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栽贓陷害”,成功地將傅明月的嫌疑給摘干凈了。
傅小妹低垂的眼眸微不可查地瞇了瞇,對于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抱著無所謂的看客態(tài)度。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不是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以插手參與的。
步步為營地部署,她有的不過是一具驅(qū)殼,一條性命。
除了利用自己僅有的這點資本,她又要拿什么來充當(dāng)復(fù)仇路上的踏腳石呢?
對別人狠,首先就得對自己狠!
仇人是墊腳石,傅小妹自己更是自己的墊腳石!
大廳里,謝氏極盡維護(hù)傅明月,甚至不惜答應(yīng)老夫人于氏無理撤換廚房所有下人的條件。
而從傅明月住所處搜出的研磨成極細(xì)粉末的三七,則是在謝琴循循善誘的引導(dǎo)下,愣是讓前來替香菊求生機(jī)的掃撒丫鬟轉(zhuǎn)成了目擊證人,說是她親眼看到香菊鬼鬼祟祟地偷溜進(jìn)大小姐的院子里。
而處于昏迷中的香菊,順理成章地被認(rèn)定為栽贓嫁禍的始作俑者。
當(dāng)然,僅僅憑借片面之詞,很難讓老夫人于氏信服。
于是,傅明月聲色俱佳,眉目間懊惱、憂郁、感傷的情緒轉(zhuǎn)換自如,努力地回憶起來前幾日她曾下令仗責(zé)了母親院子里的小丫鬟。
那么,香菊栽贓嫁禍的動機(jī)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立了。
幾天前,傅明月從大夫人謝琴處訴苦離開,經(jīng)過院子的時候,香菊灑水不小心將傅明月的衣衫弄臟了,結(jié)果被情緒不佳的傅明月下令仗責(zé)十大板。
厚厚的木板子,一下一下打在年僅十二歲的女孩身上,那種痛徹心扉只有當(dāng)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傅小妹冷眼旁觀,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唯一讓她意外的是香菊沒能熬過今晚,小小年紀(jì)就含恨而終了
三七粉是傅小妹自己喂自己吃的,傅明月院子里的三七粉,是她派了劉嬸前去攛掇香菊,利用香菊對傅明月的怨恨之心,指使她栽贓嫁禍的。
不過,這一切都隨著香菊的死,而徹底石沉大海了。
對老祖宗于氏來說,傅明月有沒有被栽贓,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需要謝琴從今往后踮起腳尖做人,別妄想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次事件,不過是敲個警鐘,一次嚴(yán)正的警告。
傅小妹不禁在想,如果于氏打心底認(rèn)定了傅明月是有罪的,那么香菊的死于她而言,就是死得很是時候,該死,也一定要死!
死無對證!
這四個字,站在不同人的角度,似乎有著不一樣的理解了。
對于氏而言,香菊死了,所有的證詞都成了片面之言,沒有當(dāng)事人的供詞,公道只在人心。眾人可以跟著自己的本心,選擇是否要相信傅明月是否無辜的?
對謝琴而言,香菊死了,追查幕后是否有指使人的線索也就徹底斷了,她無法確定究竟是誰在興風(fēng)作浪?
而對傅小妹而言,香菊死了,婦人之仁的危機(jī)算是徹底解除了,恐怕在她這里,這才是真正的死無對證。
早在決定復(fù)仇的那刻起,手上就注定要染血,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傅小妹早已經(jīng)混沌其中分不清楚了。
一場鬧劇終了,眾人各懷心思,離開了藕香榭。
于氏主動提出百花宴除了傅明月出席,府里其他的姊妹也一并參加,著實把謝氏氣壞了。
這一晚,注定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了。
人生在世,哪有什么萬無一失,對于仇人,傅小妹可以不折手段,殺之而后快。
但對于不相干的局外人,她能做的也只是謀算人心而已,至于后果是否會波及自身,已經(jīng)不是小妹可以控制的了。
回到梧桐苑后,劉嬸說,這次她勝得僥幸,傅小妹但笑不語,只點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那又如何?
總之,是勝了。
“四妹睡了嗎?”
院子外頭,有人聲響起。
傅小妹警惕地攏上衣襟,調(diào)整情緒,應(yīng)聲道:“誰在外面?”
“四妹,我是二姐。”傅薔薇自報家門后,便嘗試著要推門進(jìn)去。
這時候,小翠和劉嬸紛紛上前,面色中充滿了防備,齊刷刷地?fù)踉诹烁邓N薇的面前。
“二姐,我已經(jīng)睡下了,有什么事嗎?”傅小妹梗著脖子,豎耳傾聽外頭的動靜。
傅薔薇聞言,腳步虛浮地往后撤了一步,沖著窗戶的位置,揚聲道:“我是受三皇子的托付,特意給你來送藥的,他現(xiàn)在還在門口沒走呢。”
容祀?
他不是被傅德清叫走了嗎?
怎么又跑到她這里來了?
思索間,傅小妹已經(jīng)吩咐小翠:“讓二姐進(jìn)來吧。”
雖然不想跟傅家的男人扯上什么瓜葛,但是人家好歹是皇子,總不能當(dāng)面打臉吧。
而且,如今她的處境是任誰都可以捏扁搓圓的,得罪人的事情絕不能干。即使容祀看起來,性情灑脫不羈而且還有些正義感,傅小妹還是不想冒這個險。
容祀站在院子外,隱約聽到有熟悉的清亮女聲傳出來。
劉嬸得了吩咐,出來院門口,果然看到了一位儀表堂堂的俊朗公子。
“奴婢給三皇子請安。”
“你是?”
