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的腦袋凌亂了,該怎么辦?
跑?我想應(yīng)該跑不過它吧。
回頭過去跟它拼了?這簡直就是去送死,昨天有人出村,都是結(jié)伴而行,但半路上都嗝屁了,我一個人想要上去跟它單打獨斗,勝率實在太低。
眼下該怎么辦?現(xiàn)在我離村子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了,就算我扯破喉嚨喊也不會有人聽得到,在這荒山野嶺的,還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啊,難道今天我要殞命于此?
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個念頭又打消無數(shù)個念頭后,我發(fā)現(xiàn)身后的那個黑影并沒有上前的意思,他還在之前我看到的那個位置注視著我。
我不知道他的用意,當下決定試探一下身后黑影的真實目的,我繼續(xù)往前,腳步時而緩慢時而快速,在銅鏡中我發(fā)現(xiàn)后視鏡里的黑影就像是我的影子,我的速度快他就速度快,我的速度慢,他的速度也會慢下來,我們兩之間的距離一直保持在十米左右。
“你跟著我到底為了什么,要真的是為了害我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你再不出手哥們我就不陪你了。”我不回頭,裝作一副很生正氣的樣子。
說完這句話,我等了十幾秒鐘,見黑影還是站在那個位置一動不動,便不在理會,快步朝村外走去,眼下只有出了村子才算得上是安全,至于身后的黑影,他若是想要害我,也不可能跟著我這么長時間不動手。
又走了十幾分鐘,黑影始終跟著我,一直都保持著那段距離。
我膽子大了起來,速度更快了。
之前說過,銀盤村四面環(huán)山,要想出村只有東面這條路稍微平坦些,但也只是稍微平坦,現(xiàn)在我走的這段路途就已經(jīng)開始往上了,左右兩邊都是懸崖,中間這條小道窄且崎嶇,我抬頭看向懸崖,霧氣遮擋了視線,一眼看不到頂,我放慢腳步,開始注意起了周邊。
聽我大舅的描述,昨天那兩個準備前往上海的村民就是死于此地,我在想,要是現(xiàn)在有人在上邊丟一塊石頭下來,要是我沒有防備,肯定得殞命于此。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走在路途中間,總是覺得周圍陰沉沉的,我用銅鏡看向身后,那個黑影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我不敢再這個危險的地方逗留,便小跑著準備離開這片危險的地方。
只是在跑了差不多五分鐘后,我迷路了,是的,我迷路了。
這條路我只走了一次,那是我跟著父母進村的時候,但我記得很清楚,這條路是沒有岔路的,不過此刻在我眼前卻出現(xiàn)了一個三岔路口,該走哪里?
如果沒有霧,我可以想到很多辦法,但在這能見度不足五米的大霧中,我只能抓瞎。
我有些著急,因為我隱隱覺得這是有東西在阻止我走出村子,難道要原路返回?
我猶豫著,掙扎著,最后我決定朝最右邊的那條道走。
“錯了!”
我的腳剛剛才踏上那條小道,忽然背后傳來一陣陰冷的聲音,嚇得我冷汗直冒。
可能是下意識的,我回了頭,正當我想起大舅的囑咐而準備把頭側(cè)回來時,只聽頭上轟隆一聲悶響傳來,下意識的抬頭,正好看見一塊足足有磨盤那么大的石頭朝我頭上砸了下來。
來不及了。
剛才我愣了神,一心只想著該選擇走哪條路,而忽略了危機四伏的頭上,這忽如其來的致命一擊,以我普通人類的速度絕對無法逃脫。
那一刻,我萬念俱灰,腦海中甚至還閃過我被石頭砸成肉泥的模樣……太他媽慘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我只感覺我背后傳來一道勁風,隨后我的身子被什么重力狠狠的撞了一下,然后我就飛了出去。
這一撞讓我又憤怒又驚喜,憤怒的是,我被撞飛落地之后疼的齜牙咧嘴,驚喜的是,我已經(jīng)逃離了頭上那塊致命石頭砸下來的范圍……我得救了。
是誰救我?
我連忙看向我之前站的地方……
“砰!”
一聲沉悶的、充滿力道的聲音傳來,一塊石頭落下,不偏不倚的將剛才推開我的那人狠狠的砸中了。
一股鮮血飆飛,有那么一束噴到我的臉上,霎時間,我只覺著鼻翼中充滿了血腥味。
我的手在抖,我的身子也在抖,因為害怕。
我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看向石頭,當看到石頭下的那一幕時,我沒忍住,吐了,吐得稀里嘩啦,剛才老媽給我的兩個雞蛋被我吐了出來,就連昨天晚上吃的東西也給吐了出來。
那石頭下邊,一個人至脖子以下全部被砸中了,可能是石頭太重的原因,他的內(nèi)臟、鮮血噴了一地,就像嫩豆腐落地一般的景象。
再次看向石頭下被砸的粉身碎骨的人的時候,我的心境發(fā)生了變化,不敢再吐了,也不好意思再吐了,因為若不是這個人把我推開,那么石頭下的人應(yīng)該是我。
我滿懷感激的走了過去,想看看是誰救了我,而就在這時,那個被石頭砸中身子的人的腦袋忽然揚了起來,眼睛看向了我,我嚇得連著朝后退了幾步。
我渾身一個激靈,一句話脫口而出:“怎么會是你?”
