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被一把扯過去,整個人差點就摔在地上。
“你快幫我看看二郎,為什么它突然變得懨懨的?”
“清染姑娘,稍安勿躁,請把狗交給小生。”
半盞茶后,獅子嶺狹長復雜的上道上,一行三人披星戴月,不顧艱險連夜趕路。
“清染姑娘,還是你上馬來吧,小生自己可以走的。”
李景面容微赫,尷尬出聲。
“書呆子,你最好祈禱清染的寶貝二郎平安無事,要不然這就是你最后的好日子了。”雪靈芝手將手里的馬韁往前扯了扯,沒好氣地警告出聲。
他臟兮兮的臉上,掠過一絲遲疑,看著在前方不遠處探查路線的纖瘦背影,終是鼓起勇氣,拔高聲音道:“清染姑娘,這個凝氣丸小生原先打算在天一門考核的時候用的,它能夠在短時間內將虧損的真氣迅速補齊,小生雖然不知道你的狗,為什么會突然變得那么虛弱,但是這凝氣丸吃了總比沒吃強。”
“有病治病,沒病防病,清染姑娘,你放心,你的二郎絕對不會因為勿用小生的藥而出問題的。”
“我的二郎,不能有萬一!”
前面的女子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清冷的眼眸里寒光乍現,不容置喙道。
“……”李景呆呆地看著她,再沒有出聲,方才他給狗把脈,發(fā)現它的脈象很奇怪,并不像是一只普通的狗。
遲疑間,他將視線重新落回到懷里的清染懷里的小狗崽身上,眉頭不自覺地鎖了起來。
連夜趕路,一行三人馬不停蹄,終于在天蒙蒙亮時,趕到了錢塘鎮(zhèn)。
進了鎮(zhèn)子,時間尚早,清染便提議兵分兩路,讓靈芝去找落腳的客棧,她則帶著二郎去找大夫。
“清染姑娘,小生知道錢塘鎮(zhèn)有個很有名的大夫……”
“帶我去!”清染沉聲打斷,二話不說,直接扯過李景的衣襟邁開步子。
李景身體歪斜,嘴里喊著清染姑娘稍安勿躁,小生自己會走,可邁腿的速度卻始終追不上清染走不的速度。
只聽雪靈芝在后面,扯著大嗓門,喊道:“書呆子,你再不走快點,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腿!”
威脅聲落下,李景渾身一哆嗦,兩腿別說走路,打顫地更厲害了。
清染感覺到身側迂腐書生的惶恐,強壓下心中的煩擾,肅聲道:“靈芝的話你別聽,安心帶我去找大夫就好。”
“清染姑娘,小生叫李景,木子李,風景如畫的景。”
借著天光,那張臟兮兮的臉上,隱約能夠看清楚他的樣貌,看著斯斯文文,甚至還有些呆,或許他真的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書呆子。
收回視線,清染將昏睡不醒的二郎懷里緊了緊,小家伙渾身軟綿綿的,就像沒有骨頭般,他安靜不鬧騰的模樣,實在讓她很不習慣:“李景,麻煩前面帶路吧,我的二郎不能有事!”
她,灼灼的目光,似要穿透人心,李景在對上清染的視線時,狼狽的身形微不可查地頓了下:“清染姑娘,前面直走,第一個路口左轉,然后沿街經過三個胭脂鋪,兩個糧油店之后,會看到一間酒鋪,從酒鋪右手邊拐進巷口,再直行五十步,便是大夫的藥廬。”
“多謝。”
清染不問李景為何對錢塘鎮(zhèn)如此熟悉,干脆利落地道謝,直奔藥廬而去。
李景被丟在后面,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視線追隨著那道焦灼離開的纖細背影,忍不住呢喃:“濯清漣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
清晨第一縷金光散落,他整人沐浴其中,輕易地褪去了他渾身的狼狽,仿佛他生來就該高貴如斯。
“公子,請隨我們回去。”
街邊角落,幾個衣著奢華的男女,抱拳跪地。
“都讓你們走了,怎么還跟著?”
“公子,家中已經亂成一團了,莫要再任性了。”為首的領頭男人,年歲稍長,沉聲勸說道。
“我的那些哥哥們,巴不得我永遠都不要回去,你們這樣做,萬一惹惱了我的那幾個哥哥,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到哦。”李景不以為意地癟了癟嘴,直接負手越過他們離開。
“公子!依你現在的能力,是不可能考上天一門的!”軟得不行,就來硬的,領頭男人的聲音略顯急躁。
李景沒有停下腳步,他嘴角勾起,目光堅定地回應:“直到昨晚之前,我也這么覺得……”
“公子,錢塘鎮(zhèn)你已經游歷過無數遍了,既如此,就速速隨在下回……”
“應先生,你可能沒聽清楚,我說的是昨晚之前,現在我已經改變想法了!”
