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圓猛地松開手:“蕭康,我遇到這只惡魔,我不會有好下場的,我永遠也報不了仇的。”她的淚水翻滾而下,滴滴答答地停不下來。
我不知道方小圓是怎么知道,自己父母是羅北城害的。但我知道,她的內(nèi)心很絕望,她已經(jīng)連說了兩次“自己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股寒意從我腳底升了起來,如果方小圓沒有說假話,那么羅北城不僅害死了自己的女兒和女婿,還在欺騙自己外孫女。
他要女孫女跟著他好好學本事,這樣方小圓就可以替父母報仇,這根本就是無法完成的事情。羅北城不可能真正地傳授方小圓本事。
他甚是會告訴方小圓,是某個人殺了她父母,讓方小圓去殺那個人。如果方小圓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那么他隨時可以加害方小圓,畢竟他弄死了自己的女兒和女婿。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方小圓,因為有些事情不是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作為旁觀者很難感同身受。
我想了一會,說道;“方姐姐,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羅北城終有一天回老,你會長大,終有一日,你會完成心愿,替父母報仇的。”
黑暗中,方小圓看著我,眼神里惡毒光芒,緩解不少:“真的可以嗎?”
我猛地點頭:“一定可以的。”未來遙不可及,但我們必須滿懷希望。
方小圓道:“謝謝你。”
方小圓找出被子鋪在地上,讓我暫時在這里睡一晚上,等明天早上再回羅大金的住處。這幾日,羅大金到處派人找我,氣得不行,我也不在乎再晚一天回去。
我終于睡在溫暖的被子里,沒有霉味,倒有一股微微的香氣。
睡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方小圓輕輕地推了推我:“蕭康,天亮了,你溜回家去。羅大金很生氣,他會打你的,你要忍住,不要和他頂嘴。我想把辦法把我外公帶去,把你趕到祠堂里關(guān)幾天。”
我悄悄地起身,傷口包扎后,沒有那么痛了,沖著方小圓笑了笑,開了門就溜了出去。
天剛蒙蒙亮,路上沒有多少人,偶爾有兩個出去砍柴人,他們見到我,都微微有些驚訝,可能他們沒有想到,一個逃走的孩子為什么會自己回來呢。
我邊走邊想,該如何應對羅大金。
要不要說是沈銀山和苗秀萍把我綁走了,后來毒蝎子幫忙,我才逃回來的。羅大金不會相信我能做到這一點。而且這么一說,羅豆豆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我又想了其他幾個借口,都被我否定了。
我最后決定,干脆就說是我自己想逃走的,可是蠱蟲發(fā)作,不得不回來,這樣他就不會懷疑什么。羅大金頂多打我一頓,最壞的結(jié)果打斷骨頭,臥床休息一段時間。
我一邊走一邊想,很快就看到了羅大金的家。我又看了看附近,把外套脫下來,把羅豆豆的靈位包好,就藏在一處草垛子里。
我走到屋前,沒有敲門,而是坐在門檻上,就靠在門上,翹著二郎腿。天越發(fā)亮了,很快過往的人就發(fā)現(xiàn)了我,有不少聚集在外圍,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的。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個頭頂一根沖天辮,流里流氣的青年,走過來一把提起我:“狗崽子,你還知道回來了,你可是大金叔花了三萬塊錢買回來的。”
我瞪了他一眼:“狗崽子是你叫的嗎,快把我放下來。”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值三萬塊。
青年火氣上來,揚手就要下巴掌。
我冷笑一聲:“我是蠱人,你不怕死就把巴掌打下來,我保準你會跪下來求我。”
青年臉色肌肉抽動兩下,揚起的手僵住了,一把把我丟在地上:“大金叔自然會想辦法對付你,你這狗崽子,忘恩負義,要不大金叔,你早就死了。”
我呵呵一笑:“他花錢買人,我還要感謝他!我感謝你們黑花寨的祖宗十八代,當然還要感謝你媽。”我料定二流子青年不敢對我動手,直接破口大罵。
圍觀的人聽到這話,當即就有人喊道:“羅大金,你出來管管你的好兒子,他都問候你祖宗了。”二流子青年憤恨地看著我:“你辱罵祖先,自然會有族法伺候你。”
我哈哈大笑:“對了,你叫做狗牙還是狗腿?羅大金沒有出來,你就在這里咋呼什么?”
二流子越發(fā)氣憤:“你爸爸我叫做狗牙。”
大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羅大金走了出來,氣色不太好,想來這幾天沒有怎么休息好:“狗牙,你是誰爸爸?”
