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旁觀者,我不在牛叔的噩夢里,但當時的場景,比噩夢還可怕!
“郎啊!負心郎!”
爺爺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牛叔卻先醒了,那句戲文唱完后,牛叔回頭沖我看了眼。
他那張臉,我至今難忘。
當時牛叔雙眼緊閉,嘴卻咧開朝我笑,整張臉上的肌肉更是詭異地蠕動著,用扭曲和瘋狂來形容牛叔當時的表情,似乎還不太夠。
牛叔是個粗苯的中年漢子,可不知為何,我居然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種詭異的女相!
我在東北農村長大,穿開襠褲那會,我親眼見過跳大神的,記得那是個駝背老嫗,閉著眼站在一戶人家門前,連唱帶跳。
看到牛叔的那張臉后,我覺得他和那老嫗特像。
當時我就怕了,想起爺爺?shù)膰谕?,我沒敢再看牛叔,而是抓起盆就沖去院兒里打水。
當我端著水盆進屋時,卻發(fā)現(xiàn)炕上的牛叔不見了!
剛才他還坐在炕上沖我笑來著,這會人呢?
我擔心爺爺就也沒多想,見爺爺躺在炕上一動不動,我端起水盆正猶豫著要不要澆下去,突然,背后有東西在我肩膀上拍了下!
我猛地回頭,只見牛叔不知從哪竄出來,他就直愣愣地站在我背后,閉著眼朝我使勁笑。
“嘻嘻……多管閑事!”
“老東西我治不了!小孩兒好啊……我要抽你的筋兒,拔你的魂兒!”牛叔喉嚨里發(fā)出刺耳的女聲,向我一步步逼來。
這畫面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怵,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邊后退,我邊驚呼:“牛叔!你……你怎么了?”
可牛叔壓根沒理我,還在步步緊逼,他走路一搖一扭,雙手還不停捏著蘭花指。
我當時嚇得慌了神,被牛叔直逼到墻角,情急之下,我將手里的水盆直接潑在牛叔臉上。
夏天的井水透心涼,牛叔讓我這水一潑,后退了一步,我一咬牙,幾步搶到炕頭邊,將剩下的小半盆水澆到爺爺頭上。
“爺爺!您快醒醒??!”
爺爺一動不動,還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另一邊牛叔嘴里卻又唱起了戲文:
“郎??!負心郎!”
他一步間就跨到我面前,伸手按在我胸口上,也不知為何,在他手掌接觸到我胸口的瞬間,我突然起了濃濃的困意。
“睡??!睡著了……等會老東西醒來給你收尸!”
他……是想把我也拉近噩夢里?意識到這一點,我開始奮力掙扎,可牛叔的手卻像磁鐵一樣,緊貼著我胸口,根本掙脫不開。
困意越來越強烈,盡管心里一萬個不想,可我卻不受控制地慢慢閉上了雙眼,夢里的世界一片天昏地暗,前方是條幽深的夜路,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正站在那里等我。
它就是牛叔夢里的臟東西!現(xiàn)在我進入了它的世界……
我想跑,雙腿卻不聽使喚,一步步,我離它越來越近了……
就在這時,我雙眼一黑,再次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炕上,爺爺在一旁冷眼看著我。
“崽兒,你醒啦?”
窗外的夜色被月亮照得一片銀亮,屋里沒點燈,借著月光看,我發(fā)現(xiàn)爺爺?shù)哪樕珣K白。
我也好不到哪去,醒來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被冷汗徹底打濕,就像剛從河里撈出來一樣。
“爺爺,牛叔他人呢?”
“牛娃兒沒事,我讓人把他送回家了!”爺爺遞給我條毛巾,說。
“爺爺,剛才你沒看到,牛叔跟變了個人似得,說話像女的,還唱戲……”想去之前那一幕,我仍感心悸。
我爺爺把煙袋子點上,抽了兩口,說:
“他是被那夢里的臟東西附身了,這次好險……太久沒干這行,手藝生疏了!”
“還好我醒來的及時,要是再晚一會,別說那牛娃兒,就連咱爺倆的命,都得搭進去!”
爺爺這人平時說話不急不燥,但這次我從他的語氣里居然聽出了一絲慌亂。
這讓我大感好奇,連忙問他:“臟東西?是鬼的意思么?那……您老人家比臟東西還厲害?。?rdquo;
我是爺爺從山溝里撿來的孩子,平時對他心存敬畏,再說爺爺平時為人嚴肅,所以這話一說出來我就后悔了。
怎么能拿臟東西和爺爺比?
還好爺爺沒在意,只是瞇著眼坐在炕頭抽煙,過了好久,他才回了句:
“老骨頭不中用了……不過崽兒你記??!咱們老劉家,也不是好對付的!”
