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平時就有小酌的愛好,今天又和我正式分了家,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竟也自顧自喝了些,可是山西的老白汾酒不比我收藏的法國紅酒,度數(shù)又高勁頭又大,喝下去就像一團(tuán)火,濃重的辛辣味從咽喉能直透鼻腔,不習(xí)慣的難免眼淚鼻涕齊流。女人卻也不顧忌那些,直喝得兩頰暈紅走路發(fā)飄,幸虧還沒有太多胡言亂語,小丁香和小王一左一右扶著,把她弄到了車上坐穩(wěn)。
燒火棍去駕駛位開車,水猴子換到了我旁邊的位子,不時轉(zhuǎn)頭看我那女人,也不知是趁機過過眼癮,還是真怕她吐在車上。汽車再次發(fā)動,女人側(cè)著頭靠在座椅上似睡非睡,水猴子又皺著眉回頭看去,還不知從哪找了個塑料袋,遞到小王手里,又命令小王盯緊了點,如果女人吐出一星半點濺到車上,拿他是問。
小王剛接過袋子,女人卻‘嚶嚀’一聲醒了轉(zhuǎn)來,卻也不坐起,就那么躺靠在后排座椅上,兩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向水猴子嬌聲道:“水哥哥,你就給人家講個故事嘛,人家知道,就你最好了。”
被她甜膩的話聲一撩,水猴子再次轉(zhuǎn)頭向她看去,之后竟無法移開視線。我那女人喝過酒,確實更添姿色,不僅是媚眼如絲,光滑的俏臉紅似蘋果,朱唇更是有如一顆櫻桃,令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口。最要命的是,她兩手交叉抱在胸前,凹凸有致的身形盡顯,身上連衣裙的領(lǐng)口也不高,將白皙的肌膚和青春的活力一起傲然呈現(xiàn)。
注意到水猴子那呆愣猥瑣的表情,女人也不知檢點,竟然又把兩臂緊了緊,水猴子更加轉(zhuǎn)不動腦袋,正巧汽車一個顛簸,差點把他從座位上顛下來。我趕緊扶了水猴子一把,趁機將手放在他后脖頸上,強行把他的腦袋扭到了前方。
水猴子正值血氣方剛,看樣子還沒怎么接觸過異性,再加上剛喝了幾兩酒,不知不覺間便已被那可餐的秀色撩動了春心,呼吸粗重得就像是憤怒的公牛。被我強行扭過頭后,他不領(lǐng)情的狠狠剜了我一眼,又深吸了幾口氣。
我斜眼看著他,露出訕笑道:“想女人了?待會路上給你找一個,解決生理需要而已,不丟人。”
聽了我的話,本已恢復(fù)如常的水猴子再次漲紅了臉,正想要回敬我兩句,后面卻傳來我那女人銀鈴般的嬌笑:“咯咯……現(xiàn)在人家又是未婚了,水哥哥你說,人家好看嗎?”
水猴子渾身一個機靈,又下意識的扭頭,我一把捏住他的肥臉,用威脅的語氣說道:“別看了,看多了怕你把持不住。趕緊給咱們來幾段故事,大家一起學(xué)習(xí)祖輩的英雄事跡,既能凈化心靈,又能陶冶情操,免得你看多了不該看的,萬一精血逆行,爆體而亡,你們水家可就絕后了。”
“你個乃求的劍龍,敢小看你水哥的定力?”水猴子的肥臉漲的越發(fā)通紅了,一把拍掉我的手,又揉了揉被捏疼的肥臉,卻也沒有再轉(zhuǎn)頭的意思。
“水叔,你就講兩段把,這個姐姐太能胡鬧了!”小丁香也在后面央求,聲音有些急切,又夾帶著一絲害羞和靦腆。原來是我那女人喝多了不老實,一手去撫摸小丁香的嫩臉,另一手卻伸向小丁香胸口,嘴里含糊不清道:“小妹妹,讓姐摸摸,看看咱倆,嗝,誰大……”
女人這句話傳來,剛壓下心頭綺念的水猴子渾身一震,幾乎快要從汽車座椅上蹦起,我連忙把他按住,又瞪圓了眼,狠狠的搖了搖頭。
再次被我制止,水猴子也無奈認(rèn)了命,用手揉了揉扭疼的脖子,緊咬了后槽牙,語帶哭腔的擠出句話:“你們幾個,實在是太損了,不帶這么翻著翻兒折騰水爺?shù)模∫擦T也罷,哥這就來一段,但是咱先說好嘍,我講的時候,你們誰也不許再說話,還有,也不許亂動!”
