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江府如今已經(jīng)哀鴻遍野,父親,咱們康家的祖訓難道您忘了嗎?”康大茂義正言辭的說道。
“住嘴!還輪不到你來提醒我。”康復吉手掌重重的拍在案板上,茶杯都被震倒了,他氣得大口喘著氣,這還是一向乖巧的兒子第一次敢這么和自己說話,他怎能不氣。
康大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咬著牙說道:“現(xiàn)在人命關(guān)天,耽誤一刻就可能多死一個百姓,求父親暫借我一些糧食,我日后加倍還您。”
這時候的康大茂已經(jīng)被逼到了絕境,如今只有父親能幫他救鎮(zhèn)江府的黎民百姓。
“茂兒都跪下求你了,你就答應(yīng)他吧。”朱氏在一旁勸道。
康復吉聽了夫人的話他面色凝重的沉思著。
其實,在康家朱氏的身份比較特殊,康復吉一直都很尊敬自己的這位夫人,兩人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了一直相敬如賓,要是平時夫人開口之事他斷不會拒絕,只是這件事情他有自己的考慮。
“唉!你們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康復吉唉聲嘆氣的說道:“我不是心疼糧食,茂兒你日后是要回到洛河康家繼承家業(yè),你別忘了你可是答應(yīng)過為父考功名,走仕途,我是怕你在鎮(zhèn)江府越陷越深,我已經(jīng)沒了一個兒子,我不想另一個兒子也死在鎮(zhèn)江府。”
康復吉說著眼眶中含著一絲老淚,他空有家財萬貫,卻不能阻止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劇,上次兒子康大成的死讓他痛心疾首。
“父親,只要您幫了兒子這次,我以后做什么都行,即使離開也要有始有終,我不可能置一城的百姓生死不顧,即使日后做官,您也希望兒子愛民如子,做個讓百姓擁戴的父母官吧,您放心,兒子日后定當發(fā)揚我康家門楣,不會給您丟臉。”康大茂決然的說道。
這時候母親朱氏起身緩緩走到康復吉身邊,她底下頭在康復吉耳邊小聲說道:“老爺,你換個角度想,茂兒這次運糧食回去,定然會收獲人心,受到百姓擁戴,這能讓他迅速提高聲望,為日后仕途做好鋪墊,你再看看你手中的征糧手諭。”
康復吉聽后默默的點了點頭,他望著手中的漕運總督的征糧手諭,他立刻明白了夫人朱氏話中含義,如果這件事辦成了,漕運總督必然會對自己的兒子刮目相看,有了這層關(guān)系那茂兒日后更加官運亨通了。
“既然你母親都開口了,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去吧,記住,一定要注意安全。”康復吉思考了一陣才算勉強答應(yīng)下來。
康大茂聞言大喜,他朝父親和母親拜了拜便急忙領(lǐng)著二虎去糧倉運糧了,這次多虧了母親,也不知道剛才母親和父親都說了些什么,不過,現(xiàn)在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眼下得趕緊把糧食上船運到鎮(zhèn)江府。
鎮(zhèn)江府最繁華的碼頭,西津渡碼頭,此時,漕運總督的三千多官兵正與胡總督的兩千多綠營軍在碼頭上一番混戰(zhàn),看這場面一時根本無法鎮(zhèn)壓住,即使兩邊都有死有傷,卻也成了僵持的局面。
夜間,京杭大運河上,一行十幾艘船的運糧船隊一字排開,正在河面上緩緩行進,康大茂站在船頭一臉凝重,也不知道現(xiàn)在鎮(zhèn)江府是什么情況了?
