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扶起東子,同時我看見他的左肋處正慢慢的流著鮮血,額頭上面布滿了黃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子。東子看起來很虛弱,很痛苦,我就問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東子說,死了,都死了。那些苗人早就有準(zhǔn)備,那一節(jié)車廂里面幾乎都是他們的人,我們一進(jìn)去,就被迎面而來的刀槍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似乎早就知道我們要來。我見狀一連砍翻了幾個,才從里面跑出來。東子一臉自責(zé),是我連累了這些兄弟。東子又問我,你怎么也會跑出來?
我就把遇到的情況和他講了一遍,包括那個老頭給我傳過來的話。東子聽了閉上了眼睛,然后猛地睜開,說,完了,這事肯定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二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我問他憑什么這么肯定,東子說,我剛剛從車廂里面跑出來的時候,看見了很多持槍核彈的警察,應(yīng)該是武警,你要知道這種普通的列車怎么會有這么多警察,肯定是北京方面出了事情,這些人才追了過來。也許從我們上車的那一刻他們就注意到了我們,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圈套。
我聽著警報聲漸進(jìn),和東子說,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得趕緊走。
東子搖搖頭,走不了,現(xiàn)在所有地方肯定都進(jìn)行了封鎖,我們逃不出去的。
我說,下一站會有人接應(yīng)我們,很有可能是二叔安排的人。
東子說,我已經(jīng)沒臉見二爺了。你趕緊走吧,小許爺,我槍里面還有幾顆子彈,我一定得干死那幾個苗人,不然這么多兄弟都白死了。
我說,現(xiàn)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你得趕緊跟我走,那些警察馬上就會追過來,晚一點都走不了了。
東子說,小許爺,你聽我說,其實在我心里早就把你當(dāng)成了我的親人。我東子這個人從小沒爹沒娘,跟著那些“墓腿子”四處挖掘古墓,你也知道這行很危險,說不好哪一天就會被埋在土里面,但我那時候不想那些個,我覺得有吃有喝就可以了,活一天算一天。后來有一天為了和其他團(tuán)伙爭搶古墓,我們發(fā)生了火拼,他們?nèi)撕芏啵覀儾粩常沂芰撕車?yán)重的上,跑到了秦嶺的大山里面,也就是在哪里遇到了二爺,是他救了我的命,給了我一口飯吃,而且這么多年,二爺一直對我很好,把我當(dāng)成自己的兒子,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誰心里都明白。我東子這輩子沒讀過書,但是我明白一個道理知恩圖報,沒有二爺我今天早死了,所以這么多年什么臟活累活我都搶著干,誰敢跟二爺?shù)裳劬ξ业谝粋€不饒他。
我對,東子說,這些我都知道。
東子說,你走吧,我現(xiàn)在受了傷已經(jīng)走不了了,跟著你只會托你的后腿,到時候咱倆就都走不了了,你見到二爺以后幫我跟他說一聲,就說,我東子對不起他,把事情辦砸了。
我不愿意丟下東子,就強行的扶著他向前走,沒想到東子一把掙脫了我,他舉起槍對準(zhǔn)了自己的腦袋,小許爺,我東子這個人說一不二,你如果再不走,我就打爆自己的腦袋。
我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我咬著牙說,我走!但是你不能干傻事,被警察抓到,還有救你的機會,但是如果你持槍去殺那些苗人,最后肯定會被警察亂槍打死。
東子說,我心里有數(shù),你趕緊走吧。
我頭也不回的跑開了,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槍聲,我不知道亂槍打死的人是誰,我也不知道東子是否還活著。我能做的,只是不停的向前跑。
慢慢的我累了,感到一陣暈眩,我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望著蔚藍(lán)的天空,我想起了家鄉(xiāng)的白云,想起了爺爺,父親,二叔,我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做著什么,是否安康,也不知道二叔有沒有被抓,整個許家現(xiàn)在到底變成了什么樣?