“奴婢是四小姐的貼身嬤嬤,四小姐已經(jīng)睡下了,她十分感激三皇子的贈藥之恩。”劉嬸機(jī)械地將小姐說的話,小心翼翼地重復(fù)上一遍。
話音落下,容祀心里不由覺得落寞。
不過,他想著畢竟男女有別,再加上她又是那樣的處境,也就釋然了。
“回去告訴你家小姐,以后若是有什么難處,可以隨時來找我。”
語畢,容祀徑自轉(zhuǎn)身離開。
劉嬸愣愣地站在院門口老半天,直到小翠跑出來喊她,才猛地回過神。
“四妹真是好福氣,能得三皇子的賞識。”
傅薔薇的臉在燈火的映照下,顯現(xiàn)出近乎透明的白色,看得出來她身子的確不好,臉色跟傅小妹的蠟黃相比,更差。
眸光流轉(zhuǎn)間,傅小妹靦腆地紅了紅臉,受寵若驚道:“二姐,你就別再調(diào)侃小妹了。”
“不是調(diào)侃,二姐是真心覺得三皇子對四妹很照顧。”說著,傅薔薇眼眸里不經(jīng)意地泄露了羨慕的情緒。
說實話,傅小妹并不習(xí)慣這樣姐姐妹妹的對話,總覺得很有違和感,并不是她這種人可以享受的待遇。
這時候,劉嬸匆忙地進(jìn)屋子,讓略感局促的小妹不由松了口氣。
“人送走了嗎?”
“是,小姐,三皇子已經(jīng)走了。”
看著劉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傅小妹心里犯起了嘀咕。
而此時,傅薔薇也起身要告辭。
人來得快,去得也快,直到房間里只剩下主仆三人,傅小妹才將佯裝出的乖巧神色全部收斂,沉聲道:“劉嬸,你剛才是不是還有話沒說?”
侯府九曲十八的回廊上,傅薔薇疾步走著,好幾次差點就摔倒了。
她聽著劉嬸的回報,說是三皇子已經(jīng)離開,便急忙忙地告辭追了出來,只可惜還是沒能趕上。
“二小姐,你怎會在此?”
“??!”傅薔薇徑自神傷,并沒有注意到身后突然冒出的人影,嚇得踉蹌往后退,結(jié)果腳不小心被臺階絆倒,整個人朝地上倒了下去。
容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傅薔薇的衣袖,等她站穩(wěn)后,立刻又收回了手,疏離道:“二小姐,得罪了。”
話音落下,對面的女子沒有反應(yīng),容祀以為她是被嚇壞了,便也不再逗留,徑自轉(zhuǎn)身,欲要離開。
“三皇子!”
心臟“噗通噗通”快要跳出喉嚨了,傅薔薇強(qiáng)壓著激動的情緒,鼓起勇氣喊出了聲。
“嗯?還有事?”容祀瞥了眼身后的女子,疑惑道。
一別經(jīng)年,祀哥哥還是跟從前那樣樂于幫助弱小,傅薔薇心里有千言萬語,可到了嘴邊卻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到底她也只是個卑微的小庶女,始終是配不上高高在上的三皇子的。
容祀很奇怪,這個二小姐看著病殃殃的,不早點回去休息,大晚上在侯府里瞎溜達(dá)什么勁呢?
思索間,他也不多說,直接抬腳離開。
“沒…不,有事!三皇子,薔薇還有事!”
在梧桐苑吃了閉門羹,容祀也搞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情緒。
現(xiàn)在又被屢次阻了腳步,不喜束縛的脾氣就上來了,冷著臉問道:“你還有何事?”
傅薔薇明顯得感到了他的不耐情緒,心里有些受傷,但是面上依舊保持著溫柔的微笑,柔聲道:“小妹年紀(jì)還小,不懂禮數(shù),薔薇是替她專門跟三皇子道歉的。”
聽到“小妹”二字,容祀抬起的腳,不自覺就收住了。
他下意識地回頭,將目光重新落回到對面女子的身上,有些好奇地發(fā)問:“以前,我怎么從來都沒見過這位小妹?”
侯府沒有男丁,四妹就是小妹,小妹就是小妹。
容祀暗自咀嚼著“小妹”二字,覺得以后見到那個不近人情的丫頭,就這么喊她,感覺還不賴。
“阿嚏!”
“阿嚏!”
傅小妹躺在床上,連續(xù)了兩個噴嚏,胸口的傷疼得她眼淚都掉出來了,暗自嘀咕:“該不會是著涼了吧?”
思索間,她掀開被子,摸著黑走到桌子前,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猛灌了好幾口,等到身子覺得微微有些汗意,才安心地摸回床上睡覺。
影一縮在臨窗外的大樹上,滿臉郁猝的表情,他就不明白了主子為什么會由著這個黑心黑肝的女人胡作非為?害得他堂堂落紗門頭號影衛(wèi),竟然要淪落到去結(jié)果一個奄奄一息的掃灑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