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晰的吞咽唾沫聲響起，小王向女人的方向蹭了蹭，坐近了些，女人也抓住了小王的手，我在后視鏡里看得清清楚楚。這不檢點的女人，也不知道避嫌，竟敢在老公眼前和小白臉親熱！也罷也罷，分都分了，還想這些做什么。
水猴子把女人和小王嚇住了，目的就算達到，也不再多說話，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搖頭晃腦的繼續(xù)開車。不多時便已來到城郊二十里外的一個小村，村口有一條臭氣熏天的小河溝子，兩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生活垃圾，看起來花花綠綠，竟似一灘腐爛的肚腸。
幸虧我們乘坐的是輛越野車，在村子中央那顛簸不平的道路上走的還算穩(wěn)當(dāng)，我從沒來過這城郊的小村，實在想不到，剛出城沒多遠，竟能變得如此骯臟不堪。水猴子把車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前，那院門像是白鐵皮制成，正中處貼著一張褪了色的福字，邊上堆著垛木柴，院內(nèi)傳來清晰的犬吠聲。
“碰、碰碰、砰砰砰”水猴子下了車，有節(jié)奏的敲起那白色鐵皮門，發(fā)出有些空洞的響聲。
“咳，嗯，呸！”院內(nèi)隱約響起吐痰聲，隨后一道老邁的聲音傳來：“誰呀！”
“我，水胖，帶了點串子！”
不消片刻，白鐵皮院門被打開，后面露出張白凈的小臉，雖然略顯稚嫩，卻也算眉目如畫，一頭齊頸的短發(fā)更是精神百倍。她沖我們幾人嫣然一笑，然后回頭喊道：“爺爺！水叔叔來了！還帶了幾個客人！”
我聽著她清脆的聲音，總感覺似曾相識，一邊邁步往里走，一邊仔細在記憶里搜索，突然大喊道：“你是丁香！”
“咦？”那白凈小臉的年輕女子停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仔細看我，片刻后瞪大了眼睛：“你是劍龍叔！”
“小丫頭，今年十七了吧，還能想起我，難得！”整天的郁結(jié)中，總算有件高興的事，丁香是故人之女，我與她父親是舊識，和她也有過幾面之緣。
“水叔叔，你帶來的是劍龍叔，倒是說一聲啊，真不靠譜，差點怠慢了客人，看我不跟爺爺告你的狀。”丁香小丫頭一噘嘴，就向里屋喊道：“爺爺，是劍龍叔，您下床來溜達溜達吧，別光顧著抽煙了！”
水猴子兩眼一瞪：“小妮子，說多少次了，別管我叫叔叔，大爺我還沒娶妻生子呢，別讓你給叫老了！”
“好的水哥哥。”丁香甜甜一笑，蹦蹦跳跳就朝院里走去，又回頭向我說道：“劍龍叔，我?guī)闳ヒ姞敔敚?rdquo;
“等等，好像哪不對！”水猴子撓了撓頭，“你個小丁香，讓你叫的，我比劍龍小了一輩??！”說完趿拉著拖鞋向她追去。
我跟著他二人進院，灰磚鋪就的地面還算干凈，挨墻堆著兩大灘玉米棒子，廂房的外墻上掛著幾鞭大蒜，一看便知是典型的北方農(nóng)戶院落。正房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紅磚黑瓦房，雖沒什么傳統(tǒng)建筑的格調(diào)，卻也算鄉(xiāng)土氣息十足，陽面的窗子全部敞開著，窗外種著兩顆棗樹，樹下有個簡陋的狗窩，一條臟兮兮的小黃狗沒精打采的向我們吠叫。
還未穿過院落，正房的木門就向外打開，卻先伸出柄巨大的銅煙袋，然后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老人，滿頭短發(fā)幾乎全部變成了銀色，卻倔強的根根直立，土黃色的臉上堆滿皺紋，眼睛不大但又潤又滑，似是蒙著一層油光，身穿手工縫制的藏藍色短領(lǐng)薄衫，腳穿一雙黑色的棉布靸鞋，抿著沒幾顆牙齒的嘴對我一笑：“稀客，竟然是劍龍老弟來了！”
我趕緊走上，伸出右手和他相握：“杜老爺子，幾年不見，越發(fā)硬朗了！”
“哪里哪里，老了，身子骨不比從前了。”老人搖頭嘆了口氣，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煙袋，卻開始不停的咳嗽。
