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的時候快六點了。
我家的房子早就壞了,我和我媽都住在我三叔三嬸家里,他們都是特別好的人,我大一時候上大學(xué)的錢,有一半都是三叔三嬸幫我出的。
我回家的時候,剛好看見我三嬸在家外面的水泥公路上收豆子,我叫了聲三嬸,她看見是我,頓時丟了手里的活,歡喜的迎了上來。
我回來忘了給家里打電話,三嬸就驚訝的問我怎么回來了,我給三嬸說了我回來帶我媽去看病的事兒,三嬸就嘆了口氣。
我說,怎么了三嬸?對了我媽呢?
三嬸看著我欲言又止,我頓時急了,我說三嬸你有什么事兒就給我說啊,你這樣我得急死。
三嬸就說,小離啊,阿梅這病恐怕已經(jīng)不好治了啊,阿梅她最近精神頭越來越差,頭發(fā)都掉了好多。
我頓時又急又慌,我說,怎么會這樣呢三嬸,我給家里打電話,我媽的精神不是挺好的嗎?
三嬸不說話就嘆氣,她說我媽在房間里睡覺,讓我進去看看。
我把手里的東西給了三嬸,兩步就朝我媽住的房間跑去。
進了門,房間里的味道很不好聞,可是我哪管得了那些,我看著床上瘦成皮包骨的中年女人,我一下子就哭了。
我記得我去年走的時候,我媽除了精神頭比同齡人差一些之外,其他地方都和正常人差不了多少,可是沒想到我再見到我媽,她已經(jīng)變成這樣。
我媽年輕的時候特別漂亮,四十多歲比好多三十歲的女人好看,可是我面前的這哪兒是四十多歲的女人,我媽看起來起碼已經(jīng)六十了。
我在哭,我媽聽見響動就睜開眼睛看我,見到是我,她好高興,掙扎著就沖我伸手。
我叫了聲媽,就過去抱著我媽哭。
我媽也哭,可是她好高興,說她好想我,好久沒見我把頭發(fā)都剃了。
我媽臉色都是蠟黃的,黑眼圈也很重,你們都不知道我看了有過心痛,都是病魔把她折磨成這樣的。
我把我媽臉上的碎發(fā)給撥開,我親了她一下,我說,媽,明天我?guī)闳メt(yī)院檢查啊。
我媽點點頭,和我聊了一會兒就說她有點累,不過她感覺好久沒有這么神氣了,說她先休息一會兒,晚上和我聊天。
沒過多久我三叔和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女生就回來了。
我三叔叫鐘凡,四十多歲,典型的老實人。跟在他后面的是我三叔的女兒,叫鐘婷婷,今年好像剛在鎮(zhèn)上讀初二,長得挺俊俏的,小臉白白的挺討人喜歡。
“哥哥,你回來啦,有沒有給我?guī)Ш贸缘幕貋恚?rdquo;
鐘婷婷和我從小就親,看到我到我頓時露出歡喜的驚叫聲,我伸手想和她抱一下的,可是這妮子直接朝客廳放的一推東西跑了過去。
我又好氣又好笑,和三叔嘮了會兒嗑,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媽吃了一小口飯,看見柜子上我買了好幾瓶酒回來,就說,小離,待會兒吃了飯給你姜叔家拿瓶酒過去吧。
我三嬸聽了也說,是啊小離,你姜叔人挺不錯的,前些日子你三叔不在家,三嬸帶你媽去縣城,還是老姜把你媽背上中巴車的。
我點點頭,就說吃了飯就給拿過去。
姜叔就是姜梅的爸爸,他們家離我三叔家也就十幾米,幾步路的功夫而已。
我吃了飯?zhí)崃藘善烤七^去,沒想到姜梅也在家,她旁邊還有個長得挺好看的女的,我有點印象,好像是高中同學(xué)陳雨寒。
“鐘離,你過來干什么?”姜梅見了插著手問道。
我給陳雨寒打了個招呼,就說,姜叔呢,我給他帶了兩瓶酒過來。
姜梅撇了我手里的酒,有些不屑和鄙視,但也不好說什么就說,我爸在廚房洗碗呢,你進來坐吧。
我本來不打算進去的,可廚房那邊姜叔聽到我的聲音,就吆喝著讓我先和姜梅她們玩一會兒,他馬上就來。
“鐘離,我們有兩年多沒見了吧,沒想到你竟然把頭發(fā)剃了,不過還是很帥;聽說你在江城那邊上大學(xué),真了不起。”
陳雨涵挺熱情的,拉著我聊天,姜梅聽她這么說就笑,帥有什么用,帥又不能當(dāng)飯吃,雨寒,我看你最好還是聽我勸,答應(yīng)我們家冠宇的那個朋友追求,別人家在縣城里可是有三四套房,還有兩家鋪子,你要是答應(yīng)做他女朋友,那還用得著累死累活的去餐館上班啊。
