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樹上的影衛(wèi),將院落中的情況盡收眼底,第一時間將消息傳了回去。
主子的命令是監(jiān)視女子的一舉一動,他不敢擅作主張出手相助。
就在影衛(wèi)糾結(jié)的檔口,翠綠色的鳥撲楞著翅膀落在了他面前,從腳上取下信箋,上面卻是空白。
他抓著頭皮,眉頭已經(jīng)擰成麻繩,暗自叫苦:主子,您這到底什么意思?幫還是不幫好歹給句話啊。
視線重新落回那對處境凄慘的母女,只見有下人抬腳要朝著吐血的女子再次踹過去。
影衛(wèi)想到主子的十日期限,頓時有了出手的理由,不管怎么樣,主子要留這個女子十日命,豈容旁人造次。
思索間,他隨手捻起樹枝上的葉子,朝著欲對傅小妹下毒手的下人飛了過去。
“哎呦!”
殺豬般的嚎叫聲響起,只見那個人雙手捂著腳,疼得在地上來回打滾。
傅小妹雙手吃力地撐在地面上,目光中透著疑惑,尤其是看到下人腿上破開的染血布料上整齊的破口,眸色不由加深了幾許。
“大小姐,她暗箭傷人!”倒在地上的下人,哭喪著臉,指著傅小妹的鼻子,污蔑道。
“大晚上,你們一個兩個往秀姨娘和四小姐住處跑,想造反?。?rdquo;
就在傅明月準備痛下殺手,鏟除眼前這對賤婢母女時,管家福全氣喘吁吁地沖進了院子。
福全是安平候府的大總管,平時都是伺候在傅德清身邊,傅明月眼波流轉(zhuǎn),語氣中透著威懾,不咸不淡道:“管家莫不是人老糊涂了,這里只有洗腳賤婢秀珠和賤婢女兒小妹,哪來的什么秀姨娘,什么四小姐?”
福全身子微躬,朝著傅明月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道:“老奴不過是替侯爺傳話來了,不敢擅自篡改侯爺?shù)脑挕?rdquo;
“你……”傅明月就想不通了,父親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要給這對賤婢母女抬舉身份。
“大小姐,咱們來日方長,賤婢出身的女兒,就算當了小姐,也是個四不像……”桂嬤嬤湊到傅明月耳邊,嘀嘀咕咕。
本就破敗不堪的小院子,突然多出管家那撥人,一下子就顯得局促了許多。
不過,傅小妹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管家福全的到來,只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的娘親抱在懷里。
她身上的衣服沾滿了塵土,還有好幾處在踢打之間,都被踹出了破洞,露在空氣中的半截小臂上,也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福全將審視的視線收回,耷拉的眼皮子往上掀了下,斟酌著開腔:“四小姐,老爺有請。”
話音落下的同時,傅明月已經(jīng)邁著細碎的淑女步調(diào),纖細的身姿不偏不倚地擋在小妹的面前,柔聲道:“嘖嘖,四妹妹真是好福氣,有父親時刻放在心上當靠山,以后我這個做長姐的恐怕都要比你矮上一頭嘍。”
溫柔的語調(diào)里,滿是咬牙切齒的意味,傅明月眉眼彎彎間染著笑,素玉潔白的手高高地揚起,從福全的角度,就像是她要彎腰伸手將跪在地上的四小姐扶起來。
剛才從老爺那里過來,福全一路上就暗自琢磨這四小姐在府里沉寂十四年都是隱忍度日,沒成想一夕間竟然可以憑著自己的力量扭轉(zhuǎn)劣勢,真是令人不容小覷。
“啪!”
皮肉拍擊的清脆聲音,在院落里響起。
福全猛地回神,面色緊張地出聲:“大小姐,你……”
“怎么?管家對本小姐送四妹的見面禮,有什么意見?”傅明月冷著臉,根本不看福全難看的臉色,俯身捏住傅小妹的下巴,用僅能二人聽到的聲音,鄙夷道:“傅小妹,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一個賤婢生的女兒,要如何跟本小姐斗!”
