了進來。不過他有意給沈慕白挖了個坑,告訴身邊的侍衛(wèi),等自己出了大門后,再去向沈慕白稟告。這樣總會讓沈慕白給人留下傲慢無理的印象,也算一種報復(fù)吧。
果然當(dāng)王有間進了廳堂之上后,等了半天才見沈慕白出來見面。
可以看出,王有間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已有禮賢下士之心,對方卻好像并不領(lǐng)情。
沈慕白馬上上前賠罪:“王大人見諒,在下來遲了。唉,在下現(xiàn)在身不由己,處處被人看管著,若不是大人前來,我可是連走出此宅都不能的。”
王有間一愣,好奇道:“難不成這些侍衛(wèi)卻是為了軟禁沈先生?”
劉都統(tǒng)不由慌了,王爺早就解除了軟禁的命令,只是自己自作聰明,沒有告之沈慕白。忙上前躬身作揖:“是在下糊涂,恭王爺讓在下率眾侍衛(wèi)暫充當(dāng)沈先生的手下,只是……只是……只是在下還沒來得及通知沈先生……”
王有間看著有些心虛的劉都統(tǒng),心中也猜到了個大概,便又對沈慕白說道:“沈先生,我看這些人辦事不怎么周到啊。要不這樣吧,我去稟告王爺,讓在下給你重新調(diào)用幾個得力的手下吧。”
劉都統(tǒng)不由冷汗正冒,若真如此,那他可就全毀了。
沈慕白不由對王有間的好感大生,說道:“王大人,這類小事我們就自己處理吧,為了這點兒事而去麻煩恭王爺和御史大人,總是不大合適。”
王有間和沈慕白越說越是親近,干脆相互以王兄、沈兄相稱,沈慕白直接拉王有間去了他每日忙碌的威望而去。
所謂“君子遠皰廚”,王有間也算是個讀書人,拉他去廚房實在是失禮之極。在旁的劉都統(tǒng)不由又存了幸災(zāi)樂禍之心,遠遠地在外聽著,并不靠前。
卻聽到二人在廚子中有說有笑,興奮處居然聽到王有間大夸沈慕白“高見”,二人直聊了一個多時辰,王有間才告辭而去。
依然是送上了御史中丞府上準(zhǔn)備的禮物,而作為回禮,沈慕白送上了兩個土豆和一根玉米棒子。瞧王有間接過來時,還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實在讓人想不通。
接下來的日子來的人越來越多,先是兵部尚書的親信,又是資政大人的下屬,再接著御史大夫的代表,然后是太尉大人的親戚……
雖然來的都不是官員本人,卻都能看出誠意來,而且代表的官員官銜也越來越大。從從三品、正三品、從二品,最后連二品大員的太尉也指派人來拉攏沈慕白。
這讓劉都統(tǒng)越發(fā)的心驚,再看到沈慕白時,態(tài)度已恭敬了許多。
連續(xù)幾天下來,劉都統(tǒng)人卻憔悴了不少。
“我說劉都統(tǒng),你怎么眼睛都是紅的,這幾天沒睡好?”沈慕白也對劉都統(tǒng)的模樣有些好奇。
“嗯!”劉都統(tǒng)應(yīng)道,“為啥這些大人都派人來看你?還送禮!我想不明白啊,你只是個商人啊,往大了說也只是個大商人,憑什么當(dāng)官反過來巴結(jié)你呢?我想不明白就睡不好,這都幾天了,天天失眠……”
沈慕白笑了:“這事你應(yīng)該去問那些大人,干嘛和一個商人拉上關(guān)系?按你的推測,這些天不是應(yīng)該有官員向我問罪才對嗎?”
劉都統(tǒng)不住地點頭:“是啊,是啊,你之前私用官船的事還沒了結(jié)呢,我不知那事你要怎么處理,怎么沒人提及,反好像是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墒俏姨焯煸诖耸乔宄?,你連大門都沒出過,來見你的人后來更是沒有,哪會做出什么大事啊?”
沈慕白覺得眼前這人倒是好玩,動心思怕是追不上自己的思路的。于是笑問:“那依你之見,應(yīng)該有人來治罪才是正常的了?我也很是好奇,怎么到現(xiàn)在還個圣旨都沒下呢?”
“都統(tǒng),都統(tǒng),圣旨到了!”一個侍衛(wèi)急匆匆地從大門外跑進來,“都統(tǒng),外邊來了一群人,帶頭是位公公,說是皇旨到,讓沈慕白馬上到廳堂去接旨!”
劉都統(tǒng)不由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圣旨真到了?”眼神看向沈慕白,瞧他是什么反應(yīng)。
沈慕白點了點頭:“我這就更衣前去!”轉(zhuǎn)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劉都統(tǒng)卻瞅著他的背景有些驚疑不定,說圣旨還真有圣旨到了,這圣旨到底是獎勵沈慕白還是要治他的罪呢?他這幾天見到的稀奇事也多了,一時倒不敢再妄下結(jié)論。
沈慕白到了廳堂之中,卻見堂上站著一位白凈的中年人,卻正是王公公,瞧他那副閑情的模樣,和當(dāng)初到沈家宣旨時的神色倒有幾分相近。
忙雙膝跪下,高聲說道:“草民沈慕白接旨!”