“梅梅,話不能這么說吧,而且我不喜歡那個人干嘛要答應(yīng)他。”陳雨涵笑得有點尷尬。
我沒說話,對于姜梅我太了解了,在她眼里,有錢才是真的,雖然也喜歡帥哥,但和錢比起來,她更喜歡錢。
姜梅是一個非常喜歡顯擺的人,很喜歡拿身邊的同齡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她聽陳雨寒這么說就憋了憋嘴,感情可以培養(yǎng)的嗎,就像我和我們家冠宇,當(dāng)初我不也是不喜歡他,可現(xiàn)在也挺好的啊,反正我勸你還是找個有錢的男朋友,這樣無憂無慮多好,你要是找個鐘離這樣的,雖然人長的可以,但家里沒錢,那日子可不好過,我說是吧鐘離?
我他媽能說什么,老子都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不過那時候的姜梅肯定沒想到,她引以為傲的男朋友,沒過兩天就因為一個女人的到來,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女人可以找有錢的男人,男人也可以找有錢的女人不是嗎。
那天晚上姜梅一直在拿我勸說陳雨寒,我干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當(dāng)她放屁了。
好在沒多久姜叔就出來了,我和他聊了會兒,見時間不早了,就回了家。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我就帶著我媽去了縣醫(yī)院,三嬸看著我嗎,我就去排號。
那天做了一下午的檢查,我媽累得夠嗆,最后拿到結(jié)果卻是讓我媽先住院。
我心里挺壓抑的,總感覺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我媽反而挺樂觀的,她讓我別緊張,說就算是很壞的情況她也認(rèn)了,只可惜沒見到我結(jié)婚,沒有抱到孫子就走了,有些遺憾。
我聽了心里別提多難受,可是我不想讓我媽擔(dān)心,就笑著安慰她,告訴她沒事兒,我一定會把她治好。
可是哪兒來的那么多‘一定’,很多時候這么說,只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沒過多久,噩耗就來了。
“你是王冬梅的兒子嗎?”
我在幫我媽整理病床,一個女醫(yī)生走進來問我,三嬸給我說這是治過我媽的醫(yī)生,我頓時點點頭,說,醫(yī)生您好,我叫鐘離。
女醫(yī)生點點頭讓我跟她出去,到了辦公室,她給我說,“坐吧,我姓顏,你叫我顏醫(yī)生吧。病人的情況很糟糕,切除的腫瘤已經(jīng)是第二次復(fù)發(fā)了,而且因為拖了太久來醫(yī)院,胸部癌細(xì)胞也已經(jīng)有微轉(zhuǎn)移的跡象,肺部也發(fā)現(xiàn)了癌細(xì)胞的存在,恐怕得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我一瞬間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我聲音都有些發(fā)顫,說,那還有救嗎顏醫(yī)生?
我心理特別的自責(zé),都怪我,怪我沒錢,如果我能早掙夠醫(yī)藥費,也就不用拖到現(xiàn)在才回來,早點回來我媽的病可能就沒那么嚴(yán)重。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媽說,我在坐在走廊上跟丟了魂一樣。
有人打我電話,我跟本沒有力氣接,就讓它一直震動,可是那人一直打一直打,好像在跟我賭氣一樣,我不接能給我打到天亮。
我拿出手機一看,是林然。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到林然的電話,眼淚就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