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們上了出租車雷澤都沒回消息。姑娘在車上愉快的介紹著沿街風景。我在一次晚上的時候路過過首爾的機場高速,是沿著他們的漢江,蜿蜒曲折,晚上的燈光非常漂亮,白天看卻顯得光禿禿的,無限荒涼。
“你和你男朋友是誰追的誰???”
姑娘聽著我突然發(fā)問,楞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說“我追的他。那時候他還有女朋友呢。”
我沒出聲,姑娘小聲的說,“我是等到他們分手了才在一起的。”
“沒事的。感情的事說不清楚。”
“是啊。他對我很好。我身體不好的時候他幫我代班,照顧我。所以他們分手后,我主動給他說,要做他的女朋友的。姐姐,你的男朋友呢?”
“姐姐的男朋友在國內(nèi),只是我們出了問題,我現(xiàn)在也不確定,他是否愛我。”
“所以姐姐是出來散心的吧?”
“算是吧。”
“他對你好么?對你好就是愛情吧。”
我側(cè)身笑著看小姑娘,“你理解的愛情就是對你好么?等你再大一點,你會知道,有些好,不是愛情的。這世上有些壞人,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偽裝成愛情的。”
我把頭轉(zhuǎn)向窗外,眼神空洞。
“以前我朋友也覺得我男朋友是有目的的。我來的早,很早就拿到了永居。他和我結(jié)婚,也能解決他的身份問題。”
“也有這種可能的啊。”我愛憐的看著小姑娘。
“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好啊。這種感覺是騙不了人的啊。我的想法很簡單的,誰對我好,我就跟著誰,我沒你們那么多大道理,一個人生活,總比兩個人強。”
我不忍心再問,我大學里的所有感情里都是因為對方對自己好而在一起。而雷澤,雷澤是讓我真切的感受到了愛情,反而我覺得自己對他更好,那種不求回報的,只希望他好。至于楊理,我們克服了所有障礙才確定彼此,才確定想要在一起。到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所有真相,我知道他對我的好是有他的目的,可是我也悲哀的發(fā)現(xiàn),對我好不是我選擇他的原因,每一次更近一步,那真的只是因為心之所向。
我愛他,即使在我號稱的此生最愛雷澤的身邊,我依然確定,我愛楊理。從我不忍心去拆穿真相,到下定決心來尋找真相,這所有的行為變化中有著許多的外因在推動著,但是,唯一不變的是我深深的愛著他。
到了機場,我去提貨點提了滿滿兩推車的化妝品,姑娘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這些化妝品都是我買不起的。姐姐,你要不自己留著。拿不走,我給你寄過來也行的。”
“姐姐暫時用不上。放過期了也浪費。真的感謝你,讓我在最無助的時候感受到了溫暖。有時候,我們?nèi)钡木椭皇且槐K照亮我們的明燈。”
“姐姐你說的我不懂。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快樂。有機會再來首爾,我給你當導游。”
“如果有可能,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通知我,我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我們怎么請得動你。姐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有這么狼狽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富貴人家么?”
我笑,小姑娘也跟著笑。我深深的擁抱她,這一生,不確定我們是否還能見面,但是我一定會記得,在那個自己驚慌的晚上,這個姑娘甜美的對我微笑,帶著她去買衣服,叮囑我,注意安全,那種溫暖,永世難忘。
我上了飛機也沒看著雷澤的消息。我設置了楊理來電黑名單,所有楊理的留言只能放在微信里。我覺得我們之間是有必要深談的,只是不是現(xiàn)在。我需要找到一個點,讓自己足夠平靜后,做的所有決定才是對未來的自己負責的。
飛機停留在青島流亭機場,機組人員卻告知所有的旅客需要在青島出關,然后再搭乘飛機到目的地。我才發(fā)現(xiàn),迷糊之間,自己定的是假連程航班,訂票信息準確無誤的寫著青島中轉(zhuǎn),而不是青島經(jīng)停。我自嘲的笑,什么時候自己已經(jīng)退化到連航班都不能獨立訂購了。好在我沒有行李,我慢慢的走向出關口。
順利出了海關,我才發(fā)現(xiàn)還剩兩個小時的時間沒處打發(fā)??粗矙z口子排了長隊,我只得在機場的各個小店轉(zhuǎn)悠。
