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的抹在天際,鐮刀般的勾月掛在天邊,透過密密皚皚的枝梢傾灑而下。街道上像一條波平如鏡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里。街上的店幾乎全部已經(jīng)關(guān)門,門上掛著“休息中”的木牌。行人更是寥寥無幾,連路燈都暗了幾盞。只有拐彎角一家小酒吧門前的招牌還亮著霓虹燈,上面寫著“bluemoon藍(lán)月亮”。
酒吧里是與外面寂靜的街道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隨著酒吧中間大轉(zhuǎn)球不停地變化顏色。DJ站在舞臺后面打著碟,放著一首又一首讓人放縱的high歌。
舞臺下的紅男綠女都穿著各種奇形怪狀、恐怖的服裝,這是一個以“恐怖”為主題的派對。
我穿著黑色的死神衣服,臉上畫著濃濃的死神裝??粗R子里的自己,我不覺地笑了,這會兒就是陸遙估計也認(rèn)不出我來了。
離開更衣室,穿過酒吧的后廊,準(zhǔn)備去前廳。
走到走廊的盡頭,我看見一個穿著小丑服裝的人正拿著刀捅著一個裝扮成綠巨人的腹部。一連捅了七刀,小丑才停了下來,拔出刀在綠巨人的眼前晃了晃。他沒有看見我,而是徑直從另一個口跑去了前廳。
我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鮮血像是小溪流順著綠巨人的腹部汩汩留了出來,將綠巨人染成了黑巨人。
綠巨人抽搐著癱了下去,口里不停地向外冒血。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我的方向,眼睛瞪大,緊緊盯著我。沾滿了鮮血的右手從腹部的傷口上拿起,拼命往我的方向夠去。
我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下意識地去扶旁邊的墻。
下一刻,綠巨人突然從地上掙扎著站了起來,四肢像是被人折斷了骨頭一般,搖搖晃晃地朝著我的方向走去,眼看他的血手就要摸上我的臉。
“啊!??!”
我猛地醒來,才發(fā)現(xiàn)又是個夢。
這些年,我一直反反復(fù)復(fù),不斷地做著類似這樣的夢。
我有些無力地從床上起來,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壓壓驚。拉開窗簾,外面才剛剛蒙蒙亮,天際泛著魚肚白。
再睡怕是不太可能了,我的睡眠一直不怎么好,只要醒了,便再也睡不著。
我將房里的燈都打開,然后裹了個毛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打開了電視,漫無目的地按著遙控器。
電視里的新聞頻道正在播報一則最新的命案新聞。
“一周前,在A市的某高檔小區(qū)里,發(fā)生了一起命案。死者為女性,今年28歲,剛剛新婚不久,已有身孕。目前已排除他殺,疑是自殺,自殺原由尚未調(diào)查清楚,下面請聽詳細(xì)報道……”
我又喝了口水,將身上的毛毯裹了裹,然后按了遙控器,又換了臺。
這個新聞對我來說,一點也不新奇。因為,那個女人跳樓時,我就站在一邊看著。
我看見她發(fā)瘋似的撕扯著一堆他的老公和情婦的照片,嘴里大喊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和她老公是奉子成婚,如今她老公卻在她懷孕期間和外面的妖艷賤貨搞在了一起。她跟她老公鬧,結(jié)果她老公非但不知悔改,還打了她,摔門離家。那個女人一時氣急,便從12樓跳了下去,摔得血肉模糊。
我不同情她,只是可憐了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
陸遙當(dāng)時還跟我說,那個女人肚子里懷的是個男孩,很可愛的男孩子。
是的,陸遙也在現(xiàn)場。
因為他跟我一樣,有異于常人的本領(lǐng)。他可以看見將死之人的記憶,而我,可以以夢預(yù)見他人的死亡。
從夢見一家咖啡店老板溺水而亡到一個學(xué)校的老教授,在課堂上講課時心臟病突發(fā)猝死;再到一個18歲的妙齡少女,騎著單車放學(xué)回家,卻在拐彎口與一輛超速的大卡車相向而撞……
