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那東西打了一槍,劉老三死了,這叫什么話?
我聽著詫異,就問:“是不是子彈打到石頭上,彈回來了。”像這種類似的事也從老獵人那里聽到過。
“不是。”段爺搖搖頭,長嘆道:“是邪物。”
“邪物?”我感覺從林子里吹來一股陰冷的風(fēng)。
爺爺可能感覺到寒意了,悶了一大口酒,抹抹嘴:“這深山老林子里,成了精的、會歪門邪道的畜生多的是,那估計是個還從沒人見過的玩意。”
沒人見過的,那就是連書上都沒寫過,沒記載過的。
“在那以后,咱們就再也沒遇到過那玩意了吧?”鐵爺對爺爺和段爺問,就見兩人搖了搖頭。
我聽得心里更加癢了,追問道:“那到底是什么,劉老三到底怎么死的?”
段爺長出了口氣,這才娓娓道來。
就發(fā)生這事的當(dāng)天早上,還出了另一件古怪的事。當(dāng)時鐵爺和劉老三在帳篷里,外面?zhèn)鱽矶螤數(shù)囊宦?ldquo;借你的槍用用”,劉老三就應(yīng)了,鐵爺沒有應(yīng),可是他們出來看的時候,卻沒看到段爺?shù)嫩櫽?,槍也在門口立著沒有動。
他們找段爺問這事,段爺卻說壓根沒這事,大家也就沒在意,可是后來就出了劉老三這事。
我聽完卻一臉蒙圈:“這是啥意思?我怎么聽不懂?”
段爺語氣陰沉地說:“那東西,會借命!”
我心頭一震,借命?
段爺說,這東西以借東西的方式,來借取人的命,誰若答應(yīng),誰的命就會被借走。
它借了劉老三的命,當(dāng)老葛開槍打中它時,其實打中的是劉老三。
我聽著一陣惡寒,這也太邪乎了吧。腦子里,卻突然浮現(xiàn)出另一個場景,在張嬸子家門口時的情景。我下頜立刻張開,上下顫個不停:“段爺,在張嬸子門口家……”
“在張嬸子家門口咋了?”
“張嬸子聽到趙叔借他東西,可出來的時候沒看到人,只看到我。”想到劉老三的情況,我?guī)缀跻蕹鰜砹?,那情景跟?dāng)時不是一模一樣。
段爺?shù)难劬︻D時直了:“快,去明勝那里!”
段爺他們氣勢洶洶的沖到營地,一把拽起王明勝就問風(fēng)生獸在哪里。
王明勝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滿臉不解:“段爺,這是咋了?”
段爺急得臉都憋紅了:“風(fēng)生獸呢?”
王明勝支支吾吾不說話,爺爺就問我:“娃子,風(fēng)生獸在哪?”
我指著帳篷:“在里面。”
爺爺埋頭就往帳篷走,王明勝這下急了,跳起來擋在門口:“你們這是干什么,是要搶咋滴,別以為你們是老獵人,就可以欺行。”
篝火旁的那些后生也愣了,紛紛站起來,卻也沒到跟前來勸解。因為誰也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而且對面站著的是興安嶺最傳奇的三個獵人,可以說是聽著他們的故事長大的。
爺爺眼睛一瞪:“滾開!”
王明勝被爺爺這氣勢震懾住了三分,但他好歹也是捕了幾年獵了,不能被老獵人說滾球就滾球,更何況身邊還有那么多人。王明勝自覺站理兒,干脆就撕破臉了,扯著嗓子叫道:“老疙瘩,我叫你一聲叔,別給你臉你不要臉。我捕到的東西,管你們屁事!”
