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啊。”白老爺子終究是比劉氏要睿智的,在沉默了幾息之后,他看向了白川柏,“這件事兒,是你們娘不對,我代你們娘向你們賠罪?,F(xiàn)在,你們娘剛才一生氣,不知去哪兒里來了,她一個(gè)老太太……唉,等她回來了,我讓她給你媳婦道歉。”
不愧是在動亂年代存活下來的人,白老爺子很是簡明扼要的抓住的重點(diǎn)。
先是認(rèn)錯(cuò),安撫白川柏。隨后提出劉氏怒氣沖沖走出去這件事,讓白川柏心軟,心疼劉氏。隨后再順帶安撫了吳氏,讓白川柏心底的最后那一絲不平也都煙消云散。
為什么不提白微,一個(gè)是因?yàn)榘孜⑤叿中 ?/p>
另一個(gè),則是白老爺子也有些不滿,白微主動上來攻擊劉氏這件事情。
所以,他有意無意的忽略了白微受傷這件事情。
白芍坐在地上,聽得是心內(nèi)十分抑郁。奈何白川柏已經(jīng)動容,不僅沒有絲毫怒氣,反而十分內(nèi)疚的同白老爺子道,“都是微兒不懂事,都是微兒不懂事,讓爹操心了。”
“爹。”白芍實(shí)在看不得白川柏那副包子樣,只好假作驚慌的打斷了白川柏和白老爺子的對話,“爹,我姐又流血了。”
“又流血了。”白川柏吃了一驚,連忙扶著昏迷中的吳氏湊了過來,著急道,“趕緊的,趕緊的,讓你爺看看。”
白芍原本正偷偷的割破自己手的動作,頓時(shí)僵在了原地。
她怎么忘了,白老爺子就是十里鋪遠(yuǎn)近聞名的赤腳大夫啊,什么小災(zāi)小病的,沒有人去請郎中,都是來找白老爺子抓藥的。
可是,白微根本就沒有摔破頭,這要是讓白老爺子一診治,不就露餡了?
白芍呆呆的坐在原地,冷不防感覺到腳踝一陣抽痛,她垂下眉眼,正看到白微搭在自己褲管附近的手,頓時(shí)哭笑不得。
“三姐兒,這是摔破腦袋了,我給拿點(diǎn)藥,給她包扎一下。”白老爺子趕忙起身,就要去東屋拿藥。
白芍趁著這片刻的功夫,冷靜下來,琢磨好了對策。
等白老爺子拿了藥過來,要給白微包扎,白芍就諂媚的笑著道,“爺,讓我來給我微兒姐姐包扎吧。”
“你還小,包扎不好三姐兒會疼,還是我來吧。”白老爺子怔了一下,似是白芍的那句話,讓他有些動容。
不過他還是拒絕了白芍。
“爺。”白芍就有些躊躇的道,“姐心里難受呢,畢竟,畢竟奶她……”
面對白老爺子這個(gè)聰明人,白芍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只是暗暗的,將白微不愿意讓白老爺子來替她包扎這件事情,給透露出去。
白微不愿,為啥不愿,還不是因?yàn)檫@傷口是劉氏給推的。
所以沉默了幾息之后,白老爺子終是一抬手,把紗布和金瘡藥遞給了白芍,嘆息道,“芍兒給你姐姐包扎吧,記得輕點(diǎn)。”
白芍點(diǎn)頭應(yīng)是,卻沒有在堂屋給白微包扎,而是讓白川柏把白微和吳氏都帶到了西偏屋。
吳氏還在昏迷中,白川柏很是擔(dān)憂,就守在床邊不肯離去。
白芍則把白微給拽起來,用紗布在她頭上纏了兩圈。
“都是你的生的好幺蛾子。”白微趁著白芍給她包扎的功夫,“蘇醒過來”,壓低聲音道,“現(xiàn)在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嚇?biāo)懒耍瑒偛艩斠墙o我包扎了,咱就露餡了。”
“怕什么。”白芍笑了笑,“怎么不能收拾了,你就是頭破了,以后我天天給你換紗布。知道了不?”
白微眼底光芒一閃,似有些回味的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一直裝下去?”
