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只懶洋洋的金蟲子,我驚得嘴巴張開可以放進(jìn)一個雞蛋,它明明在茶花峒那個寨子的,我離開茶花峒,它就不見蹤影,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在我的床上呢。
這里是黑花寨,距離茶花峒有幾十里的山路,它就算自己慢慢地爬來,也不可能這么快走來。它可是一只小小的蟲子。
我腦袋空白了一會,隨即想明白,它一直跟著我,一路跟到黑花寨,至于它是怎么跟著我,我還是想不通,可能它是把自己藏了起來,就躲著我身上,羅大金也無法發(fā)現(xiàn)。
我嘆了一口氣,小聲說:“金蠶,我不是想要帶你回來的,而是那個鬼大爺強迫我割開手掌的。我知道你很厲害,快回茶花峒去吧,那個胖子叔很著急的。”
金蟲子無動于衷,好似吃定我了,絕對不會離開。我想著要把把它抓起來,直接丟出去。轉(zhuǎn)念一想,羅大金想得到金蟲子,丟出去被羅大金發(fā)現(xiàn)了,那就便宜了他。
而且更叫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我右手不少地方暗暗發(fā)黑,不由地一驚,這些發(fā)黑的地方,是我剛才伸手胖到金蟲子的地方。
發(fā)黑的地方越來越深,最后落下了一個黑印。
皮膚變黑,整條手臂都沒有什么力氣,腦袋開始有些發(fā)暈。我心想,看來金蟲子并不是外在看起來那么油膩肥胖,人畜無害。它全身上下都沾滿了毒氣,碰它一下,就夠你難受的。
我更不敢上前把它抓起來丟出去了,心想:以后不僅多了羅大金這么一個祖宗,還多了一只難以伺候的蟲子。
我只能從一邊下床,把被子一拉,直接蓋在金蟲子身上,盯著床看了一會,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那個茶花峒出現(xiàn)的鬼大爺,為什么要把金蠶送給我呢?
我手臂碰了金蟲子后,腦袋有些發(fā)暈,走動了一會,倒好了很多。今天是除夕夜,外面偶爾會聽到炮仗的聲響。我起床后,卻沒有看到羅大金。我本以為羅大金出去辦事了,卻從他房間里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我心中暗暗訝異,羅大金很少睡懶覺,今天又是除夕夜,怎么今天還沒有下床啊。
我便過去敲門,喊道:“阿叔,今天還過不過年了,您老人家的身體怎么樣了?”我沒有推門進(jìn)去,羅大金的房間和地窖,對我都是禁區(qū),沒有他的允許,我是不能輕易進(jìn)去的。
羅大金的聲音很微弱:“羅九,你進(jìn)來吧。”
我心中越訝異,他竟然讓我進(jìn)他的房間了。我便推門進(jìn)去,屋內(nèi)有一股很重的血腥味,床邊放著一個木盆,里面有不少鮮血。
羅大金臉跟白紙一樣,一點生氣都沒有。只過了一個晚上,怎么羅大金就跟個死人一樣,難道不用我動手,羅大金就自己病死了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大叔,你怎么樣了?”
羅大金靠在床邊,精氣神都很差,咳嗽了兩聲才說話:“我小看了金蠶蠱,本以為受的傷并不算太重,可沒有想到,我傷得很重。今天凌晨開始發(fā)作,我已經(jīng)吐了很多的血了。”
看到羅大金這個樣子,我想起了沈銀山和苗秀萍,當(dāng)小偷是沒有好下場的,沈銀山被蝎子咬得沒有人樣,苗秀萍則葬身蝎子群,只剩下一堆白骨。
我假意問道:“那……應(yīng)該怎么辦?我記得以前你給我煮過草藥,要不要我?guī)湍惆舅幠兀?rdquo;
羅大金笑了一聲:“不枉費我養(yǎng)你這么久,也算知道報答我了。你過來一些,我告訴你該怎么辦?”說話的聲音小了很多,好像氣力都不夠了。
羅大金笑得跟怪異,我也沒有多想,便走到他床邊,越發(fā)覺得血腥味濃厚,再看盤里的鮮血,已有些發(fā)黑。
我問:“大叔,你說吧……”
我話還沒有說完,原本靠著床頭的羅大金忽地伸出右手,一把扣住我脖子:“你若想乘著我受傷,殺掉我逃走,那你就做白日夢。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要下去陪我。”
我整個人猝不及防,脖子骨生生發(fā)痛,呼吸變得困難,忙伸出雙手抓羅大金,哀求道:“大叔,我不敢,我不敢的。”
我抓羅大金的時候,他看到我手右手有發(fā)黑的地方,又是一驚,松開我的脖子,而是換成抓我的右手:“你手上黑印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我撒謊道:“我沒有注意到呢,怎么會有一個黑印呢。是大叔你催動我體內(nèi)的蠱蟲嗎?所以才會用黑印嗎?”
羅大金瞳孔數(shù)次變化,表情有些懊悔:“哎,金蠶蠱本是蠱門排第一的神蠱蟲,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去盜蟲,沒想到把你也連累了。”
羅大金認(rèn)出我手上的黑印是金蟲子遷怒于我造成的。他不知道是我無意碰到金蠶蠱,以為是金蠶蠱動怒,對我下了殺招。
我猛地?fù)u頭:“什么意思?這黑印子不是您弄的嗎?我沒有見過金蟲子,更沒有碰過它,它怎么可能會傷害到我呢?”
