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潮濕的水泥地，坑坑洼洼，周圍的墻壁破敗不堪，因為常年受潮，墻皮都卷起來了。

頭頂上，白熾燈忽明忽暗，辦公室外的走廊里，不時傳來滴水聲。

我現(xiàn)在正處在李紅軍的噩夢中！

只是這噩夢的場景，似乎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辦公室里不光我一人，在我對面，坐著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我和她之間，隔著張千倉百孔的木頭桌子。

女人的臉藏在個漆黑色的口罩里，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呈倒三角形。

“你膽子挺大的！咱們這的工作，一般人可不敢干！”這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語氣冷冰冰。

聽得我一頭霧水，揉了揉眼睛，我說：“什么工作？我是來找人的……”

女人笑了笑，說：“不用找！就是你了！你已經(jīng)成功通過面試，被咱們場錄取了！”

我和她的對話，似乎不在同一維度，弄得我頭直發(fā)懵。

我：“面試？你這是什么地方？”

女人：“紅旗火葬場！”

……

我嘴唇哆嗦了下，噩夢的開場，居然就在紅旗火葬場里，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見我臉色還有些迷惑，女人嘆了口氣，說：“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咱們場缺一個守夜人，你剛好條件符合，其實這工作很清閑，別的都無所謂，主要是膽子必須夠大！”

“我也不打算瞞你，之前招的幾個守夜人，都給嚇出病了！但我覺得你應該沒問題吧？”

這下我明白了，現(xiàn)在的我，身份是紅旗火葬場的守夜人，居然以這種角色入夢，的確讓我感到意外。

但既然是噩夢，本身就沒太多道理可講，這里黑白顛倒，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

松了口氣，我問那女人：“守夜人主要負責什么？”

女人用滿意的目光看了下我，然后招了招手，說：“跟我來！”

跟著她走出辦公室，穿過條幽暗而寂靜的走廊，來到個緊閉的大門前。

大門上，寫著“停尸房”三個字。

推開門，白大褂女人朝里面指了指，說：“咱們這吧，有時候半夜會有尸體送來，你就負責接收尸體，登記好，然后推到停尸房里。”

我目光掃了眼里面，看到一大排金屬柜，它們緊貼著墻，伴隨著機器的轟鳴，發(fā)出嗡嗡的響聲。

房間正中的空地上，擺了張類似手術(shù)床的東西，空氣中有股劣質(zhì)的化妝品味，怪刺鼻。

這房間里不是一般的冷。

白大褂女人見我盯著那些鐵柜發(fā)怵，就說：“一般火葬前，尸體會在這里冷藏幾天，另外吧，咱們場條件有些簡陋，所以這停尸房，白天也用來給尸體化妝。”

“哦！差點忘了，停尸房最里面的那間屋子，你千萬別進去！”她朝冷柜后面指了指，我看到墻角，有個類似儲物間的地方，門口被一塊黑布擋著，看不到里面藏著什么。

“行了，這就交給你，我下班了！”扭了扭脖子，白大褂女人轉(zhuǎn)身就走。

我急忙沖過去拉住她：“你這……有沒有個叫李紅軍的人？”

找到李紅軍，這是我夢陰的唯一目的，什么守夜人，停尸房？我可沒功夫管這些。

白大褂女人回頭，沖我怪笑一下，說：“沒有！”

“不過也不一定！”她看了眼那排冷柜：“你進去找找！說不定他就躺在里面！”

話說完，白大褂女人就離開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fā)出一串古怪的回音。

只剩下我一個人，站在漆黑的走廊里，未知的恐懼，像蟲子般爬滿全身。

這地方我多一秒也不想待，

可轉(zhuǎn)了一圈后，我發(fā)現(xiàn)唯一的出口，已經(jīng)被鎖死了，透過窗戶外的防盜欄，我看到天空的顏色漆黑，噩夢里的時間，應該正是午夜。

