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由頭……
我見是他就不咋怕了,便問:“您老不在家待著,纏著我干什么啊?”
老由頭的鬼魂動了動嘴巴,但落在我耳中全像是呼呼的氣流聲音。人鬼殊途,我雖然通過鏡子能看到鬼,卻無法與之交談。
過了片刻,他指了下水龍頭,我理解的意思是想讓自己擰開,就做了。水嘩嘩流下,但是有不少水滴子濺上了鏡子,最終化作幾行字:
“小哥,恕我冒昧打擾,我那小兒子人面獸心吶,下了混毒把我害死,又偽造遺囑想貪掉所有家產,我老伴今晚也會遭到毒手,拜托你將她救到這兒再報警抓那不孝子。”
混毒,就是吃下去沒有毒的食物,卻在體內合成了毒素,隔了幾頓都可能觸發(fā),所以想防備都難。
我錯愕的盯著鏡子,那小兒子簡直是頭畜生,為了錢連親爹親媽都能整死……
我險些被心中的正義感支配著沖去三號別墅,可是理智讓自己停下了,且不說很難當著由家所有人的面把老太太帶離,即便報警也口說無憑,我一介草民,如果說老由頭的魂親口講的,誰信?。?/p>
這不難為人么?
水滴滾動,又凝成七個字:“我由某必有重謝。”
“那個……抱歉,我對錢財不感興趣。”我違著良心拒絕。
鏡子上的水字再次變幻:“與錢財無關,而是祖?zhèn)鞯膶毼铩N宜懒瞬胖雷∵@的三個娘們是鬼,纏著你對吧?眼下趁著她們不在,長話短說,若你有我那件傳家寶,便可輕易的應付。”
“啥寶貝這么厲害?”我問。
上邊的字不斷變化著:“祖上世代劊子手,留有一把斬鬼刀鎮(zhèn)宅,以此避免死囚犯的鬼魂報復,因為,他們生前腦袋全是在這把刀下斷的。憑此刀在手,尋常鬼魂都會嚇得不敢近身。況且,我觀你生魂被九根擰成一股的陰緣線綁著,雖不知是何種陰婚,卻能用斬鬼刀斷之。”
不得不承認,我心動了,權衡完利弊還是搖了搖頭,“我家三叔最遲明個就來接我,他是很厲害的陰陽先生。”
“小哥確定拒絕?”老由頭變化著水字,“床下的糯米紅線應該是針對那三個女鬼的,對我可沒絲毫效果,我或許會考慮從魂魄轉化為鬼加入她們,那樣一來,怕是等不到明天你就……”
他在赤裸裸的威脅!
敢情老由頭還只是魂魄不是鬼,我知道,倘若他成了真正的鬼,今晚自己可討不到好果子吃。
我咽著口水問:“那你為啥不直接化鬼直接弄死小兒子?”
老由頭臉上有些無奈,他控制著水字變化,“以為我不想?可是頭七之前,魂魄若違背規(guī)則強行化鬼,哪個大師來了也超度不了,是不可逆轉的,加上再插手陽間事,最后免不了灰飛煙滅。我心掛老伴安危的同時,還想投個好胎有下輩子呢,犯不著這般啊。”
我苦笑不已,老由頭想兩全其美,可狗急了都能跳墻,何況他是一個隨時能成鬼的魂魄?