“公子,天一門的考核非同尋常,你臨走的時候,從家中帶出來的凝氣丹已經用盡了,你不會有機會的!”
“所以,昨晚獅子嶺的事情,是你干的?”
李景平和的語調里,徒然升騰起一股睥睨的氣勢,以肯定的語調,質問出聲。
“公子,應先生只是想請你回宮。”
“你們走吧,他有那么多兒子,不差我一個。”李景收回視線,眼中掠過一絲頹然。
雪靈芝就近找了家客棧,匆匆放下行囊,便出來找清染和書呆子。
她大老遠,就看到書呆子被一群人圍住,當即大喝一聲:“放開書呆子!看招!”
一晚沒睡,肝火旺得很,雪靈芝不管三七二一,拔劍就跟這些人對打起來。
“公……”
“靈芝姑娘,快救小生!小生的盤纏被他們搶了!”
李景信口胡鄒的話落下,為首的中年男人眼里滿是詫異,一時失神,差點被雪靈芝砍傷。
“敢跑!把錢交出來!”
“窮寇莫追,靈芝姑娘,你身手好厲害哦。”
“書呆子,你拉著我做什么,這些人模狗樣的混賬,就該抓起來關在大牢里十年八年,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光天化日勒索搶劫!”雪靈芝收劍,義憤填膺道。
“是,姑娘說得有理,不過,小生覺得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跟清染姑娘匯合。她已經帶著二郎去先去找大夫了。”
其實,剛才李景忘記說了,錢塘鎮(zhèn)最有名的大夫,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古怪,清染帶著一條狗去看病,恐怕……
藥廬。
“姑娘,你怎么還沒走?”
“這個小童,我的狗病得很嚴重,已經昏睡一天一夜了,勞煩你再替我通傳一下。”
清染手溫柔地摸著二郎的皮毛,聲音里充滿了焦灼。
“家?guī)熃袢湛床〉拿~已經滿了,姑娘明日請早吧。”
小童子十一二歲的年紀,說話做事卻是老成得緊,一絲不茍地重復道。
明天!
她等得了,二郎也等不了了!
懷里的小家伙,安靜地躺著,一點都不鬧騰了,清染的心卻跟翻江倒海般,始終都無法平心靜氣。
耐心耗盡,好脾氣也耗盡,就在小童不留情面準備關門的時候,她箭步上前,單手直接擋在了欲要合上的木門上。
“哎,你這人怎么回事?”
“讓開,否則別怪姐對你不客氣!”氣急了,清染連自稱都帶著現代的味道。
小童被她的冷冽氣勢,怔住了,愣是忘記了阻攔。
清染見縫插針,俯身彎腰,靈活地側身,跨過了藥廬的門檻。
藥廬外面看著破敗簡陋,進去之后,去發(fā)現別有洞天,清染抱著二郎,經過一片苗圃,里面盛放著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咻!”
忽然,有道強勁的氣流凌空而來,清染正好要跨步進屋子。
“姑娘,請止步。”
屋子里,傳出一道冷清的聲音。
“你大膽!”小童子氣急敗壞地追上前,扯著嗓門吼道。
“彤兒,退下。”
他的聲音極好聽,就像是山澗里流淌出的清泉,似乎帶著魔力,仿佛能夠撫平世間的一切創(chuàng)傷。
“是,師父。”
小童子怒瞪了清染一眼,但也沒再趕她,徑自轉身離開。
清染站在門口,將二郎往懷里緊了緊,清嗓子,不疾不徐道:“師傅,你家小童說你每日看病有限額,今日名額已滿?”
“姑娘,請明日請早。”
“大夫的話,實在讓在下難以信服,今日天剛亮,我已經在門口恭候了,并未見有旁人來問診!”什么話都是你們兩師徒說了算,當她傻逼啊!
“子時剛過,便是第二日了。”
噗!
清染一口老血哽在喉嚨,氣得咬牙切齒道:“大夫,你救人有名額,但救狗總沒有吧?”
“眾生平等,難道在姑娘眼里懷里的這條性命和人命相比,要低賤?”
怎么可能!
二郎是她最重要,最親,最愛的,這世上,她唯一的牽掛,她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守住二郎和她的簡單小幸福。
“大夫,我的狗不明原因地昏迷了一天一夜了,而且它又誤食了凝氣丹,急需要救治,大夫有佛心,可否破例?只要你答應救我的狗,你有什么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本來,清染向來硬的,可是剛才那道強勁的氣流,直接給了她下馬威——屋子里的男人,恐怕深不可測,不是她如今的實力可以匹敵的。
再說,她是來求醫(yī)問藥的,又不是來好勇斗狠的,天一門就在錢塘鎮(zhèn)的回回山上,未免節(jié)外生枝,清染不得不謹慎。
話音落下,屋子里老半天沒動靜。
這時,二郎忽然嚶嗚著叫了一聲,清染臉色驟變,腳下步子不再遲疑,豁出去地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