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聲從我身后傳來,我回頭一看,一只個頭強壯的大惡狗站在五米開外,眼睛通紅,嘴巴咧開、露出鋒利的牙齒,鐵鏈拖在地上。
正是羅有道的那只大黑狗,羅大金說過,這狗是咬死了一窩所生的兄弟姐妹們,方才存活下來,性情暴躁,兇殘成性。
昨晚與它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與它對視過。我感覺得它畏懼羅大金,但對我沒有恐慌。我沒想到,會在這里和它撞上了。
真是冤家路窄。
我立刻蹲下來,撿了塊石頭,大聲喝道:“野狗,給我滾遠一點,否則我對你不客氣。”我順勢做了幾個假動作,想把惡狗趕走。
那惡狗左右躲閃,最后發(fā)現(xiàn)我沒有真的扔石頭,開始逡巡來回走動看著我,眼中的光芒愈發(fā)殘忍。
我握著石頭的人更緊了,我心中暗想,惡狗極有受了羅有道的指使,跑不出多遠,就會被它追上,憑它的瘋狂勁,我有很大可能被它咬死。
我索性站在原地,惡狠狠地看著眼前的大惡狗,放聲大罵:“羅有道,你放狗咬我。等我……等我阿爸回來,他一定要找你算賬的。”
我猜測羅有道可能就躲在附近,應該可以聽到我的聲音,所以才這樣大聲叫喊,目的是讓他考慮清楚后果。又惡狠狠地看著大惡狗:“你咬死自己一窩生的兄弟姐妹,還有什么顏面活在世上,趕緊找一堵墻撞死得了。”
我又朝著它大叫了兩聲,惡狗右前腳在地上蹭了幾下,眼睛相比剛才,紅得愈發(fā)可怕,幾乎就要流出鮮血,可它依舊是沒有攻擊上來??磥?,我的猜測是對了,羅有道就躲在某一堵墻后面,他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后果。
沒有羅有道的命令,惡狗只能干瞪眼。我決定往旁邊移動幾米,整個移動過程小心翼翼,隨時提防惡狗撲上來,我最終靠在了一堵用碎石頭堆成矮墻邊上,整個后背完全被汗水濕透了。
惡狗也跟著往前走了幾米,而恰在這時,傳來一聲微弱的咳嗽聲。原本只敢干瞪眼的惡狗猛地撲了上來,動作異常敏捷。
我手中抓著的石頭應聲飛出去,直砸向惡狗。惡狗根本沒有躲閃,迎面撞上石頭,石頭反彈,落在地上。
我看得心驚肉跳,順著矮墻拔腿而跑。惡狗一撲落空,起身又追了上來,吱啦一聲。我感覺右腳傳來一股鉆心劇痛,發(fā)出一聲慘叫,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惡狗已然咬上了我的右腳,而且咬得很深。我只能轉身,揮動拳頭重擊惡狗,右腳腳后跟已經流出了紅色的鮮血,整個褲腳都染紅了。
我拳頭揮動很快,可我年紀不大,力氣本來就小,再加上這段時間身心俱疲,雖有幾拳打在黑狗的腦袋上,可是效果甚微。
惡狗和一般烈犬不一樣,它聞到鮮血后,雖然眼睛通紅,可是卻沒有陷入瘋狂的狀態(tài)。它目的很明確,咬住我腳后跟,只是為了把我拖到在地,只咬了幾秒鐘,隨即松開嘴巴,直接壓到我身上。
它身上散發(fā)這一股黑色的臭氣,撲上來后,愈發(fā)強烈。我聞了兩口,只覺得昏天暗地,差點就把米飯吐出來。惡狗連著下嘴,對準我的喉嚨。
咬開、咬破喉嚨,人就必死無疑,羅有道這是下死手的節(jié)奏。
我意識已經迷離,只是出于本能地躲閃,在掙扎過程中,右手被惡狗爪子抓傷,最后只能伸出左手護在脖子上。
惡狗又下嘴了,直接咬在我左手臂上。很快,連帶它的哈喇子和我手上的鮮血,一起滴在我的胸膛上。我用盡最后的力氣擋著,惡狗雙眼兇神惡煞地看著我。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像個深海中溺水的孩子,拼命掙扎,卻沒有握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漸漸地,我感到力氣流失,眼前開始慢慢變黑,手上的氣力越來越弱。