二流子青年狗牙連連后退兩步,臉上堆滿笑容:“大金叔,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羅大金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羅九,你不是跑了的嗎,怎么有自己回來了呢?”
我聳聳肩膀:“你追著硬木棍打我,我不是條傻狗,自然要跑。只可惜,遇到大雨,我迷失了方向,后來蠱蟲發(fā)作,只能回來了。”
羅大金嘴角翹起,陰陰笑了一聲:“羅九,你是不是覺得我之前都是說大話騙你的,你不相信七竅流血和萬蟲鉆心吧。”
我想起方小圓的話,讓我不要跟羅大金頂嘴,悄然起身,就跪在他跟前:“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一回吧。”
羅大金又是一笑:“方才我聽到你在問候黑花寨的列祖列宗,這又是為什么?”
我只好小聲說:“他們在說難聽的話,我不能打他們,難道罵兩句都不可以嗎?我不是一塊石頭,我也是有感情,也會生氣和憤怒的。”
羅大金遲疑了片刻:“羅九,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你牙尖嘴利,這回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敢情你罵人是對的,他們活該被你罵?”
我直起了身子:“是的。”
羅大金二話不說,直接一腳踹了過來。這一腳力度極大,直接踢在我心窩上。我整個人飛了出去,好在陰鑼一直放在胸口,幫我分擔大部分力氣,不然的話,又要吐血。
饒是如此,我還是胸口發(fā)悶,眼冒金星,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我再次爬起來跪在地上:“我再也不敢跑了,求您老人家放過我。”
狗牙插話:“叔,這種狗崽子就要好好收拾,不然的話下一次還要跑。”我歪著腦袋瞪了一眼羅大金。
羅大金走過來,一手把我拎起來:“各位該干嘛就干嘛去。”看熱鬧的人群方才散開。
羅大金提著我進了屋,直接把我丟在地上,陰沉著臉一聲不吭,返回自己房間,很快就抱出了一個黃色的方口罐子。罐口蒙著數(shù)層油紙,油紙纏著紅線和黑線。
羅大金道:“我怕你不長記性,再請你和蠱蟲玩一次。”
我驚得瞳孔放大,這罐子里裝著羅大金養(yǎng)的蠱蟲。我不斷地搖頭:“求你了,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神秘蠱蟲發(fā)作了。”
羅大金道:“這只是一只尋常的血蜘蛛,不會鉆到你身體離去,你讓它咬一口,慢慢享受痛苦吧。”羅大金走上前,蠻狠地抓住我右手,揭開油紙,把我的手放了進去。
我無法掙脫,也不知道罐子里有什么東西,只感覺有什么東西爬在我手上,不斷地爬動,應該有很多只腳,手指一麻,就傳來觸電般的感覺。
羅大金松開了我,我抽出右手,發(fā)現(xiàn)整個手臂已經(jīng)完全通紅,像燒紅的烙鐵一樣,手指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更可怕的是,全身控制不住地痙攣。我躺在地板上,如同一只蝦子,不能說話,甚至連叫都叫不出來。
當一個人身受劇痛,可無法叫喚的時候,這種疼痛會加倍的。我倒地之后,罐子里悄然爬出一只周身上下發(fā)紅的血蜘蛛,好奇地看了看四周,而后慢慢地爬下罐子,最終停在我的身上。
血蜘蛛繞著我身子爬動,在它嘴巴里,吐出一種紅色的線條,緊緊地勒住我。那線條不斷地收縮,我感到皮膚傳來一陣一陣的灼燒感。
“夠了。”門口站著一個老人,身邊跟著方小圓,應該就是黑花寨的族長羅北城,“你花錢買回了兒子,難不成要自己活活弄死嗎?”
羅北城很高,身材也很魁梧,目光十分銳利,走進來的時候,羅大金有些驚訝:“族長,這是我自己的家事,我在管教我自己的兒子。”
羅北城道:“家里的事也是族里的事,你是黑花寨的蠱師,就不應該用蠱蟲對付寨子里的人,這娃娃拜了祠堂,也屬于寨子里的人,快收起來。”
羅大金極不甘心,可族長下令,不好違背,嘴里念了幾句,血蜘蛛悄然地爬回壇子里,我身上的疼痛感才緩解一些。
羅北城又道:“羅大金,我不在寨里,你沒經(jīng)我的同意,就強開祠堂,你真是好大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