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心中犯疑,一面迅速地脫掉上衣。
通過后視鏡,可以看到新娘和伴娘一直望向窗外,沒有向我這里看的意思,新郎倒是嘴角含笑地望著我。
我快速地將上身的衣服全脫去,將伴郎的白襯衫套了上來。
車子突然一個右轉(zhuǎn),將我甩向中間,差點跌倒。后座也轉(zhuǎn)來了兩聲女人的尖叫,顯然是被這突然的轉(zhuǎn)彎給嚇到了。
司機卻連聲道歉都沒有,口中還嚷著:“這馬上就到吉時,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一聽這話,雖然兩個女的受了點驚嚇,也都沒有吱聲。
這司機樣子很急,開著車在路面上不斷扭來扭去,別小三輪,擠大公共,見縫就插。
我看了看這個有點略微發(fā)福的中年大叔,越來越覺得在哪見過。
我剛要開口詢問,卻不由心中一動,猛然想起早上看過的那幾塊墓碑。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會是巧合吧?我之前在公墓時見到了五塊有二維碼的墓碑,其中一塊是個漂亮的年輕姑娘,一塊是一個稍有禿頂?shù)男』镒?,還有一塊是一個像學生一樣的女孩,最后一塊是一個中年大叔……
這,除了小伙子沒有禿頂外,這不是正和車上坐著的人吻合了嗎?
怎么會這么巧?,我越想越不對勁,這事有點太蹊蹺了。
我看了看司機,又回頭看看了坐在后座的三個人,越看越覺得幾個人和墓碑上的照片很像,就連那個小伙子的眉眼也與石碑上的那小伙子也有幾分神似。
“你的頭發(fā)……”
我試探著向新郎問道,卻沒好意思直接問他是不是謝頂。
“我的假發(fā)怎么了?”
新郎慌忙向自己的頭上摸去,發(fā)現(xiàn)頭型并沒亂,這才放了心。
我的心又不由一沉,還真的是假發(fā)!這么說,他與墓碑上的禿頂小伙子也合上了。
就是說這車中的四人已經(jīng)被刻好了墓碑,直等骨灰進行草木葬了。
我這是坐在一輛靈車之上嗎?
我想著和四個隨時可能入土的人擠在一輛車上,而且還由他們中的一個開著車……
不寒而栗,汗毛都豎起來了。
頭腦中不斷有五塊墓碑飛來飛去的影像出現(xiàn),這碑中的信息四條與車上的四人都吻合,只有一塊二維碼出問題的,不知是什么人的墓碑。
我突然想到什么,只覺頭皮猛然一炸。
五塊墓碑?這車上不是也正好坐著五個人嗎?
難不成那五塊墓碑正對應(yīng)著現(xiàn)在車上的五個人?
那最初掃描不出資料的墓碑莫非對應(yīng)的就是我?
現(xiàn)在車上的新郎和新娘的身份是不會變的,還有伴娘與司機也是早就確定了,只有伴郎因故臨時換人,才沒有確定好人選,而陰差陽錯地讓我成了這第五個人。
我迅速腦補出一幅畫面,一塊黑色的石碑之上,之前的二維碼在慢慢地發(fā)生著變化,線條開始蠕動起來,重新組合了新的圖案,很快形成了一個新的二維碼。圖面的上方伸出一個正在掃描的手機屏幕,接著屏幕跳轉(zhuǎn),彈出了我的照片……
身體猛地向右側(cè)甩出,腦袋在車窗上撞了一下,是司機來了個急轉(zhuǎn)彎。我扭頭向左看去,卻見一輛紅色的大貨車直直地沖了過來。
身后是女人的尖叫,接著一聲巨響,車子劇烈地震蕩,我的身體仿佛蕩在空中,接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當我醒來時,頭痛欲裂,渾身像散架似的。勉強睜開眼,卻見整個世界都是殷紅的,不斷有液體從我的臉上滴下來,不知是我流了很多血,還是我身上沾了許多別人的血。
我掙扎著從破碎的車窗中爬了出來,發(fā)現(xiàn)四周已經(jīng)圍滿了人,看著我指指點點,卻沒人靠上前。
“哎呀,居然還有活的啊,其他人的都碎得沒人形了……”
“還能自己爬呢,這人可真命大……”
“快報警吧,這么大的事……”
“什么報警,先叫救護車啊,救人要緊,這不是還有活著的嘛……”
我渾渾噩噩地分不清周圍的人和事,似乎我還打了一個電話,好像是給李小喵的。后來出現(xiàn)好多穿制服的,我也被抬上了單擔。
身周的環(huán)境不斷變幻,身邊也不斷有人在說話。似乎有醫(yī)生在給我處理傷口,又似乎有人在向我問話,大概是警察在查詢事故原因。
亂亂哄哄,各色人等不停地在我耳邊吵來吵去,我只是麻木地呆在那里,對這些聲音都沒力氣搭理。
“您確定要加對方為好友嗎?”
當這聲音響起時,我不由全身一抖,霍地坐了起來,卻發(fā)現(xiàn)在我正躺在一張病床上,四周一個人也沒有,空曠曠的獨立病房里靜悄悄的。
我喘著粗氣,打量四周,這大概是醫(yī)院的病房,此時一個陪護人員都沒有。
我不知聽到的聲音來自哪里,剛才一直感覺有人在我耳邊說話,也不知是我做夢還是真的聽到了。
我仔細回想著之前發(fā)生的事,頭腦中卻有五塊墓碑的影子揮之不去。墓碑對應(yīng)的照片一張張地出現(xiàn),恍惚中,我似乎看到每張照片下面的生平簡介中都有“車禍”的字樣。
莫非我是撞了鬼了,那場所謂的婚禮根本不存在?