剛才我猜想過很多個可能救我的人,但我萬萬沒想到被石頭壓著的人竟然是他。
王文全,就是那個發(fā)現(xiàn)劉家慘案敲著鑼滿村子通知的王文全,我在村子里見過他一次,他就沖著我傻笑,聽說他小時候很聰明,只是在初中的時候進了一次墳坳才變得癡癡呆呆的。
現(xiàn)在縈繞在我心中最大的疑惑就是,王文全為什么要救我?我跟他無親無故,甚至素不相識。
可能是神經(jīng)末梢還沒死,他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變化,之前看我的眼神是愣愣的,而這一刻看著我竟然帶著一絲笑意。
是的,就是那種很輕微,但很和藹淡然的笑意。
我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種笑意一般都是出現(xiàn)在女人身上的。
“謝謝你。”不管對方是癡呆還是傻子,但他救了我的性命,只此一點我都不能對他不敬,而且還是以自己生命為代價救得我。
“趕快走。”王文全開口。
但這句話落入我的耳中后,卻像是一個晴天霹靂,將我震得外焦里嫩。
這不是王文全,不,這語調(diào)不是王文全,而是有人借了王文全的嘴巴與聲帶在給我說話。
這語調(diào)我太熟悉了,因為它屬于我日思夜想的女人,花女。
這些天,每當我想起花女的時候,我都會在心中告誡自己,一旦遇到她一定要將心中所有的疑惑問出來,我要問她靠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要問她為什么明知道我與她結(jié)婚后會害了我,她還要選擇給我結(jié)婚?我要問她,她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但我錯了。
我現(xiàn)在又遇到了她,雖然沒有看到她的面貌,不過我之前對她的很多猜疑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我只想問她一句話,此時此刻我的腦??M繞的也只有這句話。
“花女,我是真心愛你的,你愛我嗎?”
當時的我真得好傻好天真!
但這又算什么?
誰的一生沒有愛過一個人?
既然是愛一個人,那就要愛他(她)的全部,乃至于缺點,在這之前我談過幾個女朋友,但我敢保證,我從來沒有如愛花女一般的愛她們……哪怕她只是一縷幽魂。
這真的不是賤,我想經(jīng)歷過的人有體會,也會理解我當時對花女的癡情。
我得到了答案,得到了我想要的期盼的答案。
王文全的眼中竟然流出了淚來,雖然看起來毫無違和感,但我沒有計較,因為我知道,那眼淚是花女替我流的:“梁旭,我在地下幽幽千年,從未曾喜歡過一個人,我其實一開始接觸你的目的只是想要吸取你的陽氣,因為你屬陰,我們好接近,但后來不知怎么了?在沒有和你的時間里,我開始想你,擔心你,我一開始并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么,直到剛才你問我我才知道,那是愛……我愛你!”
這情話不磅礴、不婉轉(zhuǎn)、不優(yōu)美,但入了我的耳朵,我只感覺這是世間最為動人的天籟,我笑了,笑的像個孩子。
“花女,我知道你隱瞞了我很多,不過你不說我不問。”我看向她,篤定萬分的道:“但你記住,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繼承了我外婆的衣缽,我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把你從墳坳救出來,只此一生,愛你一人,不要說世俗的阻礙,就算是與全世界為敵,我也要與你在一起。”
當時的我二十三歲……
花女附身的王文全的臉色呆了,我明顯的看到她的眼神里邊充斥著感動、欣喜、欣慰。但下一秒,她的淚水簌簌落下,哭著對我說:“不,你不能再回來,你出了這個村子以后就不能再回來,忘了我,我們不會有結(jié)果的。”
我搖頭面帶笑容:“我們已經(jīng)是夫妻了,天地給我們做的見證。”
花女急了:“沒用的,我現(xiàn)在只剩一魄,連幽魂都無法現(xiàn)身,你就算回來也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心下雖然失落,但我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花女搖頭嘆息:“這又是何必呢?”
我仰頭看天:“原因很簡答啊,因為我愛你。”
人生在世百余年,愛就要愛的癡狂,愛就要愛的果斷,愛就要愛的不顧一切。
不求完美,只求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