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滿身沒有任何皮膚,看上去實在是嚇人,他磨了磨牙,然后弓下腰,向著我逼近過來。
我把手里的煙向著徐西扔去,徐西一把將煙給拍在地上,但也因為他這一拍而緩了一緩,我一矮身子想要逃走,可是徐西的速度卻比我快得多,一步攔在我的面前。
我只好再次退了回來。徐西也進步上身,把我所有去路都封死了。他要往上撲過來,伸手拒著他,但力氣不如他大,他一點點把我頂在門上,尖牙已經(jīng)湊近了過來。
如果說剛才進店之前我以為是面臨絕境,那么我真錯了,現(xiàn)在才是真正的絕境。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危險,我都心里有底,因為我爺會算卦,他會知道我有危險,會及時出現(xiàn)在我身邊,可是這次卻不行了,他就算趕過來,也來不及救我了。
所以我只能使用那段木頭了,我一只手抓著木頭把它按在我肩膀上。
這段木頭仿佛一塊海綿,不,仿佛一條水蛭一般,我只感覺肩膀上的血不停地被它吸走,吸干了血的傷口疼痛無比。
我拼命地喊了一聲:“我答應了。”
隨著這聲我答應了喊出來,我只感覺徐西的身子猛地一震,仿佛觸了電一般被彈開了,他慘叫一聲,迅速逃竄。
我心中大喜,護身符,果然有效了。
我開了門,楊老七和拴柱也跟徐西一樣,觸電般彈跳開去,快速逃遁。特別是楊老七,原本他變成行尸還提著褲子的,被我一嚇,連褲子都不提,光腚就逃走了。
我得意地罵道:“來啊,你們不是挺囂張的嗎?有本來再過來咬我啊。”
說完攆出門,現(xiàn)在形勢反轉了,輪到這些可惡的行尸怕我了。
來到店門前的水泥地上,那兩具一直拍門的行尸早就不見了蹤影,但是地上的張愛花,卻也不見了。
難道她也變成行尸了?
很有這個可能,她被行尸咬了,又從樓上摔下來,當時搶救都不一定能搶救過來,更何況在外面這么長時間呢?
我嘆了一口氣,心想這也算天道循環(huán),張愛花毒死了栓柱,栓柱報仇把張愛花也給咬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去沐塵河邊,我擔心我爺在那里遇到什么麻煩?,F(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怕尸體了,所以可以大搖大擺走出去。
雖然肩膀上受了傷,但是自從這段木頭被我按到了傷口里之后,剛開始還挺疼的,但是似乎很快疼痛就消失了,我甚至感覺傷口上好像上了最好的刀傷藥,涼絲絲的,仿佛正在飛快地愈合。
反正不疼不癢,我也不著急拿下它來,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馳援我爺。
沐塵河,傳說當中京娘和宋太祖一路奔波至此,京娘在這河邊洗去塵土,然后又在河邊一塊名叫梳妝匣的石頭上梳妝打扮了一番,這才向宋太祖表白。
結果一顆火熱真心換回一盆涼水,京娘由此才投了京娘湖。
當然傳說只是傳說,有很多地方并不合邏輯,一個表白受挫的人,不直接投身沐塵河,卻舍近求遠去跳湖,這就說不通了。
走在沐塵河邊,此時的河水因此下雨而暴漲,渾濁的河水已經(jīng)與河岸相平了。
我不知道我爺他們是在哪里放河燈,按說應該離湖不遠才對,畢竟尸鰱吞人是在湖里,放河燈要是離遠了,這河燈也進不了湖啊。
可是我沿著河往上游走了挺遠,卻依然沒看見我爺。也沒有看見二胡他們一家人。
越往前走,我的心就越往上提,我爺可千萬不要出什么事情。
我一邊走一邊喊,聲音在河谷之中回蕩,卻沒聽到我爺他們答應的聲音。
突然河里漂過來一盞粉紅色的蓮花河燈,這河燈明顯是新放進河里,這做工明顯就是我爺?shù)氖炙嚒?/p>
而且這時候不是七月十五,來河里放河燈的應該只有二胡他們。
我加快了腳步往上游奔,奔了幾步,便看見了我爺,我爺?shù)臉幼邮掷仟N,道袍被扯破了,右肩膀也受了傷,連帶右胳膊也垂了下來,他左手拿著桃木劍,正迎戰(zhàn)兩具行尸。
當中有一具行尸應該是徐東,而另一具,卻應該是徐南。
兩具行尸圍著我爺,我爺又受了傷,形勢十分危急。
我大叫一聲,向著我爺沖了過去。
這兩具行尸一見我沖上前去,頓時嚇得跳開了,撲通撲通跳入河里,沒有再浮上來。
我爺拿桃木劍拄地,大口喘氣,喘了幾口氣之后,對我說道:“好懸沒把這把老骨頭丟在這里,有煙嗎,給我來根。”
我急忙給我爺點了一顆煙,送到他嘴邊。
他狠抽了一口,然后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煙都掉地上了。
他抬頭對我說道:“走吧,咱們回家。”
他說這話的時候無比失落與后悔,形容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一聲不響地扶著我爺。
一路上我沒有問一句話,但我心里明白,以我爺?shù)膶嵙?,不可能因為兩具區(qū)區(qū)行尸就受傷掛彩,還差點把命搭上的,所以這當中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我爺不說,我也不敢問。
到了家里,我爺自己拿出特制的金創(chuàng)藥來處理完了傷口,然后拿出煙袋來,對我說了一句:“點上。”
我急忙替我爺點煙,他坐在椅子上吸了一袋之后,緩緩說道:“我害了二胡一家。”
聽他這話的意思,二胡一家明顯就是沒回來。
“爺,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我壯著膽子問道。
“漏了。”我爺說道。
“啊,又漏了?”
