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事人,顯然對此不自知。她只是眼眸一轉,走回桌子前,拿出一個小巧的剪子,猛地便將蛇的獠牙拔了下來。
有幾滴腥臭的血液濺在謝言晚的身上,她絲毫不在意,控制著那蛇劇烈扭動的身子,望著祠堂的方向,對著蛇輕聲道:“用你演一出戲,可好?”
話雖然是問句,卻是字字肯定。
“嘖,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小丫頭吶。瞅瞅這個小可憐,當真叫人心疼的緊。”
房梁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男人,紫色的長袍有些拖尾,將他的身形襯得越發(fā)修長。男人隨便那樣一坐,便自成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
謝言晚只隨意瞥了一眼,便蹙眉道:“我說千歲爺,您一向都是這么不請自來的么?”
她防備了半夜,就擔心這廝來搶自己的床。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
聞言,鳳棲止微微挑眉,一雙狹長的鳳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居高臨下道:“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偏你這小丫頭不識趣兒。”
“是么?那就勞煩千歲爺您出門左轉不送,找那些求這個福分的人,可好?”
聽得謝言晚毫不客氣的搶白,鳳棲止嗤了一聲,從房梁上跳下來,剛剛好站在她的眼前。
二人,僅有一寸之遙。
他落下的時候,謝言晚瞬間嗅到了鳳棲止身上的血腥味兒。濃烈撲鼻,就連那最馥郁的龍涎香都遮不住。
謝言晚眉頭一皺,望著眼前這張放大的臉,旋即將那蛇頭橫在二人中間,笑瞇瞇道:“千歲爺,自重。”
在美麗的東西,在放大了之后,都帶著幾分恐怖。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精致旖旎,卻又詭譎的很。
“你個沒心肝的小丫頭。”
鳳棲止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嗤道:“放心,本座對你沒興趣。”
“臣女有自知之明。”謝言晚整好以暇的望著他,空出的手指了指床榻,警告道:“昨夜一宿借宿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今夜你休想再借宿,也休想再讓我睡軟榻!”
她此刻的模樣,像極了一個護食兒的小獸,引得鳳棲止多看了她幾眼。偏生謝言晚還不自知,一雙明眸瞪得格外大,拿著蛇頭示威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格外有氣勢。
鳳棲止看的好笑,隨手扔給她一個荷包,勾唇道:“你確定不后悔?”
謝言晚順勢接過,在看到里面的東西之后,霎時閃過一抹喜色。
這是一包金子,黃澄澄,沉甸甸的金子。
“這房錢,夠不夠?”
“嘖,謝千歲爺賞。”
誰會跟銀子過不去?
起碼謝言晚不會。
她臉上的笑容難得真心實意了一把,將這包金子好生藏好,這才道:“千歲爺,怎么想到這時候過來了?”
“剛處置了一批惹人厭的雜碎,來你這里討個清凈。”
鳳棲止也不瞞著,說話的時候又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
謝言晚頓時便瞪大了眸子,那杯子是她剛用過的,而這廝仿佛有毒似的,喝下去的位置正是自己先前飲過的地方!
這算是,間接接吻么?
她沒來由的,想起了馬車里猝不及防的吻。
男人的唇格外的柔軟,不似看到的那般涼薄,火熱的幾乎能灼傷人。
有了這個認知,謝言晚的臉頓時有些紅,她帶著幾分倉皇轉過身去,舉了舉手中的蛇,道:“我去忙了。”
眼見得這丫頭落荒而逃,鳳棲止將茶杯捧在手上,右手則摩挲著自己方才飲水之處。那里有一處淡粉色的痕跡,赫然是謝言晚唇上的口脂。
茉莉香味兒的,帶著處子的幽香。
嘖,真是個愛害羞的丫頭吶。
鳳棲止忽然覺得先前的陰霾散盡,心情也好了起來。
流螢回到祠堂之后,頓時便被謝琳瑯抓住了手,問道:“怎么樣,事情可辦成了?”
見謝琳瑯眼中的猙獰,流螢瑟縮一下身子,咬牙回道:“主子放心,已經(jīng)辦妥當了。”她這輩子都沒有碰過毒蛇,這會兒心里還有些害怕。
而這種恐懼,在看到謝琳瑯的神情之后,更有些加劇。若是事情敗露,恐怕主子第一個推出去頂罪的,就是自己了吧?
“那就好。”
謝琳瑯卻沒有注意到流螢的表情,一張臉在燭火下陰晴不定:“謝言晚,下地獄去吧!”
她話音剛落,忽聽得祠堂外傳來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音:“沙沙沙——”
謝琳瑯抓著流螢的手一松,下意識道:“什么聲音?”
下一刻,她的問題便被解答。
只見那祠堂外,有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正迅速的竄了進來,朝著祠堂里的燭火便撲了過去!
