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放雙休了。
自從到了高中,市里所有的學校,基本都已經(jīng)取消了星期六星期天的假期,畢竟課程實在太多,光靠學校安排的學習時間,是根本不夠用的。
所以這兩天假顯得尤其難得,整個學校都洋溢著如釋重負的氣息。
我整理完了自己的床鋪,又把宿舍的衛(wèi)生搞好,然后拿起自己那個破破的小挎包,一陣風似地沖出了學校。
自從昨天被李悠然發(fā)現(xiàn)了身上的秘密后,我主動向班主任申請調了座位,到雜物室搬了一張破課桌,親自動手修理好,自己一個人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我其實心里知道,李悠然那個惡女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時雖然對我很兇,但有時候她還是會稍微關心一下我的,如果她能改改暴躁的脾氣,變得溫柔一點,我想,追求她的人肯定更多。而我與生俱來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怪物,如今長毛重新長出來了,雖然一時半會可以用外套遮住,但是這又能藏得了多久?總會有被發(fā)現(xiàn)的那一天,還不如早點跟李悠然分開,免得她被人笑話。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雨徹底把話挑明的緣故,我反倒是釋懷了,整個人輕松了些,對她的思念與牽掛,也變得淡了。
曾經(jīng),我一直都是為她而活。
如今,我只是想為自己而活。
有人說,老天讓每一個不幸的人活下來,都是有意義的,所以我覺得,從小就被各種虐待,受了無數(shù)的傷,我都沒有死掉,那也肯定是有意義的。
我站在大街上,重重呼吸一口空氣,突然覺得,這種孑然一身的感覺,倒也挺好。
然后我從挎包里拿出那只磨得發(fā)亮的小小碗,就開始了沿途的乞討。
小時候是沒有多余的能力,只能靠別人施舍生存,如今我長大了,力氣也有了,所以我在乞討的過程中,也盡量會多幫助別人。像天橋上的路人拿著太多行李,我會去幫忙,看到一些人迷路,我會耐心指引方向,遇見一兩個走散的小孩,我也會小心哄著,等他們的父母沿途找回來。雖然有些家長通常會不講情理,不僅不感謝,還會把我當成人販子來打,可我也不生氣,畢竟這也算是種對孩子的愛的表現(xiàn),我挺羨慕的。
半天下來,到中午了。
累是挺累,不過我并沒有乞討到幾個錢,畢竟我大熱天的穿著厚外套,汗出得多,味道有點大,別人當我是怪胎的同時,都捏著鼻子遠遠走開了。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找到個沒人的工地,拿水龍頭仔細沖洗身體,這才好了很多。
我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雖然只有兩天假,但也只能去找份兼職做了,多累我都不怕,只要工資日結就行。
這樣想著,我就到街邊買了兩張煎餅,一邊吃著,一邊到處去應聘。
可是運氣不太好,一直找到下午四點多,仍舊沒有日結的兼職。
我心里直嘆氣,如果這兩天沒有賺到錢的話,那么下個月的伙食費可就沒著落了,菜可以不加,但是飯卡被停了的話,可就連米飯都沒得吃啦。
雖然沒辦法,但找了一天我也累了,只能停下來歇息。
當時我正在一個十字路口旁邊等綠燈,冷不丁的看到路邊有兩個人在爭執(zhí)著什么,推推搡搡的,動靜有點大,于是就走過去,想知道他們因為什么事情吵,可以的話,盡量幫他們調解一下。
然而我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吵架的是兩個人,一個是交警,一個是騎電動車的小青年,十七八歲的模樣,打扮得流里流氣的,尤其是頭發(fā),不僅染成紅色,還弄成了爆炸頭,不過別人的爆炸頭是圓的,他是方的,看上去跟掃把差不多,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聞著一大股酸臭味,十足的殺馬特造型。
交警開始拿出小本子記錄,問:“姓名,年齡。”
殺馬特答:“尼古拉斯·羅風,未曾及冠。”
交警怒道:“正經(jīng)點!”
殺馬特不情不愿:“羅風,17歲。”
交警看了他一眼,又道:“為什么不戴安全帽?”
殺馬特甩了甩絮到鼻子的劉海,“我怕弄亂我的發(fā)型。”
交警就樂了,“你還怕弄亂發(fā)型?我看你現(xiàn)在就挺亂的。”
殺馬特翻白眼道:“你懂個什么,我這頭發(fā)叫色型,是咱們家族第十七分舵首席發(fā)型師給弄的。”
交警一愣,語氣危險道:“啥?色情?”