“是啊,這次又算漏了。”我爺把煙袋往我這邊一湊,我又給他點上一袋。
他抽了一口煙,才慢慢說起來。
原來我爺去追二胡他們家人,明明是腳前腳后走的,但是到了河邊,卻發(fā)現(xiàn)二胡一家人都不見了,只有河邊擺著的河燈。
我爺不知道二胡一家如何遇到了不測,但是也心生警惕,同時他想著二胡一家人為了放河燈把命都搭上了,自己還得替他們完成這放河燈的儀式。
于是他把河燈一盞一盞放進河里,放到第六盞的時候,突然河水動了,那條巨大的尸鰱突然從水底沖了上來,對著我爺一張嘴,把二胡的老娘給吐了出來,就在我爺伸手去接二胡老娘的時候,尸鰱再次張嘴,又把楊樹根的大肚婆媳婦給吐了出來。
二胡的老娘還有一口活氣兒,但是大肚婆媳婦卻完全死了,不僅僅死了,而且化成了行尸。
我爺手中接著一人,根本沒辦法防往這大肚婆媳婦,這大肚婆媳婦在空中就張開了手,向著我爺抱過來。
我爺避不開她,只好抱住二胡老娘,一轉身,把后背給了大肚婆。
大肚婆伸手狠狠抓了一下我爺?shù)募绨?,我爺?shù)募绨蚓褪芰藗?,正要把二胡老娘放下,結果這時候二胡老娘轉頭反摟住我爺,也要啃咬我爺。
我爺腹背受敵,只好使出苗家的脫殼功,把身體一縮一伸,把道袍給脫了去,借此甩開了二胡的老娘。
聽我爺說到這里,我打斷道:“爺,你不是算這二胡的老娘是不死不活嗎,怎么看樣子她也變成行尸了啊。”
“不是行尸,是活尸。”我爺說道。
“活尸?什么意思?行尸跟活尸還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行尸是人的三魂不在,七魄未離,而活尸卻是人三魂七魄全在,只不過是三盞魂火全滅了,人就不死不活不陰不陽,”我爺心有余悸地說道,“我之前聽老輩人說過活尸,但是從來沒遇見過,想不到活尸真的出現(xiàn)了。”
我爺說到這里,已經(jīng)抽完三袋煙了,他歇了一歇,接著給我講后面的事情。
二胡老娘和楊樹根媳婦兩具尸和我爺纏斗了一番之后,突然就都往村子的方向跑去,我爺想追,結果負了傷也追不及,回頭把衣服穿好,拿著桃木劍打算往村里趕。
可是剛一回頭,就看見了徐東,徐東穿著厚厚的衣服,沖著我爺咧嘴。
我爺不得不和徐東大戰(zhàn),這徐東雖然變成行尸的時間短,但不知道為什么,實力卻很強,我爺在負傷的情況下,跟徐東能打個平平,想要取勝,卻是十分困難。
我爺擔心和徐東纏斗太久,自己體力不支,所以一邊戰(zhàn)一邊退,打算找個機會逃離戰(zhàn)斗。
可是卻不想背后突然再跳出一具行尸來,竟然是徐家的三兒子徐南。
徐南和徐東雙戰(zhàn)我爺,我爺只能勉強支撐,正好聽到我的喊聲,他就用腳挑了一盞河燈入河,這才把我引到了他們纏斗的地方。
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只不過我爺說的又漏了,不知道是指什么,是指二胡老娘化成活尸,還是徐南的出現(xiàn)。
我問道:“爺,你說的漏了,莫不是指徐南的出現(xiàn)?”
“是啊,”我爺嘆一口氣,“我們一直都被誤導了,一直以為詐尸的就是徐東,所以就把那只竄了氣的貓,也當成導致徐東詐尸的原因,其實并不是,現(xiàn)在來推斷,很可能是這只貓引起詐尸,起來的是徐南。”
“這……這怎么可能???”我感覺自己的智商竟然比不上兩具尸體,心中不服。
“我們都忽略了一個細節(jié),那就是徐南才是穿著壽衣的,也就是當初我進靈堂去查看的時候,停在靈堂上的是徐南,而不是徐東,真正的徐東,卻是在屋里。”
我回想了一下,的確,我遇到徐東的時候,他身上穿著并不是壽衣,而是厚厚的衣服。
難道尸體還會移形換位,而且尸體還會自己換衣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