決定去買杯咖啡,是我已經(jīng)覺得自己十分疲憊,而且掂量著一杯咖啡應該不會對孩子造成多大影響。只是咖啡廳門口我又一次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我看了看四周,確定是真實的,不是在做夢,走過去,聽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用著熟悉的音調(diào)給收銀員說,“兩杯意式濃縮。”
我在等著那個身影轉(zhuǎn)身,我一直好奇,如果有人一直盯著看,他的背影是不是也會有所感知,沒有任何告知的情況下,雷澤轉(zhuǎn)身看著我。
“兩杯咖啡?另一杯是誰的?”我努力想給雷澤一個微笑。
“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到你。”雷澤看著我不相信的表情,“你的消息我落地青島后才看到。上午的所有航班都會在青島停留,我只能賭一把,你是經(jīng)停還是中轉(zhuǎn)。”
“就算中轉(zhuǎn),我也可能直接去了安檢口。”
“那就再賭我們是不是同個航班回去。”雷澤笑,“看你狀況應該是1個小時以后的飛機,那就看看運氣,還有沒有余票。”
我接過雷澤的咖啡,看著雷澤在手機上不停的翻余票,看他一臉落寞的表情,我就笑了。“沒票。”
雷澤聳聳肩“知道你還好就行了。早晚都會回去的。”
我跟著雷澤去個咖啡廳的角落坐下。
“說吧。你們怎么了?楊理不是沒有辦法,肯定不會來找我的。”
“沒事啊。就是吵架了吧。”
“只有出了大事的時候你才會說沒事啊。”
我無奈嘆氣。“我想分手。”
“你們已經(jīng)準備結(jié)婚。也已經(jīng)見過父母。”
“到最后如果發(fā)現(xiàn)這場婚姻是早已設計好的預謀,你會離婚么?”
雷澤看著我,輕聲的說“那你覺得,我的婚姻就不是一場預謀么?你們設計好了所有,我只能配合演出。”
“你那個不一樣。”
“對我來說,不是愛情,所有的目的就都一樣。”
“那至少沒有欺騙。”
“看這個欺騙怎么定義。自己騙自己,讓自己接受現(xiàn)實,和別人未裝好一切來欺騙我,都沒有區(qū)別。”
“不管怎么說,在你的那段婚姻里曾經(jīng)不愛的人也變得很重要。你會因為她的離開而呼天搶地。”
我突然的愣住,我們竟然在討論曹侃,這在昨天以前是雷澤每天依靠藥物才能入睡的關鍵點,只過了一天,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雷澤放下了所有,在陌生的機場開口談論起讓他無限艱難的話題,只是為了拯救在一個平常的小騷亂里過于慌亂的我。
“抱歉抱歉。我不該說這些。抱歉雷澤。不該讓你擔心。”
雷澤猶豫了一下,“失去她很艱難,那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我的所有難過是我內(nèi)心的無法交代。我沒能回報她的愛,她就匆忙離開。如果可以選擇,我不要那么忙,我會在她有限的生命里盡可能多的陪伴她。”雷澤喝了一口很苦的咖啡,嘴角有些牽動,“而我們的孩子,更是我無法去觸碰的傷口,這將是我一輩子的傷口,我要用很長時間才能來復原這些傷口。我想盡量在你們面前復原得快一點,我每一分鐘都在掙扎。只是當你可能陷入首爾的混亂,我知道,離開的已經(jīng)離開,我們永世懷念。我們擁有的就該努力去珍惜,不然又會陷入另一場遺憾。”
雷澤抬頭看我,我的眼淚無征兆的流出。我在最艱難的時候沒哭,我在陷入混亂的時候沒哭,我在聽到雷澤說珍惜時我哭了。
“你是否依然愛我?”我已經(jīng)分辨不出雷澤的情感。在所有人的眼里雷澤應該都還愛著我,不然不會在他丟了魂的時候獨自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不想思考,我也不知道我問這話的意義,我就是想問。
“愛。依然愛。只是這只是愛,不再是愛情。”
雷澤回答得肯定,我以為我們之間完成了分手,我在他婚禮的現(xiàn)場完成了和解,用力愛過的人連儀式感都這么慎重。只是這一刻,雷澤才真正的為我們的10年糾纏劃上了句號,我們或許可以憑借對彼此的愛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相依為命共度余生,可是他異常清醒,我們之間不再有愛情,等我們都恢復,我們會在心里懷念我們的愛情。這是雷澤的定義,我們的愛情早在我們分開的時候已經(jīng)結(jié)束。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這個時候的拒絕。”
雷澤看看時間,“你該去安檢了。我送你進去吧。我剛剛定的航班,比你晚一個小時。我們回家再見。”
我順從的點頭。我們起身往外走,雷澤輕輕的扶著我的后背,我曾經(jīng)的愛人,徹徹底底變成我的親人,比愛人的關系更牢固,我們的余生將彼此扶持。我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