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爺?shù)氖殖衫?,迅捷快速、凌厲無比朝爺爺抓去??吹剿淖π?,我竟不知張大爺也會鷹爪功。
或者,是在我們練習(xí)時他悄悄學(xué)的,這驚人的學(xué)習(xí)能力,這物競天擇!
可偏偏,他面對的是爺爺。他不懂武功,他靠得是在林中鍛煉出的力量、反應(yīng)能力以及敏銳洞察力,對于他打架就是摔打,在一次次的磨礪中變成興安嶺最頂端的獵人。
略帶諷刺!
爺爺抬手臂格擋,兩人雙臂交鋒,爺爺那可怕的勁力卻如一只搏擊的猛虎。
牙骨刀那形似獠牙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切進(jìn)了張大爺?shù)哪X殼。
“好……”沙啞的一聲,臉上的笑容還未浮起已經(jīng)落下。
我跟小胖跪在地上,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若是張大爺沒有來會怎樣,我們就永遠(yuǎn)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入土的那一天也不會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去得也突然,如同一片塵埃,猛地驚起,又猛地落下。
我們望著大火,所有的尸體都被將化為灰燼,塵埃塵埃,終于落定,風(fēng)吹雨打,是非恩怨,再也驚不起來了。
第二天,站在高處回頭望著這片平地。爺爺說,這里是一片靈地,所以才能有這么多精靈,所以那些死了的人才能化成人面瘡。我卻覺得,這里是塊被詛咒的地方,要不怎么會有那根兇木,又怎么會發(fā)生這些事。
現(xiàn)在它就好了,吃了這么多人,應(yīng)該可以舔著嘴巴挺著肚皮,好好睡一覺了。
盧川胳膊上的人面瘡已經(jīng)漸漸消退,還沒到鼓兒屯,他就要和我們分道揚(yáng)鑣了。
盧川拉著爺爺?shù)氖?,萬分感激地說:“叔,這次多虧了你們兩位。”說著又緊緊握了握鐵爺?shù)氖帧?/p>
“川叔,你這就不對了,好像沒我倆啥事似的。”
看到小胖那直往天上瞟的眼睛,盧川不好意思地笑笑:“對對對,還有我這倆大侄子,這次對虧你們。”
“你們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說完給我們重重鞠了個躬。
“好了,川子,以后還打算進(jìn)山嗎?”爺爺問。
盧川搖搖頭:“再也不進(jìn)了,我怕再來一次,我這命就搭進(jìn)去了。——我要改行!”他這句叫得堅(jiān)定。
“改行好,我就等你改行了,過年來給我送酒喝。”爺爺說笑道。笑得爽朗,連帶著鐵爺也一起笑了。
送走了盧川,我們就趕著馬車朝家里走。
我抱著那桿子槍,心里空落落的,去時六人,回來四人,不是滋味的很。
爺爺回頭看看,問道:“咋樣,你們倆臭小子,現(xiàn)在長到見識了吧。”
我不屑地歪過頭去,嘀咕道:“我也就是不知道有附腦蟲這種蟲子,要不早就發(fā)現(xiàn)那些人已經(jīng)死了。”
“哎喲,你還不服氣了是吧,之前就想挑戰(zhàn)你爺爺我,告訴你,就你那兩下子還早了八百年呢。”
爺爺口出狂言,惹得我倔強(qiáng)的性子也燒了上來,直接跳起來道:“那行,你說,怎么樣才能不早這八百年。”
爺爺哼哼了兩聲,滿是嘲諷地笑道:“有本事你就一個人去山里待它個三天,等你回來……”
“老疙瘩。”爺爺話沒說完就被鐵爺打斷,還給爺爺使著眼色,小聲道:“娃子獨(dú)自進(jìn)山還太早。”又轉(zhuǎn)頭對我說,“娃子,別聽你爺爺?shù)?,你爺爺激你呢?rdquo;
爺爺回過神來,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不妥,改口道:“哦對,娃子,算爺爺說錯了,改天跟著你遠(yuǎn)聲哥,好好學(xué)學(xué)。”
“娃子!”
小胖突然地急呼,卻是因?yàn)槲乙呀?jīng)從車上跳了下來。我知道鐵爺是好意,但這話反而更激了我,我非要給爺爺證明看看。
我朝著野地里跑,任由小胖和鐵爺怎么喊也不回頭,只聽到爺爺在說:“讓他去,讓他去,看他是有天大的本事!”
我沒好氣地瞥了一眼,一下跳進(jìn)溝壑里,然后順著溝壑一路小跑。一直跑累了,我才停下來,仰著頭氣喘吁吁地看著凈藍(lán)的天空。
冬天的白晝很短,天色暗淡的很快,我在那土溝里躺著,剛剛打了兩只斑鳩烤著吃了。山里的孩子,還能被一頓飯餓著,哼。我心里很不服氣,想到爺爺那狂妄的樣子就覺得不爽,瞧不起誰呢,我也就是比他晚出生了幾十年,要早出生那幾十年,咱看看誰是誰爺爺。
我猛地跳起來,不就進(jìn)山待三天嘛,憑我這身功夫,再加上這把槍,還有段爺給我打造的飛刀……還真沒底,我連個能保暖御寒的東西都沒有,進(jìn)去估計(jì)一晚上就得凍死了。
這么一想,心里的底氣一下沒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肚子也不爭氣的開始咕嚕咕嚕叫,畢竟兩只斑鳩也填不飽肚子啊。
咋整?