身邊的樹林里面?zhèn)鱽砹艘魂嚍貘f的叫聲,它們哇哇的叫個不停,讓我感到一陣心煩現(xiàn)在竟然連這些畜生也來嘲笑我,但也許我真的就是一個笑話,一個連我自己見了都忍不住大笑的笑話。
我從地上爬起來,麻木的向前走去,我的腦子里面很亂,很多擔(dān)心,很多猜疑,但是無論如何都總結(jié)不出一件具體的事情,也許是一時間經(jīng)歷的太多了,我感到如夢似幻,猶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我想抓卻抓不住,只能不停的奔走,卻又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
臨近夜晚的時候,我在路旁發(fā)現(xiàn)了一家亮著燈光的農(nóng)戶,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了一個下午,我很累,很渴,很餓,我知道我不能死去,我的身上帶著東子的囑咐,我一定要把它告訴給二叔,所以我一定要到老頭說的地點去。打定主意以后,我敲響了農(nóng)戶家的門,院子里面?zhèn)鱽硪魂嚬贩?,不大一會,門開了,我看見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見我,問我說;你是哪個?敲門有啥子事情?
我跟他說,我是來這里旅游的游客,再火車站被人偷了錢包,逼不得已才走到了這里。想跟您討碗水喝。
男人聽了我的話,說,原來是這,你進(jìn)來吧。
我進(jìn)到男人的家里,發(fā)現(xiàn)了六個小孩,他們見我進(jìn)來了,就一臉好奇的看著我。
男人說,看個啥子,還不趕緊給老子去一邊待著去。
我喝了水,好奇的問他,大哥你怎么有這么多孩子,男人支支吾吾的說,俺婆姨的肚子松,才會生這么多。
我說,怎么不見大嫂。
男人說,生老六的時候難產(chǎn)死了。
我閉上了嘴,和男人說了聲,對不起。
男人說,沒啥事,你們這些城里人咋還文縐縐的,聽著讓人不習(xí)慣,不就死個娘們嗎。
我見男人說的這么冷漠,就問他,那可是你的妻子。
男人說,她是我買來的,專門給俺生娃用的。
我一陣震驚,早就聽說過偏遠(yuǎn)山區(qū),買賣婦女充當(dāng)生育工具的事情,沒想到就這么容易的被我碰上了,但是這些似乎也不是我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事情,我現(xiàn)在連自己都顧不過來,這里面的誰是誰非,自有警察來評判。想到這里,我又有些擔(dān)心,問他說,大哥,這里會不會有警察來?
男人一臉警惕的看著我,你問這個干嘛?
我說,如果有警察來,我就可以讓他們帶我走了。送我回家。
男人就立刻變了一副樣子,他一把我們推出門外,大聲的和我說,你趕緊給老子滾,不然放狗咬死你,你們這些城里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就和俺那個買來的婆姨一樣,隨時想著逃跑和帶警察來抓我。
我一聽明白了,原來這個男人是害怕一但我遇到了警察,會跟他們說他買賣女人的事情,這是犯法的,他擔(dān)心自己被抓。我本來是無心之舉,因為我也在害怕,我害怕警察會查到這里,所以才試探性的這么問,雖然男人把我推了出來,但是我還是從中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男人害怕就說明這里會有警察來,想想也不覺得奇怪,方圓幾十里,只有這一戶人家,一但鐵路上面發(fā)生了案子,警察一定會沿線走到這里進(jìn)行走訪調(diào)查的。
我知道這里不能久留,腦子里面又出現(xiàn)了那一高一矮兩個警察的面孔,他們就像我的噩夢,我知道憑他們的經(jīng)驗一定會找到這里,到了那個時候,我就逃不掉了,我要抓緊時間趕到那個老頭說的地方,但是說實話我對這里很陌生,并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我只能沿著鐵路線一直走,期望那個地方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
夜晚不在有火車經(jīng)過,我走在兩條平行的鐵軌中間,踩著那些刺腳的砂石,感到了一陣落寞,鐵軌很長,一眼望不到頭,遠(yuǎn)方是無盡的黑暗,黑暗的那頭連接著火車,飛馳的火車又隨時可能將我碾碎。我感覺這就像我此時的命運一般,我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旋渦里面,看不到它的始尾,不知道前方等待著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我能做的只是一步一步的在里面行走,但是稍有不注意,就可能隨時將我殺死。說實話這種被動的感覺很不好,但是我又能怎么樣呢?我改變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我只能在里面不斷的掙扎,直到有一天我掙扎不動了,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我走了大概一天一夜,才看到了老頭嘴里說的那個路牌,這里很荒涼,是一片開闊地和鐵軌的連接處,那個路牌上寫的名字很不好,斷頭嶺,似乎寓意著我將要在這里失去自己的頭顱。我走到路牌下不停的向四周張望,我在找老頭說的那個要來接應(yīng)我的人,但是找了半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就想自己是不是上當(dāng)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看去,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