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嵩聞言渾身僵直一片,下一刻兩眼一翻,嚇得竟是直直的暈了過去。
那白色的身影見狀無趣的嘖了一聲,用腳踢了踢葉嵩的臉,見人真的暈死過去,又把人抬到了床上,將屋中一切重新恢復(fù)原狀之后這才離開。
待到葉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睜開雙眼的一瞬間,他渾身一僵,隨而轉(zhuǎn)過頭,驚恐的看著窗戶的方向。此時窗門緊閉,屋中的油燈還在燃燒著。一切看上去,和昨晚并無一二。
難道,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想到這里,他連忙起身下床,將房門打開,守在門口的幾個侍衛(wèi),都好好地站在那里。如果昨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昨晚他在呼救之時,他們應(yīng)該會有所反應(yīng)才對。
所以……昨夜的一切,應(yīng)該只是他的一場夢而已,只是一場夢而已……
眼下正是秋末初冬之際,都城中的景象開始變得愈發(fā)蕭索起來。白日里這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太陽下山之后,整個天如同被打翻的墨汁一般,黑壓壓的,看上去十分壓抑。
葉嵩從太子府中出來之后,看到這陰沉壓抑的天空,昨夜那種陰測測的的感覺頓時又襲上心頭,他慌忙放下車簾,讓車夫加快回了府上。
車夫走的是回相府最近的一條路,也是入夜之后都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此時街道上人來人往,馬車要想從此穿過,根本沒那么快。
所以這馬車,便時走時停。車內(nèi)的葉嵩感覺到馬車的動作,不耐煩的掀起了車簾,看見沒走多遠的馬車,一張臉立刻沉了下來。
這幾日他諸事不順,先是那殺妻棄女的謠言傳出,讓他名聲受損。后來管家之事,威脅的信件,更是弄得他心上惶惶一片?,F(xiàn)在又因為謠言的事情,讓太子殿下對他一通責罵。他這心里堵著一口怨氣,偏偏又無處發(fā)泄。
所以看到這一幕,讓他心口的那股怨氣,蹭蹭直上。只見他一把搶過車夫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使勁打在了馬匹的身上。
頓時,馬匹仰天長嘯一聲,四腳蹬蹬開始用力,隨后竟開始在鬧市之中狂奔了起來。
街道上的人群馬匹驚得四處逃散,但因葉嵩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離馬車最近的一些人躲閃不及,輕一點的,被馬車撞翻在了一旁。有幾個倒霉的平民,竟被馬車撞到在地之后,直直的碾壓了過去。
葉嵩以往窮怕了,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尊貴體面。所以這出行的馬車,用的都是最好的木頭制成,重量比尋常的木頭更是重上不少?,F(xiàn)在從人身上碾壓過去,有一個,口中狂吐一口鮮血,當場就死了。
原本熱鬧的夜市,經(jīng)過這么一遭,頓時亂成了一團。有些眼尖的看到是葉嵩揮的那一鞭,扯著嗓子當即就大喊道:“葉相殺人啦!葉相殺人啦!”
本來因為之前流言,都城中的平民現(xiàn)在對葉嵩就十分不滿,不過礙于葉嵩的身份,像昨夜那般大膽敢把葉嵩送到府衙去的平民,也沒幾個。
可是現(xiàn)在,天子腳下,葉嵩仗著自己的身份,目無王法做出如此草菅人命之事!一時之間,眾人怒火中燒,再也不顧葉嵩的身份,所有人將葉嵩的馬車齊齊圍住,鬧著要將馬車內(nèi)的葉嵩給弄下來。
葉嵩此刻已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這會兒慌得手都開始顫抖起來。他顫抖著手,小心翼翼的將車簾掀開了一個小縫,想要看看外邊的情況具體如何。
卻不料這個動作被緊挨著車邊上的人看見,那人直接伸出手來,用力將葉嵩從馬車里拽了出來……
葉嵩被圍攻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葉從歡的耳中。聽到這個消息,她先是一怔,繼而大笑了出來。
“想不到啊想不到,葉嵩竟然會做出這樣自尋死路的事出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別說葉嵩只是一個丞相,就算他是皇親國戚,當著都城那么多百姓的面,將人給碾死了,這事也沒那么容易過去。
不過,葉嵩是景榮的人。如果葉嵩出事,對景榮沒有任何好處,得知此事之后,他一定會想辦法幫葉嵩擺脫此次危機。
既然如此,那么她得想個辦法,就算景榮出面,也要讓葉嵩難逃此次危機。
“小姐,既然老爺都這樣了,那我們之前的計劃,還要繼續(xù)嗎?”
“這事先緩緩,林浪,你現(xiàn)在立刻出城去南疆,想辦法將葉嵩殺妻棄女之事傳到南疆候的耳中,記住,一定要快!”