臉頰火辣辣的,下巴的位置有股尖銳的刺痛感,傅小妹咬著牙,悶聲不吭,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囂張跋扈的天之驕女傅明月。
福全看著大小姐離去的背影有些發(fā)愣,直到聽到秀姨娘咳嗽的聲音,才回頭吩咐下人將四小姐和秀姨娘扶回屋子。
“管家,能不能麻煩你請個大夫,給我娘看看?”
傅小妹看著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女子,語氣里帶著乞求的意味,梗咽道。
“老奴已經(jīng)派人去請了,四小姐還是先換身衣裳,隨老奴去見老爺吧。”
換衣服?
這身衣服難道不好嗎?
她覺得挺好的。
對于傅德清突然召見,她并不意外,如果沒有料錯,應(yīng)該是太子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找安平候興師問罪了。
不過,印象中,上一世,太子會在第二天找上侯府,怎么時間提前了?
難道說,歷史的軌跡已經(jīng)因為她的改變,也隨之改變了?
思索間,傅小妹又想起了在湖底看到的尸體香蘭,記得上一世直到她陪嫁入東宮,春蘭還是活得好好的,并沒有喪命……
“四小姐,侯爺那里還等著,若是歸罪下來,老奴吃罪不起。”
管家的話,實在敲打她,變向地提醒她,侯爺?shù)南才皇悄氵@個小庶女可以承受的。
心里冷笑,雖然對府里這種見風使舵的奴仆沒什么好感,但是她很清楚,若是想要在府里站穩(wěn)腳跟,甚至地位扶搖直上,沒有這些人的輔助,絕對是萬萬不能的。
“管家,對不住,小妹心中憂心娘親的病情,才會……”
“四小姐,請恕老奴說句僭越的話。”福全略顯浮腫的眼眸里,泛著精光,他斟酌著打斷小妹解釋的話。
對于管家福全小妹了解并不多,只曉得他是傅德清身邊的親信,在府里的威望頗高,是其他院子里的姨娘爭相巴結(jié)的對象,就連大夫人謝琴,有時候也要通過他才能知曉傅德清的境況。
不過,即便如此,福全做事依舊十分有分寸,從來都不會得罪任何一個主子,即使是名義上的也不會。
因此,過去十四年里,侯府里幾乎所有的奴才婢女都欺辱過她們母女,唯獨眼前這位圓滑世故的大管家從未有過。
“福管家請說,小妹一定牢記。”
“老爺是府里的天,府里所有的人都在這片天下生活,四小姐等會見了老爺,還請謹言慎行。”
福全這是在提醒她,沒了天,她就沒了保護傘,沒有了身份仰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傅小妹低眉斂眸,面黃肌瘦的臉上,故意扯出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激動地俯身,感謝:“多謝管家提點,小妹一定時刻銘記在心。”
“行了,把衣衫趕緊換上,再耽擱,老爺真該惱了。”
書房外頭,駐守著東宮侍衛(wèi)若干,小妹在管家的帶領(lǐng)下,一路沿著侯府九曲十八回的廊檐,來到了侯府的中心地帶。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踏進侯爺父親傅德清的院落。
福全已經(jīng)進去通報,并且囑咐她不要亂跑,傅小妹低眉順眼地站定在距離書房大門側(cè)面幾步之遙的位置,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遭的情況。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若是查明屬實,本侯一定不會輕饒她!”
惶恐的話音不偏不倚地落入小妹的耳中,她本就緊繃的身體變得越發(fā)得僵硬。
“吱呀……”
厚重的紅木雕花門開啟,管家從里面探出頭來,伸手往回勾了勾,示意她進去。
心跳撲通撲通狂跳不止,傅小妹深深地吸了口氣,邁著沉重的步子,跨步走進了書房——那個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到死都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只是,她單腳才跨過高高的門檻,另外一只腳還留在門檻外面,迎面就有東西朝她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