羅大金搖搖頭,把他右手袖子卷起來,他的枯敗的肌膚上,也有一條長長的黑色印記。那印記好像一條毒蟲纏繞在他手上,隨即說道:“金蠶蠱多年來在蠱門中一只排第一位,有人也養(yǎng)過其他蠱蟲,自以為可以超過金蠶蠱,最后都失敗了。你可知道為什么?”
我搖搖頭:“大叔,你快告訴我?”
羅大金道:“金蠶蠱可以殺人于無形之中,你沒有看到它,可能它已經(jīng)對你動手。甚至傳言可以千里殺人,這是任何一種蠱蟲都比不上的。”
我驚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金蟲子可以這樣厲害,道:“可我聽胖子叔說,羅豆豆大人的殘蝎可以和金蠶蠱媲美。”
羅大金喝了一聲:“這個家里,不能提羅豆豆的名字。否則,我會懲罰你的。”
我倒無所謂,心說你羅大金惹上了金蠶蠱,受了重傷,我只是被金蠶蠱碰了一下,不用擔(dān)心什么。只是羅大金心狠手辣,說話也不會騙人,他若真被金蠶蠱搞死了,肯定會拉我一起陪葬。
我搗蒜般點頭:“再也不說羅豆豆了。大叔,你我中了金蠶蠱,可有什么辦法化解嗎?要是化解不了,我還有多長時間可以活。”
羅大金道:“金蠶蠱并非要殺我們父子,而是要懲罰我們,應(yīng)該不會有性命威脅??蛇@蠱毒不解,會把我們的身體拖垮的,成為廢人的。”
羅大金示意我扶他起來,他的身子骨很瘦,晃悠兩下走了出去,看著窗外的積雪:“今天是除夕夜,咱們明天再去采藥,先弄一些蝴蝶骨,壓一壓再說。過年吧,總要有個過年的樣子。”
我邊說:“大叔,你今天休息,我去熬些藥湯來喝。”羅大金到客廳坐著,我只是腦袋有些發(fā)暈,暫時沒有吐血的癥狀,燒了一盆炭火,放在客廳上,又熬了一鍋湯藥。
羅大金喝過之后,神色恢復(fù)了不少。我本不想喝,但是怕他看出破綻,也喝了一碗。羅大金的氣色好了不少。
羅大金需要靜養(yǎng),做年飯的任務(wù)就落到我身上。我煮了米飯,做了幾個菜,心中遙想,阿媽和阿爸會不會也在年飯,他們會很開心過這個年嗎,一想到這里,我眼淚就要流出來了。
做飯時候,有兩個老人過來找羅大金,其中一個手臂受了重傷,指著羅大金的鼻子責(zé)罵:“羅大金,你搞出來的好事。你家的那個羅七,在林子里偷襲了我們。”
羅大金陰沉著臉:“你們回去吧,我心里有譜,等過了這個年,我就去把他抓回來。”
老人袖子一揮:“你要是連自己的孽畜都對付不了,我看你這蠱師也不要當(dāng)了,讓蠱神換一個得了。”兩人輩分比羅大金要高一些,說話也沒有其他寨民那個畏懼。
羅大金直接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倒在地上:“你們要是不滿意,就去請蠱神,他老人家要換我,我無話可說。大過年,你們別在這里倚老賣老。”
兩個老人氣得只瞪眼,臨走前丟下狠話:“我們這就去找族長商議,你太無法無天了,完全不把我們留在眼里。”
我心中一笑,羅七就藏在林子里,他感到過年的氛圍,所以給羅大金找些不痛快。羅大金本就受了重傷,遇到這等上門責(zé)罵的事情,心情更差,精神頭更差了。
羅大金叫道:“羅九,你動作怎么這么慢,想把我餓死嗎?你是我的蟲兒子,就算我被金蠶蠱弄死。我閉眼之前,也會讓蠱蟲咬爛你的肚子,吃光你的五臟六腑,讓你不能好活,下來陪我。”
我聽到他的叫喊,雙手握著拳頭,恨得咬牙切齒,心想,你死肯定要下地獄,我卻不一樣,我會去天堂,誰會陪你。
我強壓住怒火:“您再等一下,飯菜馬上就做好了,您老人家現(xiàn)在身體不好,不要生氣,生氣傷身的。”
我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擺好兩副碗筷,便把羅大金扶過來吃飯。羅大金看著桌子上的兩雙碗筷,搖搖頭道:“再去加兩雙,過年都要多擺兩雙筷子的。”
我猶豫了一下,便想起,在我們那邊也有這種風(fēng)俗,過年桌子擺的碗筷要比吃飯的人多一些,因為大家都相信,過失的人,會在這一天回來和家人一起吃團圓飯。
我跑過去拿了兩副碗筷,依次擺好,羅大金讓我坐到他對面去,另外碗筷擺在他左右手位置,給酒杯倒上米酒后,羅大金端起酒杯:“我們一家四口終于可以坐下來吃個團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