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之有的是道理和他們理論這事,卻覺得沒有意思,她管這事也是別有目的,就沒有必要教訓人了。
“這些話,我都不想聽,他們欠你多少錢?我出了。你把少年的包袱還給他。”
那掌柜的一聽,有人當冤大頭自然是好了。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拿出賬本,算盤珠子打的噼啪作響,就怕這個涉世未深的公子哥突然反悔。
“一共還欠九兩銀子,大都是藥錢。”
夜汐之心中感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只是九兩銀子就能讓人走投無路。
將來自己要離開夜府,前方同樣渺茫的很,雖然父親也算富有,畢竟有姚氏在那擋著。錢還是賺在自己手里最安全,未雨綢繆,她計劃的藥店必須要開,可她不會交給賈司楠那個小人。
夜汐之從腰封里拿出銀子,“這是二十兩,你們給這個老人買個棺木,替少年找輛馬車,把人葬禮吧!”
有錢好辦事,這年頭窮人下葬一切從簡,幾兩銀子完全夠了。掌柜的幫了這個忙,還能余付出一些,高興的答應(yīng)了。
夜汐之給完錢,就出了店門,從頭到尾沒有和少年說一句話,她就是要賭,二十兩銀子去賭少年的人品。
一般人都會感激涕零,嘴上說的好聽,下半輩子做牛做馬來還,然后就沒有事了。畢竟這個冤大頭是自找的,人家沒有求到她。
她就是在賭這個少年是不是重情義人。
果然,少年看著夜汐之沒要回報就走了,先是一懵,緊跟著追了出來。
“恩人,等等!”少年追出來后,喊了一聲又沒音了。
“叫我有事?”她停了下來,少年又不語了。
盯著夜汐之回眸的容顏,竟然臉紅了。
“額,那個恩人還沒有說名字,以后我怎么報答呢?”
夜汐之回身走近少年,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比他還矮了半個頭,在他的下顎處有一條紅痕,額外明顯,那是剛剛伙計用掃帚做武器時抽到的。
“我并未求你回報,跟著他們?nèi)グ苍崂先税桑?rdquo;夜汐之假意道。
少年支支吾吾,吭出一句,“那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錢。”
夜汐之想要的就是這話,她也不是土豪,不會滿大街亂撒銀子,世間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她也是有所求的。
她又走近一步,細細盯著少年,發(fā)現(xiàn)他生的還不錯,一雙虎目很有神,就是身子骨有些過瘦,一身洗的犯白單布衣服顯得空蕩,在這臘月天里他穿著單衣也太過單薄了。
看著少年困窘的樣子,她開口反問:“那你想怎么報答呢?”
少年撓著后腦,他也不知道,如果他有辦法,也不會因為沒有錢,而讓師傅死去了。
“我,我不知道。”少年撓著腦袋,不知為何,面對這個少爺總是讓他不好意思。
“那這樣吧,我看你衣衫單薄,又遇到難處,不如葬好老人家,和我回府,我正想有位兄弟作伴。”夜汐之一雙秋眸冉冉生輝,就像是有一種吸力,吸引著少年不想拒絕。
“我一個窮人,怎么好意思給恩人你做兄弟!”
夜汐之爽朗一笑,“以后你可以叫我熙之,不瞞你說,剛剛我看你有兩手,我正好想學來強健筋骨,也不算白讓你跟我回去。只是不知你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聽,原來是自己的武藝打動了人家,再沒起疑,當下爽朗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正川,十六歲。”
“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我欣賞你的武功,能不能教我,就算是你報答我吧!可以嗎?”
正川看了一眼過于瘦弱的夜汐之,只要他還有用,自然高興。正川裂開一口白牙,笑著點頭。
因為時間問題,夜汐之讓客棧的老板將老人先停在城外的城隍廟一晚,正川和她一同回了夜府。
路上夜汐之大概了解到,原來正川并沒有父母,那個死去的老者是他的師傅,他們接了一位大人物的鏢,卻在半路被劫。
鏢局肯定是開不成了,他師傅怕回去受牽連,逃到豫龍城,卻因為受傷沒有及時救治,加上心中郁結(jié),竟然就這么走了。
正川正愁自己今后如何時,店家就來趕他們,隨后就遇到了夜汐之。
“正兄,以后你在夜府可以當成自己家,只要我和父親說一聲,就沒有問題了。”
正川點頭,跟著她回了夜府。
夜汐之生活在前院,相對的姚氏并不太約束他,所以正川留在夜府并沒有受到阻攔,她也只是將這事告訴管家,算是報備了一聲。
二人一回墨竹軒,就見一臉苦相的應(yīng)兒站在院子中間,手里還捧著一樣東西。
“應(yīng)兒,你在做什么?”夜汐之好奇。
“少爺回來了!我剛剛在院墻那撿到個鳥窩。天這么冷,鳥沒有窩睡了,好可憐!”
正川竟然被面前的丫鬟一句話說中了心事,二話沒說,搶過應(yīng)兒手里的鳥窩一閃身就跳上了院墻,隨后身輕如燕的飄上了樹,輕輕松松的將鳥窩放回高高的樹枝上。
夜汐之回過神時,正川已經(jīng)回到了她的身邊。
“正川兄,你這是怎么做到的,你這么厲害,怎么還能讓人打?”夜汐之不解的指著他下巴處的紅腫問道。
“我欠那些人錢,自然不能動狠,只想著能要回包袱,再謀出路,好把錢還上。受得這點傷根本不算什么!”