……
這件事過后,牛叔連發(fā)三天高燒,以后他再沒做過噩夢,不過我總覺得,牛叔走路模樣還帶著點女相……
那天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白天的遭遇讓我感到后怕的同時,對夢陰人這個行當更是產生了極強的排斥感。
我發(fā)誓,以后長大了,我絕不當什么夢陰人,還有算命,看風水,跳大神……這些能接觸到臟東西的行當,我一律不干。
太特么嚇人了。
可惜事與愿違,后來我年紀漸長,爺爺老逼我跟他學夢陰術,按他的話說,這門手藝是救人積德的,再說老劉家就我一個后人,我不學,就沒人繼承這門手藝了。
可我內心對這東西排斥,學起來也不怎么認真,在爺爺?shù)耐葡拢銖妼W了個半懂不懂。
我們村有很多恐怖的地方,西邊的荒墳攤,當年日本人留下的鬼屋子,村頭那古怪的棺材店……但學了夢陰術后,別人眼里的恐怖,對我根本是小兒科。
鬼不可怕,這世界遠有比鬼更可怕的存在,比如臟東西。
我爺爺說,鬼都是帶著怨氣的,你把它怨氣解了,它也就不鬧騰了,但臟東西不一樣,臟東西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害人,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
被臟東西纏身,才是最恐怖的。
高中畢業(yè)后,我考進城里的大學,和所有農村孩子一樣,見識了城市的燈紅酒綠,我就決定在城里找份工,留在那里。
我把這個決定告訴爺爺后,他只是嘆了口氣,然后從炕沿里摸出個小鐵盒,遞給我。
我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塊玉牌,血紅色的,入手冰涼。
“崽兒,這玉牌辟邪,你貼身帶著,千萬別取下來!”
我點頭,把玉牌小心收好。
“城里人多,人多的地方臟東西也多,實在混不下去,就回來吧!”爺爺這話說的很平淡,但我能聽出,他對我的期待。
我偷偷對自己說:“放心!我劉芒不混出個樣子,就不回來!”
但誰能想到呢,大城市居然這么難混,大學畢業(yè)后,好不容易才找了家肯收留我的小公司,每天累得半死,到手的工資,卻連維持溫飽都勉強。
本來,我的計劃是努力工作,賺錢買房子,將來把爺爺接到城里養(yǎng)老,畢竟城里條件啥的比農村好多了。
但現(xiàn)實和夢想總是存在差距。
那天下班后,我在小賣鋪買了兩瓶啤酒,一袋花生米,然后窩在出租屋里喝悶酒。
正喝得沒勁,就聽“啪”地一聲,屋門讓人給一把推開了,進來的是李紅軍,這小子滿臉紅光,剛進屋就沖我喊:
“劉芒!別說當哥哥的沒罩著你??!今兒給你介紹個大活兒!”
李紅軍是我大學同學,我倆上學那會天天打架瞎混,關系賊鐵,只是這貨為人不太靠譜,所以一見到他,我就忍不住皺眉頭。
“正煩著呢!沒空跟你扯淡!”我心情低落,也懶的和李紅軍啰嗦,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紅軍這人不要臉,不但沒走,反而大咧咧地坐下,拿起瓶啤酒猛灌兩口,然后抓了把花生米塞進嘴里:
“少跟勞資裝深沉!這么跟你說吧……嗯!這活兒你要做成了,至少拿這個數(shù)!”李紅軍豎起倆指頭,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兩千?”
李紅軍臉色神秘:“你再猜!”
我:“兩萬?”
李紅軍嘿嘿一笑,說:“二十萬!怎么樣?傻了吧?”
他這一說,我還真有些心動,這段時間我窮得頓頓方便面,差點連房租都交不起了,于是我問他:
“啥活兒?要是坑蒙拐騙,違法的事,你個比可別拉我下水?。?rdquo;
李紅軍怪笑一聲,說:“老子是那種人么?”然后給我講了下事情的大概:
原來城里有個大老板,他女兒中邪了,每天晚上做噩夢,夢見有個男的把她綁在床上,然后用鞭子抽她臉。
更邪乎的是,每天早上女兒起床,臉上都是鞭子印兒,這把那老板女兒嚇夠嗆,天天掉頭發(fā),本來挺漂亮的小姑娘,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最后干脆連覺的不敢睡了。
那老板找了好幾個高人,各種辦法都試過,可女兒依舊噩夢纏身,老板急了,最后直接放話,說誰能救他女兒,現(xiàn)金二十萬酬勞!
李紅軍他爸是搞房地產的,家里條件不錯,那出事的老板跟他家沾點親。
所以知道這事后,李紅軍立馬找到了我。
“劉芒,你不是會幫人解夢么?這事你能搞定吧?”李紅軍從兜里掏出包中華,點了根,靠在沙發(fā)上吞云吐霧。
我伸手去摸中華,但這小子扣門的很,趕緊把煙盒收起來了:
“怎么樣?二十萬,搞定了你就再不用住這破地方了!”李紅軍瞇著眼看我。
聽李紅軍這么一說,我心里萬分掙扎,想我劉芒在城里打工,自己工資少點也就算了,但鄉(xiāng)下還有個爺爺呢。
我爺爺一輩子的積蓄都供我上學了,按說現(xiàn)在輪到我孝敬他,但口袋一干二凈,我拿什么孝敬?
那個年頭,二十萬差不多頂我十年的工資了!
可話說回來,我心里清楚,夢陰人這行當真是兇險無比,我一半吊子水平,爺爺?shù)谋臼逻€沒學夠三成,萬一被困在噩夢里出不來……
那我這小命不就交待了?
見我一臉猶豫,李紅軍給我打氣:
“別怕啊兄弟!成不成咱先去試試唄!不成也沒啥大不了的!”
“對了,有件事忘講了,人家老板說,錢都是小意思,誰要能救他女兒,他把女兒嫁給誰!人家女兒可是大美女?。◎_你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