南疆離都城不算太遠,來回頂多也就三日的路程。原本葉從歡的計劃是想讓那流言自己流傳到南疆候的耳中,但是現(xiàn)在葉嵩做了這樣的蠢事,她要是不做些什么,那就對不起葉嵩那顆愚蠢的腦袋了……
后面的事果真如同葉從歡所預(yù)料的一樣,葉嵩出事之后,太子的人,在第一時間就將葉嵩給帶走了。城中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宮中那些權(quán)利爭斗,自然也不知道葉嵩是太子的人。
所以在葉嵩被帶走之后,所有人都在等著葉嵩被重罰的消息。然而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太子和葉嵩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這時,那些人葉嵩傷害的那些人坐不住了,開始去太子府外邊鬧了起來。
與此同時,也不知是誰把葉嵩和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傳了出去,不消半日的時間,事情愈鬧愈大,到最后,事態(tài)已經(jīng)發(fā)展到無法控制的局面。
這件事,也自然傳到了景業(yè)晟的耳中。
當天夜里,景榮和葉嵩便被連夜召進宮中。等著消息的百姓,滿心以為葉嵩會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然而第二日,景業(yè)晟就下旨,說是葉嵩所作之事,只是無心之失,所以只罰了葉嵩半年的俸祿,而后補償了那些受到傷害的百姓。
除此之外,該有的懲罰一樣都沒有!
這一次,不僅僅是城中的百姓,就連朝中的一些清廉大臣都看不下去。超過十位大臣,聯(lián)名上書,要求重懲葉嵩。
景業(yè)晟為此頭疼不已,但想著之前景榮告訴他的那些話,便沉著臉將上書的大臣給大罵了一通。
“此事不用再說了!葉相這次雖是犯了大錯,但為官多年清正廉潔,又為我們梁國盡心盡力,這次的事情按照之前那樣處理就行了……”
景業(yè)晟還想說什么,可就在這時,太監(jiān)總管忽然進來,附在景業(yè)晟的耳側(cè)小聲的說了些什么。下一刻,只見景業(yè)晟臉色一變,沉聲說道:“讓南疆候進來。”
此言一出,殿中眾人皆是一驚。南疆候幾近十年未曾踏進這大殿一步,現(xiàn)在忽然來此,定然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南疆候在朝中樹威多年,比起景業(yè)晟這個梁國皇帝,積威都還要深刻幾分?,F(xiàn)在忽然到此,眾人一時之間都人心惶惶,生怕是哪里做錯了什么,惹得南疆候發(fā)怒了。
所以原本有些喧鬧的大殿,在得知南疆候到來之后,不消片刻,便安靜了下來。
不過多時,只見大殿之中忽然進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那老者一身鎧甲,頭發(fā)雖是花白一片,但精氣神卻是極好,這般看著,和壯年男子,竟然都不分上下。
而這位老者,便是南疆候,葉從歡的外公。
殿中大臣見到南疆候,立刻跪拜行禮,比起景業(yè)晟來,這些大臣對南疆候卻是打從心底尊敬。
南疆候早已習慣這般,見狀微微頷首,這些禮理所當然的受了下來。
眾人見南疆候面上并無異色,心里松了口氣,剛剛站起身來,只見南疆候忽的上前兩步,隨即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眾人心上一驚,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聽南疆候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臣,懇請皇上嚴懲葉嵩!”
此話一出,殿中一片嘩然,就連景業(yè)晟都有些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他三兩步下了龍椅,上前想要將南疆候給扶起來,可南疆候似是鐵了心一般,見狀一動不動,同時繼續(xù)說道:“皇上!葉嵩目無王法,草菅人命不說,更是將微臣愛女狠心殘害之死,若是這般,皇上還要維護葉嵩,就不怕天下眾人心寒嗎!”
南疆候現(xiàn)在雖已上了年紀,但年輕時征戰(zhàn)沙場,殺伐果斷,到老了,身上還帶著那種令人害怕的殺伐之氣。
說這話的時候身上那種冷厲殺伐的氣場頓時顯露出來,目光如炬的看著景業(yè)晟,別說是殿中的大臣,就連景業(yè)晟此刻看了,都忍不住渾身一顫,還未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后退了好幾步,說出來的話,竟然也因此有些結(jié)巴起來。
“侯爺,朕……朕知你當年痛失愛女……至今對葉相仍舊埋怨……但若說是葉相殺了人……這總歸是要有證據(jù)的,再說這次的事情,葉相也不是故意為之……”
景業(yè)晟話未說完,只聽南疆候冷笑一聲,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著景業(yè)晟,一字一句的說道:“臣,有證據(jù)當年是葉嵩殺害了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