夜汐之沒想到自己運氣這么好,這一次竟然救了個高手。
隔夜就是陽歷年,夜汐之要跟隨家人一起去大伯的詹士府給祖母拜年。正川要給師傅入土為安。
夜汐之又給了他十兩銀子,讓他用來拜祭用,正川死活不要,夜汐之也不好強求,讓應(yīng)兒去買了些香燭、紙錢,跟著他一起去了,大家分頭行動了。
詹士府在豫龍城西,幾乎所有達官貴人都住在這個方向,夜府在東邊靠皇宮較近的地方。
為了進宮方便。
夜府沒有分家時,是住在一起的,可姚氏因為父親的原因,身份上得的封賞太高,一大家子住在一個院落里,就她位份重,又不管家,所有人都覺得不方便。
加上夜厚樸是一個太醫(yī),經(jīng)常被召見宮里,多少會不安生些,姚氏趁機就要求分了家。
自己是鎮(zhèn)國公的嫡女不能持家自然不高興,分了家就是她說了算了,還特意將自己的府邸安排的離老宅遠一些,這樣就不用勤走動,變得只有年節(jié)才回去。
從夜府到詹士夜府要半個時辰,夜汐之騎在馬上不能快行,半個時辰的路,到了手腳凍得冰冷。
管家已經(jīng)親自來接,一行人帶著拜年的禮品陸續(xù)進了榮松堂老太太的院落。
“給祖母請安。”
“大伯母新年好。”夜汐之與夜夢涵一同拜年。
“好好好,快過來給我看看。”
夜汐之倆人一同上前,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邊。
夜汐之拿出自己準備的新年禮物,親自抄寫的《藥師經(jīng)》。
“祖母,孫兒給您抄的《藥師經(jīng)》,無事時多念誦,可耳聰目明,延年益壽。”
“好,好,好。熙之有心了。”老夫人很喜歡他,抓過他的右手拍拍,很是欣慰。
夜夢涵暗翻了個白眼,心中鄙夷,一個庶子,總是搶風頭在自己面前,看著就討厭。不情不愿的叫過一旁的丫鬟紫英端上一個托盤。
“祖母,夢兒也準備了禮物呢!您別只夸大哥?。?rdquo;
她得意的展現(xiàn)一幅親自繡的坐蓮觀音。
繡圖才一拿出來,大伯母韓式就忍不住嘖嘖程奇。
“夢兒真是好心性,這幅觀音得繡好久吧!這份孝心可真是難得。”韓氏嘴上夸贊,臉上就已經(jīng)不好看了。
姚氏處處拔尖,不在跟前伺候婆母,卻會討人喜歡,調(diào)教的夜夢涵都這么會來事,把她的菲兒和若兒給比下去了。
夜夢菲是長姐,已經(jīng)快十六歲了,也只是祖母繡了一個抹額,若兒年紀還小也有十三歲了,和夜夢涵上下只差了半年,卻只是繡了一條帕子。這樣一比,高低立顯,她心中能高興才怪。
果然不用伺候老人,卻更得人心,真真會裝。韓氏心中把二房幾人通通罵了一遍,臉上卻還是那副一臉贊賞的樣子。
夜夢菲見所有人都夸那副坐蓮觀音,忍不住上前湊近看看,她也是心高氣傲的,可一看那針腳的用心程度,的確自己趕不上,面色更加不好看起來。自己的抹額可是一針一線繡了十來天才完工的,為了顯示自己心意還拿出私房錢在中心處墜了一顆南珠,雖然那南珠小了點,祖母也夸贊她有心,卻沒這么高興,一直拿在手里看,而是直接交給丫鬟收了起來。
她氣的攪動手上的絲帕,狠狠的剜了一眼那繡圖,突然,她發(fā)現(xiàn)這個慈眉善目的觀音面上好像有些臟,再細看,法衣上,蓮臺上,都有一塊塊臟,只是極其不明顯。也就是她這樣湊近了才會發(fā)現(xiàn)。
老太太眼力早就花了,母親也只是隨意一撇,這夜夢涵,送禮還送個臟的,不會是買的吧!想著她用鼻子又湊近去聞,那些臟處竟然有檀香灰的氣味。
夜汐之暗自看著夜夢菲的舉動,收斂目光,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夜夢菲聞完,眼珠一轉(zhuǎn),挑起下巴不懷好意的問。“夢兒妹妹,這觀音圖你繡了多久??!”
夜夢涵見她問,洋洋自得的回道:“足足繡了三個月呢!很是熬神。”
夜夢菲嘴上一撇,繼續(xù)道:“妹妹這么有心,三個月前就準備禮物了,斷然不會讓繡圖臟掉的吧!”
“那是,姐姐你可不知道,繡這圖時我有多仔細,從不經(jīng)丫鬟的手,就是怕他們給弄臟了去。我每日清早起床都會沐浴,為表誠心,因為是送給祖母的禮物,更是借著上午光線最好的時間繡,就是想寓意上討個好彩頭。”
夜汐之拿起一旁的茶碗,輕輕吹了吹,靜靜的看戲,這夜夢涵不愧是姚氏的女兒,撒謊都不臉紅,如果不是自己重活一世,還真為她的孝心感動。
夜夢菲白了一眼得意的夜夢涵緊著又問,“我記得妹妹一向喜歡表弟做的鳳髓香,卻不喜檀香味吧!”
她這么問,夜夢涵臉色出現(xiàn)一絲慌亂,看了一眼母親,隨后回道,“是?。≡趺戳恕?rdquo;
一旁的韓氏見女兒看了妹妹的繡圖也不夸贊,本來就被比下去了,這會像是要挑事,就斥責了一聲。
“菲兒,夢兒如此有心你要跟著多學學,下去玩去,你祖母還沒有仔細看呢!”
夜夢菲見母親呵斥自己,不干了,“娘,我和她學學,你仔細看看這繡圖,根本就是個舊物!早都被煙熏的變了色,還騙祖母是她親手繡的,我看就是買回來的,我的再不好也是一針一線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