“大茂哥,前面就到揚州了。”二虎提醒道。
“嗯,吩咐船靠岸,人不離船,你也在這里守著,我去去就回。”康大茂說著就獨自下了船,他直奔漕幫總舵去找三位結(jié)拜大哥去了。
一炷香的工夫,康大茂就趕回來了,他旁邊跟著三哥獨眼龍,他們身后還跟著數(shù)百名漕幫的兄弟,都是來給康大茂押糧的,之所以喊這么多人,康大茂有自己的考慮,他可不想這救命的糧食剛到鎮(zhèn)江府就被人給搶了,無論是官兵還是百姓都要提防,這次要做到人人有糧。
康大茂一行船只到了鎮(zhèn)江府西津渡碼頭上,發(fā)現(xiàn)碼頭上火光攢動,殺聲叫喊聲此起披伏,兩邊還是打得難分難解,這可把康大茂給愁壞了,現(xiàn)在空有糧食根本進不去鎮(zhèn)江府。
旁邊的二虎也看出了康大茂的焦慮,他提議道:“大茂哥,要不咱們再等等,我看碼頭上咱們這邊已經(jīng)占了上風。”
“我們可以等,百姓等不及了,只有走小碼頭上岸了,咱們還去鎮(zhèn)江府西南的龍門港,在那里一船一船卸糧。”康大茂果斷的說道。
于是,船隊繞過西津渡碼頭直奔龍門港。
不知道什么時候康大茂運糧回來的消息不脛而走,鎮(zhèn)江府飽受饑寒的百姓全都手中拿著火把在江邊苦苦等候,當岸邊的百姓看到江面的船隊時紛紛興奮的舉起了火把,誰知船隊忽然又開走了,百姓們頓時就沸騰了,都盯著船隊順著江面堤壩上奔跑,船隊到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場面看了真是讓人揪心。
康大茂看著岸邊的無數(shù)火把跟著船隊奔跑,看著火把下面隱隱約約百姓焦急的臉龐,他咬著牙站在風中,他堅信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龍門港,百姓們早已在這里拿著火把焦急的等候著了,一時間,整個小碼頭都被照的燈火通明,仿佛連江面和夜空都被照亮了。
康大茂站在船頭,衣袍隨風擺動,火光照紅了他的臉龐,在這些百姓眼中此時的康大茂形象是如此的高大,真如英雄歸來一般。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康英雄萬歲!”隨后整個江面上都是震耳欲聾的聲音:“康英雄萬歲!”
額!康大茂聽后微微一愣,他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之前還是康傻帽,現(xiàn)在卻成康英雄了,不過他也只是一笑而過,倒是后面的萬歲他可萬萬不敢承受,那豈不是和當今康熙皇帝一樣的壽命了,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呀。
正當康大茂思索之際,岸邊舉著火把的百姓全都跪了下來,很多人熱淚盈眶,他們這是發(fā)自肺腑的感謝,如今官府都拋棄了他們,只有康大茂冒死運糧回來救濟大伙兒。
瞧岸邊這架勢,差不多整個鎮(zhèn)江府的百姓都來了,康大茂并沒有讓糧船立刻靠岸,他先讓漕幫的數(shù)百兄弟立刻在龍門港附近擴散出去,目的就是隨時偵查暴亂官兵們的動向,確保萬無一失他才會把這救命糧食運上岸。
當所有漕幫兄弟都守護在碼頭附近后,第一船糧食終于靠上了岸,康大茂安排了專門的人手維持秩序,開始按人頭發(fā)糧。
期間,真的如康大茂所料那樣有小股綠營軍來搶糧,都被漕幫兄弟和百姓聯(lián)合趕走了,好在有驚無險,綠營軍大軍在西津渡碼頭上被漕運總督的官兵拖住了,現(xiàn)在倒不用擔心。
天蒙蒙亮的時候,小花帶著阿保和玲瓏以及一些家丁伙計都趕來幫忙了,一晚上加一上午時間終于把糧食全都發(fā)到了百姓手中,保證人人有糧,百姓勉強可以應(yīng)付幾日了。
正在兩軍戰(zhàn)得難分難解之時,鎮(zhèn)壓叛亂的大軍趕到了,江蘇巡撫瑪沽親率滿洲鑲紅旗軍隊前來鎮(zhèn)壓,足足三萬大軍只用了兩個時辰就將胡總兵的兩千多綠營軍和府衙縣衙造反的官兵一個不留全都斬首在西津渡碼頭,碼頭上血流成河,瞬間染紅了江面,殘忍至極。
康大茂看著碼頭上悲慘的一幕,他皺著眉頭感觸頗深,說到底這些官兵和綠營兵造反都是被逼,究其根源還是在官員的腐敗上,如果不從源頭治理,鎮(zhèn)壓只是治標不治本。
亂軍鎮(zhèn)壓了,朝廷也開始陸續(xù)向鎮(zhèn)江府運送救災物資,事情告一段落,康大茂本以為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沒想到沈洛君找上了門。
這段時間康大茂忙著救災的事情,就把瓷器走私一事暫時放置了下來,沈洛君幫不上大忙她最近一直在調(diào)查康大成的死因,現(xiàn)在終于有了線索。
根據(jù)沈洛君秘密調(diào)查,那批之前消失的黑衣忍者近期在窯灣鎮(zhèn)出現(xiàn)過,這些黑衣忍者在窯灣鎮(zhèn)殺了一名瓷器商人,可以確定和瓷器走私有關(guān)。
康大茂為了查明大哥死因,沈洛君為了還他父親一個清白,兩人決定共同前往窯灣鎮(zhèn)追查。
另康大茂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臨走時,鎮(zhèn)江府萬人空巷,百姓們?nèi)紒淼搅宋鹘蚨纱a頭送別,康大茂揉了揉眼睛低聲說道:“搞得真像是生離死別一樣,或許,這一走也很少有機會再回來了。”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轉(zhuǎn)過了身,目視前方,他的眼神有些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