“好啊好?。?rdquo;我那女人在后面拍手笑道,“水哥哥,嗝,人家保證乖,保證聽話!”
水猴子確實對我那女人的撩撥沒有絲毫抵抗力,只能咬牙切齒的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咧嘴一笑,他也拿我沒轍,無奈之下,只好換了種老氣橫秋的語調(diào),極可能是學(xué)自他爺爺,然后緩慢說道:
“那是半個多世紀(jì)前,中國的解放戰(zhàn)爭剛打響的時期。日本鬼子已經(jīng)投降,鄉(xiāng)里山間的那些個炮樓沒有了人住,都變成了擺設(shè),有的被推倒,大多數(shù)卻還半死不活的立著。
按說那些侵略軍修建的東西,老百姓們看見就恨得牙癢癢,但是為何不盡數(shù)推倒呢?因為那時人們沒有太多東西可吃,個個都瘦的皮包骨頭,身上哪有多余的力氣。
唯獨咱那爺爺與眾不同,雖正值十五六的年紀(jì),卻偏偏身寬體胖,村子里的人都管他叫做水葫蘆……”
這個故事,水猴子在許多年前就給我們講過,我記心極好,他剛講了開頭,后邊的事情就在我腦海中浮現(xiàn)。
水葫蘆就是水猴子的爺爺,他們居住的村子叫三水村,幾乎所有村民都姓水,據(jù)說他們的遠(yuǎn)祖來自南方,且是某三條河的交匯處,后逃難到了山西,就此在深山中定居,這一住就是無數(shù)個世代。
三水村即貧窮又偏僻,日本鬼子大掃蕩時都不惦記,僅在戰(zhàn)爭初期,有幾個游手好閑的鬼子軍官游玩打獵時路過。水葫蘆在三水村土生土長,也算是生逢亂世,雖說日本人魚肉鄉(xiāng)里時他年齡還小,卻很是聽了些侵略者干出的慘事,歲數(shù)稍大些后,便憋著一門心思去投軍。
可要說起他投軍的本意,雖也有保家衛(wèi)國的成份,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一輩子窩在這大山溝里。聽那些外面回來的人講著世間的紛亂和繁華,他那顆年輕而躁動的心早已按捺不住。
就在水葫蘆十六歲的那年,終于橫下心,想辦法瞞了父母,偷偷套上了家里的那匹大青騾子,拉著運送雜物的破爛板車,向最近的鄉(xiāng)里趕去。三水村到鄉(xiāng)里怕有一百多里的山路,水葫蘆隨父母去過不少幾次,早已熟識道路,騾車駝著他不緊不慢的前行,一日一夜后終于抵達(dá),可四處一打聽,來征兵的隊伍剛離開,下次再來可就不定什么時候。
水葫蘆家里本就貧窮,溜出來時走得急,只顧得偷偷裝了幾塊麩皮干糧,至于銀錢之類的財物卻是身無分文。他即不會旁的手藝賺錢,鄉(xiāng)里也沒有親友接濟(jì),只能灰心喪氣的回村,誰知就在路上出了事。
大青騾拉著他沿原路折返,顛來顛去的走了一夜,水葫蘆在騾車上也沒敢真睡著,半睡半醒的迷糊了整晚。眼看太陽又升到了頭頂,雖不再困倦,卻感覺腹中饑餓難耐,水葫蘆本就體型胖大,食量更是遠(yuǎn)超同齡人,帶出的干糧早已吃光,幸而他口壯,什么都吃得,正盼著找點山藥木薯、樹莓漿果之類的野食充饑,卻不想大青騾突然停住了腳步。
水葫蘆正站在車板上四處張望,身體隨著騾車的走勢晃動保持平衡,這猛地一停,差點把他從車上摔下去。他罵罵咧咧的站直身體,卻發(fā)現(xiàn)任他如何施為,如何鞭打,那最聽話最任勞任怨的大青騾,再也不肯向前邁出一步。
這種詭異的事情,他一個愣頭青可從未遇到過,很是感覺有些蹊蹺。時值六月天,騾車前方的山間小道蜿蜒崎嶇,被郁郁蔥蔥的林木掩映看不真切,左邊有道山梁,除了幾塊怪石便都是繁茂的林木,右邊流淌著一條小河溝,溪水清澈透亮,只要沿著小河走,就能往返于三水村和鄉(xiāng)里,而不怕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