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來人

黎夕妤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瞧著司空堇宥可怕的面容,咬了咬牙,道,“自娘親離世后,我便受盡了欺辱,雖然父親在朝為官,可此前我從未與皇家人有過半點交集。若說有……也唯有安樂郡主厲綺迎一人……”

她說著,察覺到他掌心的力道小了幾分,便繼續(xù)道,“至于九皇子,我自然不敢高攀。今日請他相助,也實屬內(nèi)心憂慮不堪。因為,司桃于我而言……當(dāng)真是珍貴無比!”

司空堇宥的情緒終于漸漸平復(fù),他緩緩松了手,眼底的恨意一點點退卻,恢復(fù)冰寒如初。

見狀,黎夕妤也不由松了口氣。

眼前這個男人,他發(fā)起火來,可真是會六親不認(rèn)的。

半晌后,他開了口,卻道,“既然有九皇子幫你尋人,那日后你便乖乖待在府中,哪里也不準(zhǔn)去!”

他說罷,抬腳便走。

他走得很快,不出片刻便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在黎夕妤的視線之中。

黎夕妤無聲長嘆,頹然地站著。

在他面前,她似乎永遠……都沒有反抗的權(quán)利。

翌日。

喝過湯藥用過早膳的黎夕妤無甚心思出門走動,她懶懶地躺在榻上,滿腹心事。

半晌后,她終才發(fā)覺,聞人玥竟立在一旁良久,未曾離去。

黎夕妤轉(zhuǎn)眸,張口問道,“聞人姑娘,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聞人玥思索了片刻,終是點頭,道,“今早,黎府來人了。”

此言一出,黎夕妤的心,陡地一顫。

“來了何人?所為何事?”她連忙發(fā)問,心中隱隱有些擔(dān)憂。

“姑娘莫慌,”聞人玥出聲安撫,“來者是黎大人與夫人,他們……來與老爺商議婚事。”

聽了這話,黎夕妤方才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來抓她的,怎樣都好。

至于聞人玥所說的婚事,她全然將之拋在腦后。與她無關(guān)的事情,她無須干涉。

可很快,她又暗自垂首,一股淡淡的悲傷涌上心頭。

她才“死”了十?dāng)?shù)日,黎府這便開始籌劃黎未昕的婚事了,看來她那個父親,當(dāng)真是不曾將她放在心上過。

“本以為兩家是要商議少爺?shù)幕槠?,卻不想……黎府是為退婚而來。”聞人玥又道。

黎夕妤聽后卻不覺驚訝,只是淡淡點頭,早就有所預(yù)料。黎未昕心高氣傲,喜好攀附權(quán)貴,她是斷然不會嫁給司空堇宥的。

一旦這婚事退成,黎家與季家就會立即結(jié)親,到那時……黎未昕與季杉,便可光明正大地同進同出了!

如此,倒是最好。

黎夕妤暗自握拳,眼底有寒芒閃爍。

她將來總有一日要找黎未昕報仇,倘若司空堇宥當(dāng)真娶了黎未昕,于她而言便相當(dāng)棘手。

畢竟,司空堇宥是她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她不愿與他為敵。

“聽聞黎府退婚,是因為一枚玉簪。那玉簪可是夫人的遺物,如今就這么斷了……倒真是可惜了。”聞人玥的話語中無不透著惋惜,黎夕妤卻有些分辨不出,她究竟是為了婚事惋惜,還是為了那枚玉簪而惋惜。

聞人玥說罷,再不做停留,轉(zhuǎn)身離開。

黎夕妤猶自躺著,心緒起起伏伏,甚是煩躁。

她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黎府那對母女,想到二人張揚跋扈欺辱她的景象,心底的怒火便如何也澆不滅。

片刻后,她猛地?fù)u頭,企圖令自己保持冷靜。

卻又在陡然間,她想到了那枚玉簪。

想到玉簪的同時,司空堇宥的面容便自眼前閃過,她的眸光不由暗了下去。

那是他母親的遺物,于他而言想必十分珍貴。

可是那個人冰冷無情,但凡有半點不悅便要對她動粗。只要想到那日險些被他掐死,她便覺脖頸處一陣疼痛。

那個人不但冰冷無情,他還有些莫名其妙。他總是無緣無故地發(fā)火,不是掐她的下巴就是掐她的肩頭,他似乎……很喜歡掐人!

可即便如此,他思念母親的心情,卻是沒有錯的。

無論如何,那玉簪確是因她而斷,他也因此怨恨了她。

倘若她設(shè)法將玉簪補好,那么……是否就能消除他對她的恨?