后生們聽了,神色也漸漸義憤填膺起來,他們這代獵人不能一直被老獵人壓一頭。
我心里暗暗著急,這咋還杠上了,把事說清楚不就完了。
這時一道黑影迅速從王明勝身旁掠了過去,王明勝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鉆進(jìn)去了,“你干什么!”王明勝怒道。
沖進(jìn)帳篷里的是遠(yuǎn)聲哥,他提了籠子轉(zhuǎn)身站在帳篷門口:“跑了。”那籠子上不知怎的有一個大洞,這可是一個鐵絲籠子,那風(fēng)生獸是銅牙鐵齒不成。
王明勝抓起籠子左看右看,一臉難以置信。
“明勝,你闖了大禍了。”段爺字字千斤,似要把人壓垮一樣。
王明勝卻也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段叔,就算跑了也跟你沒關(guān)系,這是我的事。”
“……”段爺想說什么,卻又硬咽回了肚子,只是狠狠瞪了一眼王明勝,留下一句話:“咱屯里要是出了事,你別后悔!”
鼓兒屯里多多少少都有親戚關(guān)系,段爺這話還是主要指王明勝的父母親人,只是沒有直說。
我們走的時候,只聽身后冷笑了聲:“能有啥事。”
回到我們的營地,段爺感覺已經(jīng)出了事,一直愁眉不展。
我坐在篝火旁聽,卻覺得有種鋒芒在背的感覺,渾身不自在。原本以為爺爺他們就是興安嶺,現(xiàn)在我才知道他們也只是興安嶺最高的山,這偌大的林海雪原仍有他們不了解的東西。
我喃喃自語道:“也不一定是那東西,明勝叔抓的那個嘴對著風(fēng)才能活,是只風(fēng)生獸,肯定不是那玩意。”
爺爺仰天說道:“不好說唷,誰知道那玩意是不是裝的。”
裝?裝成風(fēng)生獸?
我笑笑:“不可能,動物哪有那么聰明。”
段爺提醒我:“娃子,你忘了,那只白皮子。”
我身子立刻僵直了,一股寒意打從心底竄至全身。是呀,那只蟒眼白皮子,不是輕松把所有人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段爺長嘆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希望那真的是只風(fēng)生獸吧。”
我心里很是焦慮,便想轉(zhuǎn)移注意力:“爺爺,那雪魈呢,今晚他會不會來?”
爺爺聽了卻暗自躺了下來:“來就來唄,來了正好,我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
我看看段爺和鐵爺,他們都在望著篝火,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我和遠(yuǎn)聲哥看著他們,都覺得今天的氣氛壓抑的很,以往他們湊到一起少不了的胡吹海侃,話題也是圍繞著山林和打獵??墒墙裉炀驮谏搅郑齻€人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晚,我在山里的第一個夜晚,難眠。
狼群,蟒眼白皮子,雪魈,風(fēng)生獸,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叫的玩意,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興安嶺嘛,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如果不是這林子里濃郁的松香,我恐怕都沒法入眠了,直到林子深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雪魈!”
我猛地睜開眼,就看到林子里四周都是火光,我像是被人倒拎著,整個世界都是顛倒的。
怎么回事?
手不經(jīng)意地一抓,摸到的是一只強有力的胳膊,只是上面全是毛。
我一抬頭,看到一個高聳的脊背,在陰暗中那一身的白毛格外搶眼。
是雪魈!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它只一只手就夾著我,腳步踏飛落葉,在林子里瘋狂逃竄。
“你放開我,你想干什么!爺爺!爺爺!”我大聲叫喊著,卻看到離火光越來越遠(yuǎn)。
那雪魈喘著粗重的呼吸,猛然躍上一片山丘,帶著我們繼續(xù)往前跑。
這下子,我徹底看不到火光了,離營地已經(jīng)越來越遠(yuǎn)。
我急了,張口抱住他的胳膊使勁咬,也顧不上會不會咬下一嘴白毛,只管使上狠勁地咬??墒沁@雪魈的皮子像是鐵做的,竟然一點用都沒有。
“砰——”一聲槍響,雪魈一頭從坡上栽了下去,手臂卻把我勾到身前,護(hù)在臂彎里。
我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能清晰聽到他的心跳,很慢,“砰”!然后良久才又跳一下,“砰”!
我抬起頭,看到雪魈恐怖的面容不由一哆嗦。
雪魈真的是死人變的嗎?他的心跳給人感覺也太平和了,和雪魈那讓人不寒而栗的樣貌完全聯(lián)系不到一起。
“把他放下!”是爺爺?shù)穆曇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