完了,我要被一條狗咬開喉嚨窒息而死了,多么悲催的死法,和我之前設想的完全不一樣。我之前想過很多種死法,獨獨沒有被狗咬死這一種。
就在我覺得一切都要完了的時候,滴答滴答,一種黑色液體低落在我的胸口。我眼前亮了許多,看著壓在我身上的黑狗。
它的嘴巴附近已經開始腐爛,甚至可以看到白色骨頭和泛黃的獠牙。黑色的液體正從它腦袋上滴下來。惡狗好似感覺不到痛楚,遲遲沒有散開嘴巴。
但我已感覺到,咬合的力度開始變弱變小了。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很難用言語形容出來,也很難叫人相信。這只在狗群中廝殺活下來的惡狗,這只狗群中最強壯最聰明的狗,迎來了它一生的末日。
腐爛從狗頭開始,隨即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推進。我看著它一雙耳朵化成黑水,隨即是脖子,而后蔓延到全身。
狗頭骨像被強酸洗過一般,變得很輕。我輕易掰開了上下頜,脫身滾到一邊,就靠在墻上,心臟砰砰地快速跳動,大口地呼吸,腦袋一片空白,根本就無法思考。
惡狗倒在地上,腐爛還在繼續(xù),四肢已經沒有毛發(fā)血肉,只剩白骨。腹部里悉悉索索地發(fā)出怪聲,流出的黑色液體滲入土壤里。忽然,惡狗腹部的黑毛動了動,從里面探出十個腦袋。
十個腦袋烏黑發(fā)亮,各有一雙肥碩前蝥,還有一雙金燦燦的尾巴,身子擺動,落在地面,正是十只金尾的帝王蝎,和昨晚從神龕上跳下來的蝎子一模一樣。
它們個頭比不上昨晚那帝王蝎,搖晃了幾下前蝥,就鉆入土壤里面,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以為自己看花眼,忙伸手揉揉眼睛,忍痛上前挖了挖土壤,卻沒有它們的影子。
一陣風吹來,惡狗腹部隨即坍塌下去,只剩下一張帶毛皮。前后不過五分鐘,惡狗只剩下一堆骨頭和一張狗皮。
我靠在石墻邊上,無法接受也無法理解這事情是如何發(fā)生的。哪十只金尾帝王蝎是從哪里來的,它們?yōu)槭裁匆獛臀覍Ω稅汗罚克鼈冇秩チ四睦锬兀?/p>
它們是靠什么弄死了惡狗的?惡狗為什么會以這么快的速度腐爛呢?
我知道這里一切都不能憑常識去推斷,可這也太慫人聽聞了。遠處又傳來數(shù)聲咳嗽,我方才驚醒過來,惡狗雖死,羅有道還活著的。
我雙手撐著土墻站起來,忍著腿部和雙手的劇痛,一直靠著土墻等著。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看到羅有道現(xiàn)身。
看來,他是不敢過來了。我從路邊撿了一根木棍,一瘸一拐走回去。經過一面暗墻的時候,看到墻面上有幾口鮮血,心想可能是羅有道留下來的。
我右腿后跟和雙手傷口都在流血,花了好久才返回屋里,又艱難地弄些清水沖洗傷口,沒有找到羅大金家中的藥箱,用布匹簡單地包扎一下,避免流血休克而死。
弄完這些,我早已是筋疲力竭,便靠著房門睡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房間里,傷口已經重新包扎,還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屋內各處都亮著燈。
羅大金正坐在桌子邊上,見我醒過來,上前摸了摸我腦袋:“終于退燒了。蟲兒子,怪我大意,沒想到羅有道還沒有死心!”
咚咚哐,咚咚哐,外面?zhèn)鱽砹舜蜩尩穆曇?,有人大喊?ldquo;羅有道小爺爺上吊自殺了。羅有道小爺爺上吊自殺了……快來人啊。”
我不由地看了一眼羅大金,嘴唇微微動了動,想知道這事情羅有道是不是被他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