思及此,黎夕妤心頭一動,竟不由勾唇。

可她剛坐起身,神色卻又恍然一變,便再度倒了下去。

她想起昨夜,他惡狠狠地抓著她,無情地禁了她的足,只覺憤然。

為何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過問她的想法?他這般唯我獨尊的性子,真是令她又氣又惱。

黎夕妤在榻上輾轉(zhuǎn)不休,甚至因此牽動了心口的傷勢,內(nèi)心卻仍在掙扎。

一邊希望司空堇宥能夠消除對她的恨,一邊又不愿主動去尋他……

良久之后,她終是深吸一口氣,利索地起身。

她的娘親離開后,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東西……倘若有朝一日她突然找到一件與娘親有關(guān)系的物事,哪怕很小很小,她想必都會視若珍寶。

那么,司空堇宥……想必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想通之后,黎夕妤只覺渾身上下的痛感,似是減輕了許多。

她正欲出門,卻突然想起什么,復(fù)又走回床邊,自枕下取出一套衣物。

黎府的人不知是否已經(jīng)離開,穩(wěn)妥起見,她還是決定喬裝一番。

她換了男裝戴了斗笠,見一切無虞,方才出了門。

今日陽光甚好,她獨自一人穿梭在府中,難得沒有聞人玥的跟隨。

她一邊走,一邊在心下祈禱,千萬不要碰見黎府的人。

可是好巧不巧,老天爺似是有意跟她作對,她行走于一條長廊上,而長廊的另一端,黎錚與顧簡沫……正相攜而來。

望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兩人,黎夕妤的一顆心,陡然間“噗通”亂跳起來。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可當(dāng)真正遇上時,她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眼看那二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黎夕妤竟赫然轉(zhuǎn)身,向著長廊外迅速走去。

雖然喬裝遮了面,可她仍是害怕,倘若被他們認(rèn)出,她不知自己是否還能活過今夜。

“你是什么人!給我站??!”就在她埋頭競走時,顧簡沫的聲音突然自身后響起,一如往常那般凌厲氣盛。

莫非……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此念一出,黎夕妤身形顫了顫,她不敢回眸,更不敢停下步子,便兀自走著。

“前面那個戴著黑色斗笠的人,你給我站??!”顧簡沫卻糾纏不休,她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此番,黎夕妤倒是停住了腳步,不敢再繼續(xù)前行。

若是顧簡沫的大呼小叫引來了這府中其余不相干的人,那她的身份……興許會暴露。

她便直直地站著,不出一聲,等著那兩人追來。

這一刻,黎夕妤只覺天地間一片沉寂,唯有那兩人邁著步子行走的聲響,格外清晰刺耳。

她們越走越近,黎夕妤的一顆心便越提越高。

她甚至覺得,她們每走近一分,她全身的汗毛便立起一寸,那毛骨悚然的感覺,令她的頭皮生生發(fā)麻。

“你,轉(zhuǎn)過頭來!”顧簡沫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她們竟這么快,便走到了她身邊!

黎夕妤深深呼吸著,她強行壓制著慌亂的心,緩緩轉(zhuǎn)身。

她近近地打量著二人,發(fā)覺她們的神情并不歡愉,想來是退婚一事不太順?biāo)臁?/p>

“你一個下人,見到本夫人與老爺非但不行禮,甚至扭頭就走,司空府便是如此管教下人的嗎?”顧簡沫似想將心底壓抑著的怒火發(fā)泄到黎夕妤的身上,那呵斥教訓(xùn)的口吻,還真是半點沒變。

那日黎府偏院,這個狠毒的女人命人鞭打她,沾了水的皮鞭抽在身上,皮開肉綻的滋味,實在是痛不欲生。

掩在袖中的雙手輕輕握起,黎夕妤透過黑紗,冷冷地望著顧簡沫。

總有一日,她會叫這女人也嘗到,那皮開肉綻的滋味!

而后,她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望向顧簡沫身側(cè)的黎錚。

只見他目光淡然,一如數(shù)日前剜她的心頭血肉那般,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本夫人正在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顧簡沫的吼聲又大了幾分,她似是氣急了,幾近暴跳如雷。

黎夕妤不愿打草驚蛇,便驀然垂首,不情不愿地拱手,對著身前二人拜了拜。

可僅是如此,顧簡沫又怎會滿意?

但見她趾高氣揚地抬起下巴,眼底滿含打量的意味,“你為何不敢露面?行事又如此鬼祟,莫不是個小賊?”

小賊?

黎夕妤在心下冷笑,一雙眼眸卻死死地盯著顧簡沫,生怕這個惡毒的女人會突然伸手,摘了她的斗笠。

“把斗笠取了,讓本夫人瞧瞧你的真容!”顧簡沫雙眸微瞇,目光如利刃,泛著陰冷。

黎夕妤遲遲沒有動作,顧簡沫便又道,“看來你果然是個小賊!那本夫人今日便要替司空府除害!”

她說著,正要伸手,黎夕妤卻在這時突然開了口。

“早便聽聞黎府二小姐素來囂張跋扈,今日見識過夫人您,小的心中也便了然。”黎夕妤壓低了嗓音,沉聲道,“原來竟是……女隨其母!”

“你……”聽了她的一番言語,顧簡沫氣得發(fā)指,“你說什么!”

“哼!”黎夕妤好整以暇地攏了攏衣袖,眼底盡是寒芒,“無論夫人您在黎府是怎樣打罵下人的,但如今這里是司空府,您即便是作威作福,也該好生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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