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尸王蟲印出土以后,村子里突然就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而且一具具行尸不停出現(xiàn)。之前我覺得行尸的出現(xiàn)跟京娘柏有關(guān),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些行尸跟尸王蟲印的關(guān)系更緊密一些。
我甚至懷疑這些行尸全都是由尸王蟲印召喚出來的,現(xiàn)在它還是無主之物,沒人控制它的情況下,它都已經(jīng)造成如此大規(guī)模的一場腥風血雨了,一旦要是有別有用心的人控制了它。
后果真的不堪設想。
我沒想到這從徐東手里拿來的尸王蟲印,竟然是只燙手的山芋。
“爺,現(xiàn)在怎么辦?”
我爺沒有直接回答我,還在反復看著這只尸王蟲印,突然他咦了一聲說道:“這蟲印好像少了點東西。”
“少東西,是不是被磕壞了?”
“不是磕的。”我爺把那方大印調(diào)轉(zhuǎn)過來給我看,只見印上用陰刻刻著一些我從沒見過的蝌蚪文,這些蝌蚪文圍繞著一個凹槽,這凹槽是圓形的,這里面應該是鑲嵌過什么東西,但是現(xiàn)在卻不在了。
“這上面應該有一顆珠子在的,”我爺說道,“因為這方尸王蟲印既然叫蟲印,卻并沒有蟲的存在,這就不合理。”
我爺這么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這方蟲印有著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明明叫蟲印,可是印授的頂上,卻雕著一只帶翅膀的老虎。不過也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爺判斷錯了,這應該不是什么蟲印。
我雖然懷疑了一下我爺,但卻不敢說出來。
但我爺?shù)哪抗鈪s已經(jīng)盯在我的臉上說道:“有什么疑惑你說出來。”
我只好支支吾吾地說道:“爺,會不會……我說萬一有可能是你認錯了呢?”
我爺搖頭說道:“認不錯的,你別看這印上雕刻的是獸,可這是上古兇獸窮奇,窮奇又叫神狗,雕窮奇是為了鎮(zhèn)蟲的。”
話剛說到這兒,突然就聽到院外傳來一陣鼓樂聲,這鼓樂聲越來越響,一直到了我家院門外。
我爺一下子抄起身邊的桃木劍就往外跑。
我也跟著我爺往外跑去,院門現(xiàn)在是開著的,此時已經(jīng)是月亮初升,夜色很淡,被雨洗過的天空明凈透亮,因此外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楚。
月光下,一架蒙著紅布的漆黑的棺材,放在院門口,兩邊站著的吹鼓手賣力地吹奏著。
棺材后面,站著兩排迎親的人們,全都是女人,不,全都是女尸。
吹鼓手的手里也沒有嗩吶,也沒有鼓,全都是自己發(fā)聲,這聲音就像白天的時候?qū)O寡婦那般復制出來的。
一百來具女尸,全都是白天打過照面的。
現(xiàn)在它們重新回來了,就站在我家院門前,看這樣子,就仿佛舊時候接新娘子的儀仗。
“爺……這是怎么回事?”我低聲問道。
我爺卻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完球了,老祖宗誤我。”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蒙圈了:“到底怎么回事啊,爺你說清楚啊。”
我爺卻沒有答話,幾步上前把門給關(guān)上了,回頭推了我一把說道:“進屋。”
我急忙進屋,我爺跟了進來,進到廚房一頓亂騰,從谷柜里拿出一些破麻袋片,鋪在地上,對我說道:“躺下。”
我卻不肯躺下,追問我爺:“爺,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說清楚,我可不想當糊涂鬼。”
“躺下再說。”我爺命令道。
我只好躺在破麻袋片上,我爺又在我身上蓋了一張麻袋片,回頭又用一個米篩把我給扣住了。
我蓋著麻袋片被扣在米篩下,實在難受。
“唉老祖宗可坑苦了我了。”我爺說道。
“爺,到底……”
“你可是滴血入木,然后喊過我答應了?”
“是啊,我的確喊過了,可是……難道這些女尸是過來接我的?”我這下子醒悟過來。
“我估計她們就是沖你來的,”我爺說道,“我只知道老祖宗傳下來這個法子,說是可以借京娘柏神力護身,所以才從京娘柏上削下一顆眼癭,給你做護身符,卻不想……這個‘我答應了’四個字,是答應了要把你嫁出去啊。”
嫁出去,這三個字實在刺耳,我一個堂堂的大老爺們,結(jié)果卻要嫁出去。
我郁悶無比:“爺,嫁出去我倒可以理解為入贅,可問題是我嫁給誰?。?rdquo;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跟你說實話了,”我爺說道,“我們苗家人祖祖輩輩在這里,守著這兩個陣法,為的就是封印一具活尸。這具活尸的名字,你應該也知道,就是趙京娘。”
“活尸?”
