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子似乎十分自信?”黎羽瞇起眼睛,問得看似很隨意。
岳之恒忙暗中扯了扯樓霽華的衣袖,示意她小心回答。
樓霽華低頭飲茶,漫不經(jīng)心地道:“商場如戰(zhàn)場。王爺面對千軍萬馬的時候,可曾后退過?”
黎羽緩緩地?fù)u了搖頭。
樓霽華用折扇敲了敲掌心,笑道:“那就是了。面對敵軍的兵馬,王爺必定會縱馬向前,因為這是身為一名將軍的使命;如今明某已嗅到了銀錢的味道,又豈有后退之理?”
“所以,追逐銀錢,就是明公子的使命。”黎羽得出了結(jié)論。
樓霽華用力把折扇敲在桌上:“正是!”
“明公子的左手……不方便嗎?”黎羽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樓霽華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左臂,隨后若無其事地笑了兩聲:“王爺或許不相信,我們凡夫俗子便是平地騎馬也會摔下來的。”
黎羽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越是好馬,性子越烈。明公子還是小心為上。”
樓霽華拱手謝了,照舊把左手藏起來,笑道:“王爺若信得過明某,這貢茶的事,就這么定了?”
黎羽微微頷首:“好極。如此本王也可以向皇上交差了。只是一片茶葉事小,中間牽扯的門門道道卻多。此番皇上裁撤十八省茶監(jiān),將這么大的事交給你們生意人來做,明公子可要加倍小心了。”
樓霽華拍手笑道:“明某雖是生意人,卻也不算糊涂。茶葉雖小,事關(guān)國計民生。若是稍有不慎,輕則百姓叫苦、重則社稷動蕩——若非如此,這小小茶事,皇上也不至于交托給一位肩挑著天下的王爺來辦不是?”
“明公子,‘肩挑著天下’這種話,可是不能亂說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只在皇上一人肩上,您別說錯了。”黎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語氣淡淡。
樓霽華打了個哈哈:“王爺說得是。明某失言了。”
黎羽忽然正色道:“是‘失言’不假,卻只怕未必是‘無心之言’。明公子,如今您跺一跺腳,整個京城只怕都要抖三抖——您就當(dāng)真甘心只做一個商人?”
樓霽華攤開手,無奈地一笑:“不甘心有什么辦法?念了這么多年書,連個秀才也沒考中,明某這輩子是沒有做官的命了!”
“要成為人上之人,道路可不是只有考科舉這一條。”黎羽沉下聲音,意味深長地道。
樓霽華暗暗心驚,面上只裝作不懂。
黎羽便轉(zhuǎn)向岳之恒,語氣平淡:“如果本王沒認(rèn)錯,這位岳公子,應(yīng)當(dāng)是去年的進(jìn)士吧?”
岳之恒慌忙打躬:“王爺好眼力,晚生正是壬子年進(jìn)士出身,目下在禮部做些跑腿傳話的小差事。”
“禮部的朝廷命官,卻甘心奉你為主——明公子,你不簡單??!”黎羽“贊嘆”道。
岳之恒心中一凜,慌忙辯解:“晚生中舉之前家境貧寒,曾承蒙公子接濟(jì),故而……”
黎羽擺手止住他的解釋,淡淡道:“本王對你們的關(guān)系并無興趣。只是想提醒明公子一句:您此刻選擇哪條路,能決定您將來走多遠(yuǎn)——罷了,題外話也不必多說,貢茶的事,以后就拜托明公子了。”
岳之恒早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吩咐凝素去招呼酒菜。
下頭廚子早已經(jīng)備著了,酒菜很快送了上來。醉眠樓最動人的幾個女子也已裊裊婷婷地進(jìn)了門,預(yù)備伺候貴客。
這時黎羽卻冷然起身,拂袖便走:“明公子,免送。”
“王爺不留下嗎?來醉眠樓一趟,這樣走了,姑娘們怕是會哭的。”樓霽華站起身陪著走到門口,含笑挽留。
黎羽冷然道:“明公子憐香惜玉,自己留下陪她們就好。”
等黎羽走遠(yuǎn),岳之恒立刻把姑娘們打發(fā)出去,關(guān)上了門。
樓霽華回到桌旁坐下,微笑道:“岳兄別慌,他只是嚇唬咱們而已。”
“華兒,我在朝中為官,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若是不方便,我便把官辭了……”岳之恒的臉色有些難看。
樓霽華擺手笑道:“好容易考上的,辭了做什么?黎羽一番話反倒提醒了我——朝中有人好辦事嘛,以后我仰仗你的地方只怕還多!”
岳之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就別打趣我了。如今你是王妃,哪里還會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喂,這是托辭嗎?”樓霽華板起面孔。
岳之恒慌忙搖頭:“你知道,我是愿意為你赴湯蹈火的……”
樓霽華慌忙打斷他的話:“岳兄,貢茶的事,咱們在用人上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出分毫紕漏。你在朝中不要跟任何人往來太密,免生結(jié)黨之嫌……至于旁的事情,倒不需要過多擔(dān)心。”
凝素跺腳急道:“可是王爺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么意思?。?rdquo;
樓霽華淡淡道:“好好的談生意,他忽然扯到天下大事上去,只有兩種可能。”
岳之恒的臉繃得緊緊的:“第一種是他懷疑咱們有顛覆天下的野心,故意出言試探;第二種是——他自己有謀反之心,想試探咱們有無可能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