報警是不現(xiàn)實的,就算查出中毒而死,那小兒子既然敢那么干,說明早擦干凈了屁股,我連證據(jù)都沒有,反倒會沾上一身騷被安上誣陷的罪名,因此,唯有救老太太這一條路可行。
我便跟老由頭商量著行不,他猶豫半晌,拿水在鏡子上寫著:也罷,事成之后就告訴你斬鬼刀藏在何處。
就在此時,老由頭像感應到了什么,他神色一變,鏡面的水字散碎成水滴,魂身也變回先前那種陰影退去了,我正納悶呢,緊接著,鏡子中自己身后就飄過來了三道鬼影兒,兩個清晰的,一個整體模糊卻有著大紅長指甲的。
老由頭撤的真快……
我開始刷牙洗臉,裝作看不見女鬼,對方繞了幾圈不知在找啥,然后幾個呼吸不到便飄遠了,這仨女鬼十有八九是去哪兒浪完回來感應到老由頭的魂魄闖入了她們的地盤,正搜查著呢。
我返回臥房,把董心卓拉到梳妝鏡前,先是看了眼女鬼們不在房間,就把老由頭的事說了下,問她在家等還是跟我前往三號別墅救人。
董心卓怕和我離遠了又被女鬼們折騰,就穿好衣服一同出了門。
我們離老遠就望見三號別墅的院子燈火通明,也傳來了鬼哭狼嚎的哭喊聲音,這都深更半夜了,假哭呢這是?正常辦喪事可沒這樣的,畢竟哭喪得分時辰。
想“拐”回老太太,除了騙沒別的方式。
我心里沒底,越是走近三號別墅,攥著董心卓的手就越是冒汗,結果快到跟前時,燈光卻突然暗了下來,哭嚎聲也漸漸變少直到斷成了一片死寂,就剩下天上的月亮補給著光線,微弱的可憐。
董心卓拉了拉我的手,她低著聲音說:“陳挽,這三號院什么情況?”
“估計是今晚累了,準備明個繼續(xù)吧。”我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們抵達了三號別墅前,院門敞開的很大,空氣中隱約的浮著一股奇怪的味道。不過,門口中間站了個人,披著白布麻衣,頭發(fā)是花白的。再往里就只能看見靈堂的大概輪廓,其它的看不清了。
我潤了潤嗓子,說:“您好,請問一下,由老的老伴在守夜么?”
“在。”
這人緩緩的轉過身,臉上有著許多皺紋和老年斑,眼睛紅腫腫的。我和董心卓怔了下,不是別人,正是老太太。
她懷里抱著個捧了奶瓶的孩子,雖然沒有動靜好像睡著了,我也認出來那是由宇。
“由奶奶,晚上冷……站這兒容易著涼。”我一邊說著一邊四顧瞅著,似乎看不見旁人,眼下這種救人的時機再好不過了。
“我知道。”
老太太的聲音透著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淡,還十分沙啞,只是這種沙啞就像砂紙磨塑料動靜,有些咯耳朵。
我胡扯著說:“我們是五號院的,您還記得不?唉……由老活著時在我們那放了一個密封的盒子,說是如果他哪天突然沒了讓交給您,現(xiàn)在就跟我們去取下?”
“是嗎?”老太太嘴角一開,笑了。
“千真萬確。”
我擔心墨跡久了后由家的人會察覺,就一時急了,索性抬手拉住老太太的胳膊想強行帶回去,誰知道這一拉,就出了大事。
老太太胳膊上的皮,跟不合身的衣服一樣,竟然滑著里邊的血肉骨頭被我扯脫了一大截子,連帶她身上其它位置包括腦袋的皮膚也變得斜歪扭曲起來!
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意識到壞了,就松開手上抓的皮,拽著董心卓的手就拼命的跑,她還沒反應過來咋回事,邊跑邊粗喘著問:“跑什么?。?rdquo;
“老太太不是人!”
我也不敢回頭,就匆忙說道:“難怪三號別墅之前的哭嚎聲怎么聽怎么別扭,一下子又太靜了,由家人說不好全被那老太太整死了,老由頭這是讓咱們來送命??!”
逃出了幾十米后,后邊啥動靜都沒有,就在我以為安全了時,橫著飛來了一個大東西猛地砸在了自己和董心卓的后背,然后便栽撲在地,我們滾了一圈半才停下。
我借著月光,下意識向那東西看去,瞬間嚇尿了,那是一具幼小的身體,稚嫩的臉蛋和地上碎裂的奶瓶,除了小由宇我也想不到是誰了!
他一動不動的。
我驚魂未定的爬過去摸了下,由宇皮膚還有點溫熱,可是氣息早已完全斷絕。
緊跟著董心卓注意到他胸前有個血洞,里邊扭斷的肋骨插在一邊,原本該是心臟的地方卻空空如也。
孩子的心被挖了?。?!
這一刻,我們的胸膛仿佛有著陣陣涼意,別說站起來逃命了,我和她毛骨悚然的就連腦細胞都成了漿糊。
“沙、噠、沙、噠、”
很快,老太太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音傳入了我們的耳朵,不疾不徐,更像是催命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