這樣的場景已不止一次地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如同家常便飯。
而在后來的幾天時間里,這一樁樁噩夢,在生活里變成了血淋淋的現(xiàn)實。
陸遙管我叫做“死神之子”。
我想,他是對的。
今天我所做的這個夢,意味著在幾天之后,也會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
我有些頹然地倒在沙發(fā)上,不知這樣的生活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陸遙跟我說,“命運不會平白無故讓你與眾不同,它既然選擇了你,就一定有它的道理。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遵循命運。”
坦白說,我覺得他是在抄襲了某個名人的話。因為我認(rèn)為他說不出這么文縐縐的話,他頂多會說,“也許你和我命該如此。”
陸遙覺得,我的失憶可能跟我有預(yù)見死亡的能力有關(guān),所以,每次我夢見有人出事,他都會跟我一起留在現(xiàn)場,通過死者的某些回憶來尋找蛛絲馬跡,幫我尋找記憶。
然而,這么久來,一點進(jìn)展也沒有。
電視里在播放著老生常談的《甄嬛傳》,甄嬛和陵容正在被華妃戲虐和侮辱,我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說實話,我是在不怎么喜歡看這種勾心斗角的宮斗戲,成天不是你設(shè)計害我就是我算計你,不累嗎?
“滴滴滴……”
床頭的鬧鐘突然響了起來。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竟忘記了自己為什么要設(shè)鬧鐘。
此刻鬧鐘的指針停留在凌晨五點上面。
好在因為先前的噩夢,我已經(jīng)醒了,不然我肯定得將鬧鐘從十四樓扔下去。而不,是將莫名其妙設(shè)定鬧鐘的我自己扔下去才對。
放下鬧鐘,我才注意到床頭的臺燈下壓著一張褐色的信封,信封里是一個派對邀請函。我差點忘了,上個星期陸遙給我了我這個邀請函。
上個星期。
“這是我一個朋友給我的派對邀請函,聽說很有意思,我便幫你也弄了一張。”陸遙從文件包里拿出一張褐色的信封遞給我。
我沒有接,“我才不想?yún)⒓舆@些亂七八糟的派對呢,無非就是單身男女聯(lián)個誼,增加認(rèn)識異性的幾率而已。”
“一般人想?yún)⒓舆€沒機會呢,再說你不是挺也經(jīng)常去‘往事’的嘛?”
“往事”是中環(huán)廣場附近的一家酒吧,也是我最常去的酒吧之一。他們家不像別的酒吧,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夜夜笙歌。“往事”很清靜,來這里的客人多數(shù)是情場失意,懷念過去的。他們通常都是坐在某個角落,安靜地聽著音響里的老歌,感慨自己。
而我與他們一樣,只有在“往事”,我才能找到與我心心相惜的人。
陸遙見我出神,用手在我眼前揮了揮,“你在聽我說話么?”
“聽著呢。”我有些嫌棄地接過信封,隨手放在了茶幾上,“到時有時間的話,我就過去看看。”
……
邀請函上寫著“bluemoon”的字樣,我的心一震,藍(lán)月亮?那不就是我夢里的那個酒吧?
看來這個派對我是非去不可了。
根據(jù)邀請函上所說,這是一個以“恐怖”為主題的化妝派對,每個人cosplay自己喜歡的動漫或電影里的角色,然后在10月30日那晚去藍(lán)月亮參加酒吧舉辦的萬圣節(jié)派對。
自己喜歡的角色?我的腦海里首先映出來的就是《死亡筆記》里的流克的形象。這個形象,嗯,很像我。
我給陸遙打了個電話,想告訴他我準(zhǔn)備去參加那個派對了,如果他今天剛好有時間,最好能再陪我去租個服裝。
結(jié)果又是關(guān)機中。
對我來說,全天下最困難的事就是打通陸遙的手機,一天24小時,有25小時都在關(guān)機中。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他買手機是為了干嘛?除非他先找我,否則我十次有十一次都打不通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