我在身邊摸索了半天,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還在,而且只是屏幕有了兩道裂紋,居然并不影響使用。
我先給李小喵打了個電話,結(jié)果他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哭了起來。
我不由罵了一聲,厲聲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小喵帶著哭腔說道:“兄弟,你真命大啊,一車的人全死了,連那撞車的貨車司機都當場斃命,你居然不但活著,還能從車里自己爬出來。兄弟啊,是我害了你,也是你命大……”
我無心聽他嘮叨,直接掛了電話。果然同車的人全死了,和墓碑上記載的信息相同,只是他們?nèi)瞬艅偹?,為何墓碑卻早早就做出來了呢?
我忙又打電話給公墓的老王,詢問他那五塊墓碑的事。
老王還不知我出了車禍,在電話依舊是愛理不理的語氣:“哪個墓碑啊?每天那么多碑。哦,你是說早上那個草木葬的墓碑啊,已經(jīng)讓人領(lǐng)走了。誰領(lǐng)的?那我哪知道啊,是個男的,反正是按手續(xù)來的。沒在公墓了,人家直接拿回家了,本來就是在網(wǎng)上祭拜的,人家拿走墓碑后便和我們公墓無關(guān)了,以后也不會再來……”
掛了電話,我覺得一頭霧水,這事越來越蹊蹺。到底是什么人提前刻了這些碑?又是什么人把碑領(lǐng)走的?死者的家人?又似乎不像,家里剛死了人,誰會先想著去公墓領(lǐng)墓碑呢?!
我很想現(xiàn)在就爬起來,沖出醫(yī)院,去公墓查清事情的始末,卻也知自己的身體還遠沒有康復(fù)。
我正胡思亂想之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下了地,而且走出了病房,身上依然套著病號服……
我在醫(yī)院的大門外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公墓而去。此時已是下午五點,如果抓緊時間,說不定可以在上白班的這些人下班前回到單位。
我一上出租車,便讓司機用最快的速度開向公墓。
我不知是自己身體強壯,還是因為心中知道遇到不得了的事了,從醫(yī)院趕到公墓的過程中,我一點兒也沒感受到車禍帶來的身體不適。
只是司機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尋常,好像很怕我似的,坐在座位上,僵著脖子,偷偷用余光看我一眼,便馬上把目光收回來,恐怕被我發(fā)現(xiàn)似的。
司機開得飛快,直接將車停在了陵園的辦公室大樓前。
我在口袋摸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這病號服里空空的,一分錢都沒有。
幸好手機在我身邊,我可以用支付寶付給他。
哪知司機見我半天沒翻出錢來,居然說道:“算了算了,錢不用給了。”
我以為他不想收網(wǎng)上轉(zhuǎn)帳,便說道:“要不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公墓的朋友那里拿錢給你。”
司機啊地一聲大叫,喊道:“你快下車,不要你的錢了!”
我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趕下了車。
現(xiàn)在我也無心理會這些事,直接去了辦公區(qū),先找老王。老王要等到晚上八點才能和另一位上夜班的保安交接,現(xiàn)在還不到時間。
但辦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此時都已經(jīng)走了,想查二維碼墓碑的資料怕是不可能了。
老王見到我的樣子被嚇了一跳,驚訝地問道:“小姜,你這是干嘛?遇上什么事了?”
我嘆氣道:“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了,我這是命大沒死。我直覺是今早見到的那五塊墓碑有古怪,遇上這墓碑后我才出的事,所以我想來查查,這墓碑到底是誰訂做的?又是誰提走的?!”
老王驚愕的表情全寫在臉上,他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那個提走的人我還和他說了幾句話,但現(xiàn)在他長什么時候樣我居然一點兒都不想不起來了,這么一說倒是真有點不正常。”
此時行政部的同事已經(jīng)下班,無法查資料了。但我卻不想等到明天,不查清墓碑的事,我便覺得危險一直都在,說不定什么時候又會有另一場災(zāi)難落在我的頭上。
“我們先把今天的監(jiān)控錄像調(diào)出來看看,也許能看到提貨之人。”
我不能再等,多等一會兒便多一份危險。
保安查看監(jiān)控錄像也是本職工作,所以老王倒也不耽誤時間,直接把今天的監(jiān)控視頻調(diào)了出來,放給我看。
黑白屏幕上各色人等不斷地在大門前出出入入,偶爾有人上前查看那幾塊石碑,卻沒有真去動它。大概是覺得墓碑晦氣吧,這也難怪,除了我們這種做公墓保安的誰會對墓碑有興趣昵。
只看了十幾分鐘,老王便撐不住了,看這種東西實在是太枯燥了。他先是喝茶,后干脆拿出自己帶的飯盒,熱了一下便開始吃。
我又看了幾個小時,體力也開始吃不消了,看著屏幕左上角那不大清晰的幾塊墓碑,我也漸漸失去了耐性。
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來,對著屏幕便開始掃描。心中暗罵道:“他娘的,就不能鏡頭拉近一點嗎?!”
我正嘆氣之時,卻聽到“叮”地一聲,屏幕跳轉(zhuǎn),彈出對話框——“你確定要加對方為好友嗎?”
我禁不住心頭一抖,顫著手指點了一下對話框旁邊的“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