“不是情,是型!”殺馬特急道:“色型!”
“我管你是色情還是蛇形。”交警瞪眼道:“你騎車沒帶安全帽,違規(guī)了,罰款五十!”
殺馬特整張臉垮了下來,求饒道:“別吧同志,我身上一分錢沒有,本來就準備備趕去店里領工資的……要不,我給你寫個欠條?等我發(fā)工資了,再微信發(fā)紅包給你?”
“少來這套。”交警寸步不讓道:“違規(guī)就是違規(guī),現(xiàn)在不交錢,我就扣你的車!”說著,啪一聲把殺馬特的車鑰匙給抽下來了,任他怎么叫喊都不理會。
我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心說這殺馬特確實沒有說謊,看得他對他那臺電動車還挺愛惜的,如果他真有錢的話,早就拿出來了,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車被扣。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一咬牙,把僅有的錢全都掏出來,大多是1元5元的零錢,其中一半還是硬幣,都是我乞討來的。清點一遍后,用雙手捧著,遞給交警道:“同志,這里是五十元,罰款我?guī)退涣恕?rdquo;
交警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倒也沒說什么,把錢接過來,又數(shù)了一遍,確認無誤后,才把鑰匙給回殺馬特,警告道:“記住這次教訓,以后無論去到哪,都得把安全帽戴上!”
殺馬特把頭點得如雞啄米:“是是是,一定記得。”
“行了,走吧。”交警冷哼著讓開了路。然而他才剛轉身,殺馬特立即就朝他豎起了中指,似有所覺的交警猛一回頭,正看到他舉在半空的手,瞇眼道:“你想干什么?”
殺馬特立即又慫了,把中指在放在臉上輕輕撓著,裝蒜道:“沒有,我剛被蚊子咬了,抓癢癢呢……”
我搖了搖頭,不想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于是轉身離開。
然而還沒走多遠,那個殺馬特就朝我大喊:“老哥等等,我還沒有跟你道謝呢!”
我只好站住,回過身,看著殺馬特追上來,氣喘吁吁地對我伸出手,鄭重其事地自我介紹道:“小弟尼古拉斯·羅風,敢問老哥是?”
“我叫劉海。”
“哦,劉大哥。”殺馬特學著電視上抱拳,滿臉認真道:“多謝剛才拔刀相助。”
不知為何,雖然這人古古怪怪的,長得也不咋地,還邋里邋遢,可我竟然對他討厭不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跟我差不多,打扮怪異,被人視為異類,所以我反而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種特殊的親切感。
“不客氣。”我跟他握了握手,“反正也沒多少錢。”
羅風抖了抖劉海,又對我道:“老哥,我看臉色挺著急的,是有什么事嗎,不妨說出來,看小弟能不能幫個一二?”
“沒多大事。”我嘆氣道:“就是急著在找工作。”
羅風試探道:“沒找著?”
“工作倒是有,只是都是月結的工資,而且每天得穩(wěn)定上班,我沒有那么多時間。”
羅風恍然大悟道:“所以老哥你是想找那種兼職,工資日結的?”
我愣道:“對,就是那種工作,莫非你知道哪里有嗎?”
羅風聽罷得意洋洋道:“那你可算找對人了,小弟我目前正是做著這種日結的工作!”但是剛說完,他又顯得有些為難:“只不過……”
我懂他的意思,連忙道:“累一點沒關系的,我吃得下苦。”
“那就妥了!”羅風一拍胸口,招呼我道:“走吧,我現(xiàn)在就開車載你去面試,有什么細節(jié)的,咱路上再說!”