我伸著頭,看著寒風(fēng)吹著野草,像人枯黃的頭發(fā)一樣。
要是這樣回家,那還抬得起頭嘛。我一咬牙,不行,得和爺爺抗?fàn)幍降???梢韵热ス膬和?,看看段爺回來了沒。
心下這么一想,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于是從土溝子里爬上來,朝著屯子的方向跑。
這會兒各家各戶正在做飯,空氣中香噴噴的,狗兒撒歡地叫。
我肚子癟得更難受了,餓得前胸貼后背。
到了段爺家門口,只見大門上著鎖。
壞了,段爺外出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我一屁股坐在門口,心里有些無助,不知道該咋辦。
我跟村里同齡孩子的關(guān)系都不好,沒少跟他們干架,肯定是不能去蹭飯的。
我將背靠著大門,使勁壓著肚子減少饑餓感。
回家是肯定不行的,要是帶足了裝備去山里,我估摸著也差不多,只是最好再帶條狗。一個人在山里,沒個照顧的伴兒肯定是不行。
這么想著,心里越發(fā)覺得可行。
要不去誰家偷點(diǎn)家伙什用用,反正不進(jìn)山東西放著也是放著,用完再還回去也沒人知道。再找誰家借條狗用用,這不就齊了嘛。
“娃子?”
這親切的一聲,把我從犯罪的道路上拉了回來,欣喜的把目光投向那挺拔又帶著儒雅之氣的身影,“段爺,你可回來了。”
“咋回事,又跟老疙瘩賭氣了。”段爺走過來問我,那刀子削刻般的臉龐,絕對是鼓兒屯最帥的小老頭。
我有些難為情的點(diǎn)點(diǎn)頭。
段爺提我打抱不平地哼了一聲:“這老疙瘩,是不是那軸擰勁又上來了。不過你今天倒是巧了,我?guī)Щ亓诉@個。”
段爺從身后端出一個紙包,我嗅了嗅,有一股很香的味道撲鼻而來,不禁讓我口水直流:“燒鵝!”
“走,咱爺倆有口服了,讓那老疙瘩自己啃窩窩頭吧。”
說著段爺拿出鑰匙,我趕緊接過來把門打開。
我們爺倆喝著小酒,吃著燒鵝,美美的飽餐一頓。
酒酣飯足,仍覺得唇齒留香,回味無窮,這輩子都沒覺得有什么東西能這么好吃。
段爺問我是咋回事,我就把原因給段爺說了,然后問段爺:“我跟爺爺?shù)牟罹?,是不是真有八百年?rdquo;
“八百年?”段爺聽完仰頭大笑,“那老疙瘩真當(dāng)他是神仙,還八百年。”
我趕緊問道:“段爺,那您看,我現(xiàn)在跟爺爺?shù)牟罹?,到底有多大?rdquo;
段爺沉思了一下,說道:“你們的差距,要說大,也大,要說小,也小。關(guān)鍵是在經(jīng)驗(yàn)的積累上。”
“經(jīng)驗(yàn)這東西,是日積月累沉淀下來的,有些東西我能教你,但還有些東西必須你自己磨礪出來。”
“像你爺爺,一點(diǎn)功夫沒學(xué)過,卻能和我打上個平分秋色,憑得就是這磨礪出來的格斗經(jīng)驗(yàn)。你要想更快地追上你爺爺,就必須比他磨礪的更多。”
我使勁點(diǎn)點(diǎn)頭:“段爺說得在理。那您看,我現(xiàn)在要是獨(dú)自進(jìn)山,能不能行的?”
“獨(dú)自進(jìn)山?”段爺眉頭微緊,比剛才更加思忖了半天,“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中一陣狂喜,若是段爺都說可以,那就鐵定可以。我從椅子上跳起來,對段爺認(rèn)真地說道:“段爺,我想一個人進(jìn)山,我不想輸給我爺爺。”
段爺看著我卻微微笑了起來,捋著胡須道:“這話有很多人說過,但是能贏他的,卻沒有一個。”段爺又一尋思,“話也不能這么說,我和老桿子、老八也沒輸給他。”
我能聽明白段爺?shù)脑?,段爺說我能追上爺爺,卻沒說我能超過爺爺,他們是把爺爺看作一個獵人的極限。
“你是鐵定了,要一個人進(jìn)山是不是?”段爺問我。
我斬釘截鐵地點(diǎn)點(diǎn)頭。
“好,有志氣。自古那些文人,封了多少戰(zhàn)神武圣,我就偏不信。手上沒見過高低,憑什么讓我去服他。”段爺一擼袖子,笑道:“老疙瘩說你不能在山里待三天,我傳得這一身武藝,難道是好看的不成!”
聽到段爺這么說,我心里不禁激動萬分,崇敬之情更是由心而發(fā)。知我者,果然惟段爺爾。
隨后段爺又對我說,既然我已經(jīng)去過山林,想必也知道林中的兇險。若是再撞上林中精魅,心中必須早有綢繆。又傳授我一些林中的經(jīng)驗(yàn),以及對付那些東西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