“?。【让。?rdquo;
女子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夜空,也成功的讓還銅鏡前梳頭的蕭念打了個哆嗦,手中的象牙梳子也應聲落下。
“是琳瑯的聲音,老爺,您快醒醒!”
今夜里,她小意討好,才讓謝逍遙在自己的房間內歇下。二人云雨過后,謝逍遙已然睡了,蕭念還在梳妝臺前籌謀著事情。
只是謝琳瑯這一叫,頓時便讓她的腦子瞬間空了下來。
謝逍遙被蕭念推醒,正有些不虞,他剛要發(fā)作,便聽到外面不遠處謝琳瑯的聲音再次響起:“救命啊,來人啊!”
這一下,謝逍遙也清醒了不少。他急匆匆的穿好衣裳,一面喊人道:“來人,去祠堂,看看出什么事兒了!”
祠堂里,謝琳瑯將流螢擋在自己的身前,不住的來回躲著那條毒蛇。
而那條毒蛇,因為被拔了毒牙,疼的在祠堂內來回亂竄,不時的咬上那些堅硬的東西,暴躁的模樣更讓謝琳瑯嚇得涕淚橫流。
“縣主,這,這是奴婢送到大小姐房間的那條,怎么會在這里?”
流螢害怕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看到那毒蛇的模樣,更是心神大亂。她分明將蛇放到大小姐房間內了,怎么會跟著她回來呢?
聞言,謝琳瑯抬手便打了流螢一巴掌,罵道:“沒用的蠢貨!”
她話音未落,就見那毒蛇竟又朝著自己這個方向竄來,謝琳瑯尖叫一聲,再次拉著流螢當做擋箭牌,朝著另外的地方躲去。
謝逍遙來的時候,便是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那毒蛇的顏色一望而知便是劇毒,謝逍遙也不敢馬虎,當下便奪了府兵手里的寶劍,冷聲道:“將那條蛇砍死!”
一旁的蕭念嚇到幾欲昏厥,擔憂的望著祠堂里的謝琳瑯,尖聲道:“都留心些,若是傷了縣主,本夫人要你們的命!”
那可是她的心肝,她唯一的孩子!
“琳瑯,別怕,母親在呢,你小心些來祠堂外面。”
可蕭念的聲音都在發(fā)抖,祠堂里的謝琳瑯又會好到哪兒去?
而那些府兵更是犯了愁,砍死一條蛇容易,大不了搭上幾個人的命。那蛇卻是不通人性的,等人們一擁而上,難保不會竄過去胡亂咬人,若真咬到了縣主,那才是他們的末日呢。
正在這時,只聽得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父親,母親,出什么事兒了?”
女子的聲音里帶著微微的喘息,擔心的望著謝逍遙。
見到謝言晚前來,謝逍遙連忙以手擋住了她,沉聲道:“晚兒,快回房去,這里危險。”眼下謝琳瑯能不能完好出來還未可知呢,他可不能再搭上一個謝言晚。
可他這動作,看到蕭念的眼里,卻是針扎一樣的不舒服。
祠堂里的謝琳瑯更是厲聲叫道:“謝言晚,都是你這個賤人害得我!你竟然如此歹毒,等我出去必然要殺了你!”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那蛇突然暴起身子,直直的朝著謝逍遙而來!
“父親小心!唔——”
謝逍遙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柔弱的身子撲到了他的身前,張開手臂護住了他。
而后,謝言晚的身體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那條蛇則死死的咬住了謝言晚的肩膀。
一旁的府兵抓準了機會,登時上前,將那蛇砍斷成兩半,腥臭的蛇血瞬間灑在地上,那蛇頭也從謝言晚的肩膀上無力的落在了地上。
謝逍遙一時愣住,竟沒從這變故中反應過來,只是他的手先于大腦一步,將謝言晚要倒在地上的身子一把抱住。
“丫頭,你——”
謝逍遙只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空,他還未組織好自己的言語,就見謝言晚露出一抹虛弱而滿足的笑容,低聲呢喃道:“還好,爹爹沒事兒。”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嘴角的笑容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滿足和慶幸。眸子合上的那一刻,謝逍遙還清晰的看到,那里面盛著幾乎要溢出來的孺慕。
這是他謝逍遙的女兒,被他不聞不問那么多年,卻仍舊崇拜他敬仰他的女兒!
相反,他疼愛的發(fā)妻做了什么?躲自己那么遠,一臉警惕的看著蛇,生怕傷及到自己。
而他捧在掌心里的掌上明珠,此刻如同潑婦一般,叫囂著要殺了謝言晚!
謝逍遙生平頭一次,有些害怕失去眼前的這個女兒,也對眼前如同潑婦的母女,產(chǎn)生了厭惡。
“都愣著做什么,你們都是死的么,快傳府醫(yī)!不,去傳太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