“哼，這么老的群演也敢找，也不怕他出點什么事。”女人又把雙臂抱在胸前，不耐煩的嘀咕。
丁香皺著眉頭瞪了女人一眼，走上前給老人拍著后背，關(guān)切的說道：“爺爺，大夫說了，讓你必須戒煙，還要多活動，咱就少抽兩口吧。”
“咳咳……呃……”老人雖然腰桿挺直，但這一咳起來，竟然一發(fā)不可收拾，像是副拉壞了的風(fēng)箱，又吭吭咔咔喘了半天，這口氣才算是順了過來。他皺著眉搖了搖頭，沙啞著嗓子，緩慢低沉的說道：
“你看看，貪這一口土煙，讓老弟見笑了，咱借一步說話，來屋里坐吧。”
我應(yīng)了一聲，就要跟著老人走進那木門，女人卻自顧自的湊了上來，想要跟我一起進去，我讓她在屋外稍等片刻，她卻揚著頭不搭理我，還一個勁往屋里闖，小王也急忙跟著女人躥了進去。
老人走進屋兩步，發(fā)覺身后有異，扭頭卻見到了裝高冷的女人，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王。他眉頭一皺，臉上的皺紋像是擠成了一團，腳下也不再挪動，就地轉(zhuǎn)過身來，對女人和小王視而不見，反而向我拉下臉來：
“老弟，你放了這么些年甩尾條子，不會忘了我杜老頭的脾氣和規(guī)矩吧，老頭子一不做外活，二不帶墜子。”
“您老明鑒，日月當(dāng)頭照，咱可不敢學(xué)那黑瞎子。”我趕緊表態(tài)。
老人沉著臉點了點頭，兩眼射出一道精光，從女人和小王身上掃過，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
“說不得，先要請老弟立個話頭子，你帶來這兩位朋友，到底是引子，還是墜子。”
“這樣吧，我先來給您老介紹一下。”我苦笑一聲，指著身后的女人說道：“這位是小夏，我的妻……前妻。”
女人冷笑一聲也不答話，我卻不看向小王，對那老人說道：“我前妻后邊那小子，是我前妻的，姘夫。”
“哦？”老人顯然沒料到我們?nèi)说年P(guān)系，兩眼猛地一亮，滿臉都是吃驚神色。
我雖黯然神傷，卻繼續(xù)說道：“我們有個協(xié)議，前妻小夏如果形影不離的陪我半年，我的所有財產(chǎn)都歸她，那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咱們這行干上幾輩子，怕也掙不出來。至于那姘夫，非要死皮賴臉跟來，我也懶得管。”
“哼，什么姘夫，你范總還真好意思說，也不怕別人笑話。”女人雖在嘲諷，卻似有些微怒。
小王卻顯得有些理虧心虛，小聲嘀咕：“我和小夏是真心的……”
老人的眼神雖然依舊詫異，卻先向女人和小王點頭問好，又似是松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深深看了我一眼：“老弟，好算計。”
“慚愧，事出無奈，家門不幸，唉……”我發(fā)自靈魂的嘆息。
“好了好了，既然劍龍老弟把話都說透了，我杜老頭就做主，咱這就算是穿成串了，這兩位他帶來的朋友也不是外人，都進來坐吧，一會燒火棍回來，拜了祖師，咱們馬上就出發(fā)。”老人轉(zhuǎn)身走入，坐在了火炕的炕沿上，便開始悶頭抽煙，不再說話。
我也跟著他坐在了炕沿上，除了這張大火炕，屋內(nèi)僅有一面圓桌，一副木柜，一臺老舊的電視機，丁香不停地跑進跑出，給我們搬了幾個破舊的折疊椅。女人跟著我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所在，卻沒有絲毫的恐懼神色，用手擦了擦折疊椅的座子，坐下后就拉住小丁香不放。
“姐姐，你拉住我干嘛呀？”小丁香笑嘻嘻的看著女人，“姐姐你真漂亮！”
女人確實很漂亮，一頭微卷的烏黑長發(fā)披散在肩上，精致的五官略施淡妝，在初秋的天氣，穿了一身湖水綠色的長袖連衣裙，修長圓潤的小腿上包裹了晶瑩的絲襪，腳踩一雙休閑風(fēng)格的小高跟，看起來清新自然，柔美秀麗。
京公網(wǎng)安備 1101080202829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