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天,特別擔(dān)心江米。晚上寫作業(yè)的時候,也支著耳朵聽父母說話,想從他們那里知道,哪怕一點點的關(guān)于江米的消息。
可惜,一點消息都沒有。到周末我趕緊去找張鐵鎖,張鐵鎖和我挺透脾氣,知道我為江米鳴不平,就干脆開著鄉(xiāng)里的那輛212,帶著我去了黑河鄉(xiāng)。
師傅在家修理牛圈,看著我們來了,就笑著說:“我知道你們得來,你們鄉(xiāng)里孩子殺人的事兒早就在這方圓百里傳開了。”
“師傅,江米是我的好朋友,我不相信他殺了人。這一次你一定得去幫他。”
“我要是不去?”
“那我把你酒壺里的酒倒了。”
師傅一聽就吹胡子瞪眼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我咬著牙不說話,張鐵鎖就在旁邊笑著說:“德爺,古時候有劉備三請諸葛亮。我知道,咱們這方圓百里,總會發(fā)生一些邪性的事兒,德爺您就是這方面的諸葛亮。”
師傅嘿嘿的笑,美的發(fā)抖,還裝模作樣的說:“哪有的事兒。”張鐵鎖一聽也樂了,接著說:“德爺,要不我們在來請您一趟,您給看看,到底是什么妖孽在作怪?”
“小伙子,你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可不是諸葛亮,也用不著你來個三顧茅廬。你當我沒看出你們的心眼,我要是答應(yīng)了,你現(xiàn)在就會開著車,到村口轉(zhuǎn)一圈馬上回來。”
張鐵鎖還真有這想法,被師傅一說,臉通紅。師傅并不得意,在看人方面他是一個成了精的老狐貍,他慢條斯理的接著說:“我和你們走一趟,不是因為你三顧茅廬,是因為我比誰都了解這個臭小子。他要真把我的酒倒了,我最多打他屁股幾下,可那酒白瞎了,那酒是我找人從酒廠接的釀子,在咱們這,花多少錢買不到。”
師傅說完看了我一眼,我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張鐵鎖松了一口氣,笑著說:“德爺,要不咱現(xiàn)在就走。”師傅呵呵一笑:“那可不行,這事一天解決不了,你得先幫我把牛圈修上。”
張鐵鎖修牛圈累得滿頭是汗,他開著車還擦著汗,卻不忘了問師傅:“德爺,咱們是不是直接去派出所。”
師傅不去,他直接說自己連根蔥都算不上,去了派出所也得被人家攆出來。我對師傅特別有信心,膨脹到,我認為就算石頭真的蹦出一個孫猴子來,我?guī)煾狄材馨阉鉀Q了。
師傅直接來到了江米的家里,他讓張鐵鎖給他弄一把白鐵刀子。這東西簡單,就是用白鐵皮剪一個刀子的模樣。張鐵鎖聽明白了,說一會兒就能弄來。師傅點點頭,然后說:“別開車,把車留下。”
張鐵鎖不明白,我趕緊用手指捅一捅他,說:“鐵索叔,我?guī)煾嫡f啥,你就照辦就行,不用理解啥意思?”
等張鐵鎖走了,我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主要是用來吸引旁邊的鄰居過來搭噶。鄰居一過來,師傅就說:“這家的孩子出了事兒,是犯了小人。”我們村是一個平靜的村子,最近江米殺人的事兒,就跟一個深水炸彈差不多,搞得全村都在談?wù)撨@個事情。
鄰居聽師傅這么斷言,就特別有興趣的往跟前湊。這人一多了,聽師傅說話就開始變得正經(jīng)了,說的也挺有門道的。他說,這個世界小人遍地都是,越是心小的人,越會謀害別人。要是被面白臉窄的女人惦記上,那日夜都會心神不安,早晚被家破人亡。
師傅身上背著一個肩撘子,看著像行走江湖的術(shù)士。兩人就這么一聊,真的吸引了不少人。師傅更是做的像模像樣,他讓我挖了一坨泥。然后歪歪扭扭的捏了一個泥人,在泥人的背后寫上了出靈鎮(zhèn)破四個大字。
圍過來的五六個人,本來都是嘰嘰喳喳的老娘們,看師傅這個歪歪扭扭泥人,都嚇得不敢說話了。師傅把這個泥人往門口一放,盤腿坐下,閉著眼睛。一直等到張鐵鎖拿著白鐵刀子過來,才睜開眼睛。
師傅嘴里念念有詞,然后用白刀子割那個泥人,割一刀,念一句,那個泥人很快就被切成了爛泥,然后師傅讓張鐵鎖找了一些柴火,當中架起了一堆火,把這個爛泥給燒酥了,燒碎了。這一套,我沒有見過,但看著師傅認真有序的步驟,總給人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等師傅弄完,那幾個鄰居就過來問,師傅笑著說,這家的孩子是冤枉的,真正的兇手就快浮出水面了。
這一切看上去太虛假了,鄰居們都不相信。就算是我這個小孩子,也覺得師傅這次真的是太太草率了。師傅說完,利索的上了那臺212,張鐵鎖上來帶著尷尬問:“德爺,你不是說,得需要挺長時間嗎?”
