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跟爺爺生活在萬壽村,至于我爹媽從來沒見過。
小時候爺爺告訴我爹媽都到大城市打工去了,長大了才知道我是爺爺從滿是垃圾的臭水溝里撿回來的。
我跟爺爺姓邱,叫邱九。
爺爺是個泥瓦匠,說白了干的就是蓋房子的活計。但爺爺不是給活人蓋房子,而是蓋給死人住。
這活計說起來簡單,就是砌墻啥的,里邊的學問可大了。
爺爺告訴我,每一行都有禁忌,像漁民吃飯的時候不能翻魚,在船上也不能說“翻”這個字。
我們也有禁忌:
不能給橫死、夭折、無后的人蓋陰宅。
橫死的人也叫傷鬼,死前不甘心,心里有口怨氣。這種人死后一般在七天內都會有陰差上門把他接到地府,等待判官審判,下一世該做人還是該做畜生...
一旦你給他提前安了陰宅,陰差就很難找到他,那傷鬼心里的那股怨氣消不掉自然會出來害人,這就是所謂的找替死鬼。
夭折就是十八歲以下出意外,或者自然死亡的,他年歲不到是沒資格進入地府的,只能成為孤魂野鬼,就連家里都不能立碑。
要是你給他安個陰宅,那就是跟地府作對,是要折壽的。
至于無后,就是絕后沒有子嗣的人,這點爺爺沒解釋為什么。
不過還有一種最可怕的,那就是不能給身穿大紅嫁衣,第一次還沒破卻含冤而死的女人蓋陰宅,就算是給她燒紙錢也不行。
燒紙錢都不行?這我有點不明白了。
平時陪著爺爺去給死人蓋陰宅的時候我也會給一些長滿了雜草,許久沒人來上墳的孤墳上柱香,積陰德。
爺爺剛開始不回答我,最后我問得多了直接揍我,粗著脖子,紅著眼睛說要是我忘了,就跟我斷絕關系。
爺爺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我連連點頭說不敢。
村子里的人都很尊重爺爺,但從古至今干這行在別人眼里就是忌諱。
別人家都是聯(lián)排挨著,唯獨我們住的地方相隔了好幾百米,平常村子里的孩子就算是鬧著玩都不愿意經(jīng)過我家門前。
我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可能就是那一個個花圈,沒雕刻好的墓碑和建陰宅用的青磚了。
我本想著可能這輩子我也就這樣了,等爺爺死了以后我就繼承他的事業(yè),然后等我老了再傳給我的兒子、孫子,也算得上是一門家傳手藝?
可是兩個不速之客把我認為的平靜生活給打亂了……
還記得那晚天氣很怪,五分鐘前星空萬里,十分鐘后就狂風暴雨,似乎萬物都在隨風發(fā)抖。
屋里的吊燈不斷的搖晃,我心里挺害怕的,打算熄燈睡了。
就在手剛碰到開關,便看到一張慘白地臉印在窗戶上,差點沒把我嚇死。
好半天我才緩過神來,一看是村子里的六姑。她身后還跟著一個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男人。不是她男人是誰?
我對她沒啥好印象,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不知廉恥,整天坑蒙拐騙,到處蹭吃蹭喝,紅白喜事不管認不認識都有她的份。
她男人阿德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年青的時候蹲了幾回號子,出來以后還不學好,在村子里不是偷雞就是摸狗,被逮了好幾回,怎么打都不長記性。
前些日子聽說他們兩夫妻跑省城去了,村子差點沒放鞭炮慶祝,還沒消停幾日,沒想到又回來了。
看到他們我自然沒什么好臉色,冷哼一聲也不說話。
說實在的,我真想關燈睡覺。
可六姑披頭散發(fā)頂著一張慘白地臉就這么貼在窗戶上,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我,我還真沒那個勇氣呼呼大睡。
我強忍住心頭的不快把門拉開一條縫,“有事?”