我第二次聽到了這個詞,難道我爺知道活尸呢,原來我們家世代擔負著封印活尸的任務啊。
我爺不知道拿什么東西,一下一下拍打著篩子,篩子里和麻袋片里掉出許多糠屑來,讓我十分難受,可是他手卻不停。
一邊拍一邊說道:“據(jù)說當年京娘投湖之后并沒有死,被一股怨氣頂上來,浮上水面,逆流而上,被沐塵河邊的洗衣的婦人救起,從此就生活在這村子當中。誰都不知道她三盞魂火已經(jīng)滅盡,化成了活尸。而且她不知道從哪里得來一身邪術(shù),能夠影響人心,能讓女人們失去神智,變成殺人利器。”
“她逆流漂行的事情驚動了周邊各村的人,這些人都視京娘為神仙,京娘順勢影響了這些人,漸漸發(fā)展起一股強大的勢力來。這股勢力驚動了朝廷,當初宋朝初建,還需要平定各地,宋太祖在咱們老祖先苗光義的建議下,和京娘達成了協(xié)議,借京娘之力平定四方。”
“可是他卻不知道京娘心中對他一直有怨,因愛生恨的怨氣,是世上最深的怨氣,幾乎無法化解。在平定各地之后,宋太祖杯酒釋兵權(quán),京娘也被送回京娘湖邊,京娘感覺自己再次被拋棄了,因此怨氣爆發(fā),一發(fā)而不可收拾。”
“所以宋太祖才會重新把我們老祖宗苗光義請出來,讓他帶人來處理京娘的事情,老祖宗能掐會算,在正統(tǒng)的仙家傳承,但卻只能和京娘打個平平,最后不得不請動陳摶老祖親自下凡,用仙法化木之術(shù),把京娘暫時封在了京娘柏之中。”
說到這里,我爺讓我起身,我還當終于結(jié)束了呢。
結(jié)果我爺又提來一個豬籠,對我說道:“脫光了,鉆進去。”
這豬籠是竹子做的,用來捉小豬關(guān)小豬用的,古時候抓到通尖的尖夫銀婦,專有一種浸豬籠的懲罰。
我知道我爺是為了救我,因此苦著臉,鉆進了豬籠里,這豬籠當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豬糞味,在里面實在難受。
我爺卻不管這些,沖著豬籠吐了三口凝魂煙,這凝魂煙一噴,便有三個稀薄的人影圍在豬籠子外圍。
這時候我爺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只九斤黃拎了起來,往豬籠頂上一扔。
這只九斤黃哪見過這陣勢,竟然被嚇得屁滾尿流,當場在我頭上拉了一泡雞屎。
我可不干了,叫道:“爺,死就死唄,你又是讓我睡麻袋又是讓我鉆豬籠,現(xiàn)在還弄只雞在我頭上拉屎,士可殺不可辱啊。”
我爺沒好氣地罵道:“你還士呢,連車馬炮都算不上。閉嘴吧,馬上好了。”
他拎著黃雞繞豬籠三個圈,一邊走一邊說道:“這九斤黃現(xiàn)在就是你的替身,我用凝魂煙把你三魂的氣息給凝出一些來,讓它吸肚子去,它就成了你。而你,剛才在麻袋里和豬籠里呆過,暫時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但愿能有效果吧,”我爺讓黃雞把這三個稀薄的人影給吸了去,然后對我說道,“好了,出來吧。”
我急忙出來,馬上要去洗頭,我爺卻喝道:“不要洗,一邊哭一邊跟著我,我去送親。”
說著他拎起那只九斤黃,一邊一哭地走出門去,仿佛舊時嫁女兒的母親哭嫁一般。
我也跟著我爺走,雖然不太會我爺嘴里那些哭嫁詞,但也跟著哼哼。
我爺?shù)搅斯撞拿媲?,一邊哭著一邊用力一推棺材蓋,把九斤黃扔進了棺材里,再次合上。
剛一合上,這女尸的迎親隊伍又開始吹吹打打起來,然后棺材上下一巔一巔的,沿著村道,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