白芍沒有說話,但觀其神色便知曉,她就是那個(gè)意思。
讓白微一直包著紗布,劉氏對白微動手這個(gè)證據(jù)就一直在,劉氏就會一直心虛……
是的,心虛。
在白芍看來,劉氏要不是心虛,就不會嚇得跟白老爺子甩臉子。
究其根本,她是怕了,怕白微真的出了什么事兒,她逃不了責(zé)任。
所以才會色厲內(nèi)荏,所以才會離開堂屋。
有白川穹跟著,劉氏不僅不會出任何事情,還會安然無恙的回到白家。
不過,她若是想著,回來之后一切事情就平息了,那她就大錯(cuò)特錯(cuò)了。
也許在以前,白芍沒回來以前,她可以犯過任何錯(cuò)誤,甩手離去一會,回來之后就會歸于平靜。
但現(xiàn)在,絕對沒有任何可能。
將白微硬生生的按在床上,讓她休息。白芍轉(zhuǎn)身出了西偏屋,然后搬了個(gè)板凳,一邊曬太陽,一邊等劉氏回來。
約莫兩個(gè)時(shí)辰之后,劉氏才帶著白川穹,顫巍巍的走了回來。
許是沒想到白芍會坐在門口等,劉氏冷哼了一聲,便直接的進(jìn)了堂屋。
白川穹倒是笑嘻嘻的跟白芍打了個(gè)招呼,“五姐兒在這坐著干什么,馬上要吃中飯了,趕緊做飯去啊。”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白芍一撇嘴,大聲道,“四叔,我娘暈倒了,我姐姐頭破了,芍兒一個(gè)人做不來飯,能讓四嬸來幫幫我么?”
說完,不去看白川穹猛地一滯的臉色,自言自語道,“奶早飯都沒吃,這會應(yīng)該餓壞了吧,唉,得趕緊做飯,只可惜芍兒空有孝心,卻沒那氣力。”
這話一出,白川穹那凝固的面容,隱隱的抽搐了一下。
白芍這話,將做飯?zhí)Ц叩搅诵㈨槃⑹吓c否的高度,那就容不得白川穹拒絕了。
可是一想許氏那嬌滴滴的模樣,真讓她來做飯,那晚上不還得跟他生氣。
白川穹有些頭疼,同時(shí)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招惹這個(gè)侄女了。
“那個(gè),芍兒,你四嬸兒她……”白川穹就想厚著臉皮哄一哄白芍,“你四嬸兒身體不舒服,芍兒你去喊你二伯娘幫你做飯。”
吳氏昏倒了,許氏身體不舒服,錢氏身子骨弱,所以就得找二伯娘孫氏做飯,但白川穹不自己找,反而攛掇白芍找。
真是把她當(dāng)孩子哄啊。
白芍雙眼微微一轉(zhuǎn),并沒有直接揭穿白川穹的目的,反而笑嘻嘻的道,“四嬸兒要生小弟弟了啊,那好吧,芍兒不敢麻煩四嬸了。”
說完,白芍大步的跑到了堂屋里,留白川穹一個(gè)人,面色變幻不定。
良久之后,他長嘆了一聲,喃喃道,“我也想生個(gè)兒子……”
堂屋內(nèi),白川羌一家已經(jīng)回了堂屋旁邊的西屋,用過的飯桌前只有白老爺子還有劉氏坐在那里,似乎在討論些什么事情。
聽到白芍掀簾子的聲音,劉氏翻了個(gè)白眼,沒有說話。倒是白老爺子,趕忙的看了過來,問道,“芍兒,你爹娘咋樣了?送的飯吃了沒?”
劉氏走了,白川穹追過去了,其他人等了一陣子等不回來之后,就先吃飯了。
因?yàn)榘桌先患易佣蓟亓宋髌?,所以白老爺子讓白川羌的大兒子白常山特意給西偏屋里送了飯。
那飯,白芍沒吃,白微也沒吃,吳氏又還在昏迷,也就白川柏吃了點(diǎn)。
但這些,白芍都沒告訴白老爺子,她只淺淺的笑著,道,“爺,奶,芍兒是想來問之前爺想告訴芍兒的事情的。”
關(guān)于,到底是誰把白芍給賣到了妓院里的事情。
白老爺子一怔,片刻之后,面上就有些躊躇和猶豫。
本來,他是想把二愣子給推出來,當(dāng)個(gè)替死鬼,左右白老三一家都是厚道人,不會真的為難那二愣子,到時(shí)候他再安撫一二,這件事情就結(jié)束了。
可現(xiàn)在,白微那孩子摔破了頭,吳氏還在昏迷。
這一家子的如此慘狀,讓白老爺子不忍心再拿二愣子敷衍他們。
白芍自然也看出了白老爺子的猶豫,聰明如她,立馬就推算出來了,白老爺子之前果然是準(zhǔn)備敷衍她的。
這么一想,白芍就有些生氣。
這偏心也偏的太沒邊了吧。
白芍一生氣,事情就不能那么簡單的了了。
“爺。”白芍拉長了臉,面無表情的道,“爺要是找不出來,其實(shí)也是可以去鎮(zhèn)子上詢問那桑媽媽的,如果爺不介意這件事情人盡皆知的話。”
說完,一轉(zhuǎn)身,撩了簾子出去了。
只留白老爺子震驚的看著這個(gè)五孫女,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