“對啊,誰說這樣就完了。”
晚上師傅去了我家,爸爸讓媽媽給做了幾個好菜,還備了酒。晚上爸爸陪師傅喝酒,喝了一杯之后,看著師傅有點上臉,我就忍不住的問:“江米真的沒事了。”
師傅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爸爸也湊熱鬧的問:“聽說德爺給施了法術(shù)。”
“我這個法術(shù)可厲害了,專門對付冤家對頭,念著大悲觀世音菩薩,一刀切下去,保準萬事皆休。”
爸爸跟著陪笑,連我這個小孩子都聽出來了,這哪是什么厲害的法術(shù),根本就是酒精上腦啊。有的時候,我覺得師傅是個活神仙,可是他喝多了,和普通的老頭沒啥區(qū)別,拉著我默默叨叨的,煩得不行。
后來爸爸去小屋鋪床,師傅在小屋和我一起住。媽媽也沒在跟前,師傅就拉著我,瞪著眼睛問我:“今天的事,你看出來點啥門道沒有。”
“沒有。”
“就知道你小子看不出來,我掐指一算……”
“都喝成這樣,就別算了,快回屋睡覺去。”
師傅喝得迷迷糊糊,到了床上,還說了好幾遍掐指一算,我在旁邊聞著酒味,有點睡不著。過了一會兒,師傅干脆的打起來了呼嚕。我瞪著眼睛,屋里黑漆漆的有點難受,就在這個時候,師傅突然冒出一句:“我掐指一算,明天陳沖就會自己找上門來。”
師傅真是喝糊涂了。
早上起來,媽媽熬了一些粥給師傅喝,師傅臉色挺難看,昨天晚上喝多了的緣故。不過這早飯還沒有吃完,陳沖就來了。
師傅抬著眼眉看了一眼:“來這么早?”
“德叔,還沒到上班,我以個人身份來的。”
“別每次都用這一套,用多了就不管用了。”
陳沖聽師傅這么說,羞澀的笑了笑,直接坐了下來,爸爸讓媽媽給陳沖來一碗粥,加一雙筷子。陳沖說:“這可不行,嫂子。”
“有啥不行的,你現(xiàn)在又沒有穿著警察那身皮。”
陳沖禮貌的點頭說了句謝謝,這才言歸正傳。他是聽了謠言來的。謠言說,這殺李大山的根本不是人,是一條惡鬼,那惡鬼被黑河鄉(xiāng)的德爺給收了。除了這個中心內(nèi)容,當時師傅切泥人也被傳得繪聲繪色。
今天陳沖過來,就是想請教,這個小人是怎么回事?師傅讓陳沖說說現(xiàn)在的情況。陳沖這幾天也了解了一些基本情況,開始還覺得自己的方向是對,沒有想到最后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也沒有解決。
陳沖主要調(diào)查的是李強,李強不止一次和村里的朋友說,他其實想要一個孩子,可是王淑珍有李大山這個兒子,而起三十歲覺得辛苦,一直就沒有同意要孩子這事。這變成了李強一個心結(jié),他每次喝多了,總要唉聲嘆氣說上一遍自己的苦衷。
村里都是善良人,特別是李強那些朋友,就讓自家的女人,在閑聊的時候,婉轉(zhuǎn)的把李強的苦衷告訴給了王淑珍。李強對王淑珍挺好,偏偏李大山是個混小子。
李大山不喜歡自己的繼父,他也大了,明白很多事,特別抵觸自己的母親為李強生一個孩子。他甚至和母親說,如果你要孩子,我就自殺去。
就因為這樣,李強和王淑珍結(jié)婚兩年,肚皮還是憋的。
陳沖的調(diào)查就從這一點開始的,他認為如果基于這個理由,李強完全有借著江米和李大山兩個孩子之間的沖突,殺害李大山,嫁禍給江家。
懷疑到這一點,并不是憑空的假設(shè)。因為我說過,江愛軍是不可能把那副畫撕掉的。陳沖就從那一副畫入手。如果是主人撕掉的,撕掉之后,不會留在棺材里。所以,陳沖對棺材進行了偵查,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棺材有被行竊的痕跡。
于是,陳沖找江愛軍確認,江愛軍說,那個棺材里面的東西,除了洛陽鏟一個也不少。這樣的話,李強就更有嫌疑了。
可沒有想到的是,當陳沖準備著手調(diào)查李強的時候。一下就被否定了,因為李大山死的時候,李強根本不在這個村里,他去城里給表弟送活羊。有人能證明,他根本不具備殺人的條件。陳沖在對李強進行調(diào)查取證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他不愿意相信的東西。
那就是,在李大山被殺害當天,江愛軍曾半途下車,然后有人看著他又徒步返回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