窗外的風，把樹枝壓彎了，發(fā)出一陣陣怪響，鋪天蓋地的白色紙錢，在看不見五指的天空中亂飛。

走廊里一片死寂，偶爾有水滴的聲音傳來。

……還有如此詭異的噩夢？楊靜的夢和它相比，簡直是小兒科！眼下我被困死在這棟建筑里，面對我的，只有那排陰冷的冰柜。

它們更像一個個巨大的抽屜，金屬把手上透著刺骨的冷。

沒別的選擇，為了找到李紅軍，我不得不屏住呼吸，壓抑住恐懼，走到第一個抽屜前，拉開……

伴隨著白氣，我看到了一個青年男人，躺在里面，看到他臉的那一刻，我懸起的心，撲通跳了下！

這青年渾身灰白，皮膚上布滿了冰渣子，甚至他的下半張臉，都已經(jīng)沒有了，傷口像被什么東西啃過一樣，坑坑洼洼。

他兩個眼睛睜著，正注視著我，眼神怨毒的像條蛇。

猛地關(guān)上抽屜，我嚇得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

抽屜里的青年不是李紅軍，但他那張臉實在太滲人，看完后，我瞬間失去了開第二道門的勇氣。

穩(wěn)住，深呼吸……好不容易調(diào)整好情緒，我把手摸向第二個抽屜。

“吱啦！”第二道抽屜被打開，我瞇著眼瞅了下，里面躺著個小孩子，小孩子的眼睛被挖掉了，眼眶上是兩個血糊糊的大洞，他脖子突然歪過來，嘴張開，眼洞對著我，似乎想說什么。

第三個抽屜里，是個無頭女尸。

我咬著牙，拉開其他冰柜，里面居然全是空的！

這是怎么回事？停尸房里沒有李紅軍？那他在哪？

這地方溫度太低，凍得我牙齒直哆嗦，我開始后退，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鐵架子。

“砰！”地一聲，一把手術(shù)鉗從鐵架上掉下來，順著地板一直滑行到冰柜后面。

那里有扇遮著黑布的門，之前白大褂女人特意囑咐過，讓我千萬別進去。

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的選了，要是再找不到李紅軍的陰身，事情的發(fā)展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哈了口冷氣，我壯著膽走到黑布前，小心地拉開。

里面的景象看得人窒息！

這黑布后的房間，居然和之前停尸房的大小一模一樣！而且里面的擺設(shè)居然也完全相同！

要說唯一不同的，就是停尸房里的冰柜，現(xiàn)在被換成了木頭柜子，上面沾著像血一樣，暗褐色的液體，抽屜門緊閉。

這房間光線暗極了，正中間的空地上，一臺手術(shù)床靜靜躺著，空氣中，濃烈的廉價胭脂味涌入鼻尖，讓人心里愈發(fā)不安起來。

我盯著那排木抽屜瞧了眼，沒看到把手，每個抽屜上，都掛著只人耳。

人耳，就是這些抽屜的把手！

我X！看到這一幕我差點叫出來，這是我第二次見到這些詭異的人耳，第一次還是在朱老頭家，當時我們用人耳開的電梯……

這些人耳，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皺著眉，走到第一個抽屜前，就看到人耳旁邊，用紅筆寫了個字：

“陣”

猶豫了下，我一把抓住那只人耳，用力一拉，只見抽屜里放著輛紙做的小轎車，做工粗糙。這種東西，一看就是用來燒給死人的。

耳朵抽屜，里面放著輛小車……耳朵旁加一個車，剛好組成“陣”字！

想到這，我頭皮一麻。

比起這種字謎，更讓我恐怖的是這些人耳抽屜本身——耳朵摸上去溫熱，像是剛割下來沒多久的，耳根上還滴著血。

抓在手里，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第二個抽屜，上面寫了個“阥”字，拽著耳朵輕輕一扯，里面放著個四方形的木頭小盒，盒子里除了水，什么都沒有。

第三個抽屜上，寫著個“隴”字，拉開，里面果然是條龍，也是紙做的。

說不上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陣心慌，這前幾個抽屜里的東西，看上去風平浪靜，可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怕！

難以想象，后面等著我的是什么。

走到第四個抽屜前，我看到那人耳旁邊，寫了個“陂”字，拉開，濃烈的血腥味傳來，里面鋪著張暗褐色的皮，上面還沾著些毛發(fā)。

像是從人的頭蓋骨上撕下來的。

第五個抽屜有些特殊，上面的字是反過來寫的：“邪”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里面散落著十幾顆牙齒，我敢打保票，它們肯定是從人嘴里拔出來的。

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我走到最后一個抽屜前，上面訂著的耳朵小巧，粉白，像嬰兒身上的。

耳朵旁，是個大寫的“隊”字。

……

看到它的那一刻，大寫的恐怖像只大手，緊緊掐著我喉嚨，讓我吸不過氣來……

一看就知道，這抽屜里……有人！

什么樣的人，會躺在這個古怪的木頭抽屜里？想想頭皮都發(fā)麻，之前在外屋開冰柜門，我都沒現(xiàn)在這么怕！冰柜里頂多是尸體，可這木頭抽屜里，怎么會有人？

我X！

捏了捏拳頭，我抓住抽屜上的人耳，用力一拉，抽屜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遠處的走廊里，突然傳來開鎖聲，緊接著，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