就這樣,羅風用電動車載著我,往右邊的一條街直駛了過去。
一路上,通過不斷交談,我從羅風口中得知,他是四中的學生,也是趁著這兩天假出來工作的,而且他是個話嘮,嘴巴無時無刻都在講話,搞得我這種平時沉默寡言的人,也忍不住話多起來。
壞就壞在羅風電動車太爛了,一路上熄火了四五次,開動時也不知道哪出了毛病,不斷發(fā)出“咚咚哐——咚哐——哐咚哐”這樣的怪響,一路上行人紛紛回頭,簡直是什么樣的目光都有。
好在羅風并沒有騙我,在天已經(jīng)快黑了的時候,他終于載著我來到一家KTV前,放好車,兩人從后門進去,然后他帶著我找到了KTV的經(jīng)理,向他說明了來意。
經(jīng)理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雖然看我穿得這么厚很怪異,但也沒說什么,催促道:“行吧,要求不多,只要有力氣就行,趕緊換上工衣干活吧。一個小時10塊錢,只要你頂?shù)米?,干多久都沒問題,下班立即結工資。”
就這樣,我在羅風的幫助下,總算找到工作了。
只是這工作確實挺辛苦的,但也簡單,無非是洗盤子,拖地、沖廁所等,說白了,就是打雜。羅風顯然在這里干得多了,熟門熟路的,有他的指點,我倒也沒有出什么差錯。
就是從晚上九點開始之后,客人漸漸多了,經(jīng)理說外面人手不夠,就讓我和羅風先別管衛(wèi)生,到外面給客人端酒。
換了個工作之后,雖然沒有那么累,但對腕力要求還是蠻大的,畢竟托著酒到處跑,久而久之,兩條手臂就酸了。
然后又過了一會兒,經(jīng)理突然急匆匆找到我們,說外面有個桌子的人來路不小,讓我和羅風專門給那一桌遞酒,哪也不用去,好好把人家侍候好。
既然人家吩咐下來,我們只能照辦。
但是當我來到外面,見到那桌子上的幾個人之后,我當場就驚呆了!
羅風也睜大了眼睛,看著那桌子邊上坐著的一個女孩子,打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我不是做夢吧?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妹子?”
我立即別過頭,很緊張,心說李悠然這個惡女怎么到這里來了,同時還提醒羅風,讓他別看那女生長得漂亮,其實兇得很,千萬不要招惹她。
羅風就把臉湊過來,曖昧地問我是不是認識人家?我也不打算騙他,點頭說認識,以前跟我是同桌,只不過從昨天開始就不是了。
說話間,我們已經(jīng)來到了邊上,由于擔心被認出來,所以不管是擦桌子還是倒酒,我都是低著頭的,還好大廳里人很多,光線也暗,加上我穿著黑色的工作服,李悠然倒也沒有注意到我。
然后找了個空隙,我開始偷偷打量這張桌子,發(fā)現(xiàn)除了李悠然之外,之前幫我教訓李志鵬的那個高三的帥氣男生也在,我打聽過他的名字,叫張揚。
除了張揚和李悠然之外,還有兩個年輕人,年紀都是18、9歲的樣子,應該都是熟人。
而此時,張揚正跟李悠然坐在一起,左手摟著她纖細的腰。我看得出李悠然臉色有些不自然,而且心不在焉的樣子,聽著那張揚跟幾個朋友高聲談笑,卻一句話都不說。
李悠然今天打扮得很美,化了點淡妝,嘴上涂了帶熒光的口紅,烏黑柔順的長發(fā)優(yōu)雅地散落在左肩,身上穿著的是一條黑色連衣裙,兩邊肩膀處各有一朵緊致的玫瑰花,腰上挽著紫色的腰帶,再配合腳上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原本就白皙的肌膚,在一襲黑的映襯下,更加的勝雪動人。
只是不知為何,看到她被那個張揚摟著腰,我有些不是滋味,心說他們果然是情侶關系嗎?男俊女貌,倒也挺配的。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小時,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張揚似乎喝得有點多,于是起身去上廁所,臨走前還不忘朝我吆喝:“服務員,再給我來兩打啤酒。”
我啞著喉嚨說了聲好,然后就去提酒了。
可結果我提著酒回來的時候,路過門口的廁所,突然聽到里面?zhèn)鱽韽垞P跟他一個同伴的交談聲。
“張揚,厲害啊,那妞兒真他媽正。”
“還行吧。”張揚得意洋洋道:“就是有點野,交往一個多月了連嘴都不給我親,媽的,今晚我非把她拿下不可。阿宇,東西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這玩意兒藥性很大,拌著酒喝下去,還有催,情的作用,不管多烈的妞都得乖乖臣服!”
“行,只要我把她的雛兒給奪了,之后隨便你跟阿林他們怎么玩。還有,錄像的東西有沒有帶?”
“哈哈,放心吧,我都準備好了,五千多一套呢,拍出來絕對高清!”
“好,那就回去吧,服務員估計也端酒上來了,等會手腳麻利點,那娘們兒警惕性很高,別被識破了。”
“得嘞,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你還信不過我的手段?”
……
聽著張揚跟他那個同伴的對話,廁所外面的我,拳頭緊緊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