王公公睜開雙眼,看著跪地的逃慕白,不由微微一笑,將圣旨展開,朗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崇德沈慕白,國之棟梁,急國之所急,做社稷之所需,為商人之楷模。資助水軍大破倭寇,揚我國威,以致高麗來朝,深得朕心。令其為我朝商人之統(tǒng)領(lǐng),做好北上談判之要務(wù)……”
沈慕白跪謝,口呼“萬歲”,將那圣旨接過,這才起了身。
劉都統(tǒng)卻跪在地上,全身簌簌發(fā)抖,半天都起不了身,還是身邊的兩個侍衛(wèi)用手將扶了起來。他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不但沒治沈慕白私用官船之罪,還贊賞他助官船大破倭寇。這其中的原因他想不通,但卻也知道沈慕白是立下了蓋世奇功了。
圣旨宣完,沈慕白忙上前與王公公道謝過,又?jǐn)⑵鹋f來。
王公公對手下一干人等說道:“你們都退下吧,灑家和沈先生許久未聚,正有許多話說,都在外邊去吧,不要讓人來打擾我們!”
一干侍衛(wèi)都趕快退了出去,劉都統(tǒng)也在人的攙扶之下,退到了堂外。此時的堂前卻由王公公所帶之人守在兩邊,不許旁人靠近。
廳堂之內(nèi),王公公大聲笑道:“我說慕白啊,你又給了灑家一個驚喜。不瞞你說,老哥這段時間可是急死了,聽到了不少你的壞消息,但皇上好容易重新對我信任,每日都讓我跟在左右。要不是今天來宣旨,灑家主動要了這個差事,還見不到你呢。”
沈慕白和王公公在主桌的兩邊分別落坐,私下里沈慕白和王公公也不那么客套。
沈慕白一面給王公公斟茶,一面說道:“只要公公在得了皇上的信任,那我就有了背山,見不見的有什么要緊。這不我不但沒事,還得了賞賜了嗎?”
王公公見他不責(zé)怪也不居功,心中很是高興,說道:“你快和灑家說說,你這些日子到底都做了什么?雖然好多事我都知道結(jié)果,但心中還是有很多迷團沒解開,我們相互交換下信息。”
沈慕白笑道:“好多事我也一直想和公公一起商量,卻總不得機會,只能自己先干了再說了。今天若是公公不急,我們便慢慢說好了。”
王公公忙說道:“不急不急,今天灑家是請了假來的,再晚回去都沒事!”
沈慕白便簡單理了下思路,說道:“自我們這幾位各地的商人被從驛館趕出來后,我便猜想是朝中發(fā)生了一些變故,怕是北上談判之事也有不確定因素。多半是朝中主和與主戰(zhàn)兩派的大員們互不讓步,一時難分高下,甚至可能主戰(zhàn)派占了上風(fēng)……”
王公公一拍大腿:“那可不是,為了這事可把灑家愁死了。其實灑家明白皇上的心思,皇上怎么可能不想打敗金國呢,只是覺得不能啊。如果明知不能取勝,卻還要堅持開戰(zhàn),不是自取其辱嗎?但又不能因為這事壓制主戰(zhàn)派,這些人也是國之依靠,寒了他們的心,怕是自此軍隊更不堪用了。”
“那時因為談判之事,以太傅為首的主戰(zhàn)派大鬧朝堂,致使談判之事被一再延后。主戰(zhàn)派以為得勢,干脆將你們這些商人趕出了驛館。我擔(dān)心你心灰意冷而離京,落人口實,這才托恭王爺,幫你先安排一個住處。”
沈慕白忙向王公公道謝,又繼續(xù)說著自己的行動:“我猜測朝廷之中主和勢微,那我們的待遇自然后會降級,幸有公公保著我等。但我知不可坐以待斃,于是又制定了一番計劃。”
“上次我在公公的指點下,南去呂宋島,在與沿途的土人和海盜打交道過程中,了解到,近年來倭人南下之勢漸長,宋大人攻破的于老六部便有幾位倭人。而倭人此時正在以高麗半島為跳板,準(zhǔn)備進軍我大商。如等其羽翼豐滿,必成我大商之禍害,故而不如先下手為強!”
“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讓朝廷中的主戰(zhàn)派看到,我們主和并不是畏戰(zhàn),不敢戰(zhàn),而是行事量力而行!我們能談也能戰(zhàn),只有如此才可以增加話語權(quán),讓那些大人知道我們是行事知節(jié),絕不蠻干!”
“說起來,所謂的主戰(zhàn)與主和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我大商所得最大,所失最少!對陣金國的情勢也是一樣,我們可以擺出一副絕不妥協(xié),不惜一戰(zhàn)的架式,但卻不是真要把金國一口吞下!而是讓金國知道我大商不可辱,乖乖坐在談判桌上,與我們談判合作之事!”
“我們戰(zhàn)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和,戰(zhàn)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也同樣得不到!只有戰(zhàn)得好,才能談得好。談得好也才能說明對方認可了我們的戰(zhàn)力!這就叫做以戰(zhàn)促和!戰(zhàn)就是和,和就是戰(zhàn)!”
王公公拍案而立,激動地大叫:“好!好一個‘以戰(zhàn)促和’!你小子還真是個人才!皇上最希望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