“有事有事!”六姑老臉都笑成了一朵菊花,一邊說一邊把腦袋往門縫里擠,東張西望的問我:“小九,邱半仙在不在?”
這兩人大半夜找我爺爺作甚?
見我不說話,阿德從六姑身旁擠了過來,手里還提著兩斤豬頭肉和一只大公雞說來找邱半仙辦些事。
喲呵,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從來都是他們兩夫妻占人便宜,沒想到今天居然提著禮物上門。
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說你們是要刻碑還是買花圈?要不我送你兩個?
阿德也聽出了我在咒他死,臉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容,說:“小九,你就別打趣叔了。叔有個朋友家需要蓋個宅子,這不,我就想到邱半仙了,這便宜讓人占也是占,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原來這家伙是找爺爺蓋陰宅的。
“我爺爺不在,他去外地辦事去了,估計要一個星期才回來。”我說完就要關門。
“啊……邱半仙不在,要七天后才能回來,這……我們不能等這么久,你不是邱半仙的徒弟嗎?要不你幫我們看看?價錢不是問題。”
一聽爺爺不在,阿德就急了,對著六姑使了個眼色。六姑趕緊利索的從袋子里掏出一沓紅票子塞到我手上。
好家伙,估摸著有好幾萬。
我有些心動,用力的掐了下大腿根,搖頭說不行啊,爺爺并沒有教過我別的,就算是要蓋陰宅也要看風水的。陰宅風水一說,傳承千年,源遠流長,在虛空法界里有極其重要的位置。
好的龍穴旺地,子時下葬,丑時后人即可沐得福報,壞的兇穴煞地,一日下葬,禍延千年。
砌房子也不是簡單的,要排命,一家人的命全部要排算,命道不算好不要亂蓋房,以免有不測或遭厄運。
“不用不用,我們已經(jīng)找好位置了,而且也不是要重新建一個宅子,就是‘起棺’重新粉刷就行。”見我心動,阿德眼珠子一轉,把錢又重新塞到我手里不斷勸說。
‘起棺’也叫遷墳,就是給已經(jīng)有了新家的死人重新挖出來換個地方,有可能是那個死人托夢給親屬說在新地方住不習慣,被別的鬼欺負啥的,想要搬回原來的地方住下,這時候就要起棺搬回舊宅子。
聽他的意思,也就是現(xiàn)在這個死者之前被遷移到別的地方,可能是現(xiàn)在覺得不行,他的后人又要讓遷移回原來的那個老墓坑。
這工序并不是很麻煩,也不需要重新看風水,懂得粉刷就行了。這些年一直跟在爺爺身邊,別說粉刷,就算是重新建一個我也行。
看著手里的錢,我猶豫了半響,既然只是粉刷一下舊墳,用不了多少錢,這幾萬塊錢是我和爺爺一年的收入了,難道這墳墓的主人有問題?
“死的是什么人?”
萬一觸犯了禁忌,這可開不得玩笑。畢竟阿德和六姑是臭名遠揚了,我不得不防。
阿德沒含糊,說死的是一個百歲老人,我們這一行的禁忌他還是懂的。
還不等我說話呢,阿德塞給我一張紙條,上邊寫著墳地的地址,他就急匆匆的拉著六姑走了,說讓我明天弄好就可以了。
看著手里的幾萬塊錢,說實話心里還是有點開心的,但又有點緊張,這畢竟是我第一次自己接活,想給爺爺打個電話,可他老人家不用手機,也聯(lián)系不到。
想想第二天去弄好,他回來在給他說就好了。
一大早起床,吃過飯等到太陽最大的時候,我便拿著工具出門,按著阿德給的地址就出發(fā)了。
半月坡,地方好找,就在村外后山腰。
到了地方后我才發(fā)現(xiàn)被那倆狗日的坑了,這尼瑪哪是普通的墳啊,這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