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令李月珠喜笑顏開,讓李慕雅咬牙切齒的男人,我只能聯(lián)想起一個人。
前些日子在冰心閣門口,我就覺得李慕雅看聶千翎的眼神不對勁,估摸著她許是喜歡上了聶千翎。
如今這么一聯(lián)想,莫不是崔氏想要把李月珠嫁給聶千翎?
我在心底為聶千翎默哀了片刻。
說起來,其實李月珠也不是配不上聶千翎。
她親姐姐是皇后,父親又是當(dāng)朝右丞相,雖外祖家里不顯,母親又是妾提起來的,但前面兩個條件就足以匹配上聶千翎,后面的,若是有心忽略,也不算什么大事。
兄弟兩個娶了姐妹兩個,若是當(dāng)事人都樂意,也算是一樁佳話。
看來這次上香,崔氏應(yīng)當(dāng)會同聶千翎來個巧遇,安排一下李月珠同聶千翎的相處。
只是……我瞟了一眼笑的甜美可愛的李慕雅,總覺得她不會就這么放棄。
況且,李慕雅同李月珠年齡相差無幾,嚴(yán)格來說可能李慕雅還要大上一些,崔氏同李月珠說親,卻不提李慕雅的,我不信她心底沒有疙瘩。
一時間,我對中元節(jié)上香這件事,也有了些期待呢。
過了一小會兒,崔氏傳了早膳。
平時大家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飽再過來,但李月珠會同崔氏一起用早膳,崔氏許是不好意思在這上面厚此薄彼,所以總是喊我們一起洗手用膳。
正享用的時候,父親忽然大步流星的走了進(jìn)來。
“老爺,一起用些早膳吧。”崔氏站起身,接過父親手里的外袍,柔聲問道。
父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臉色有些不虞。
“出什么事情了嗎,老爺?”崔氏接過丫鬟盛的粥,放在了父親跟前。
父親拿起湯匙,有些沉重的說了一句,“南邊似乎又有些動亂。”
涉及到國家大事,大家都有些沉默,崔氏也沒有再問些什么。
父親喝完了湯,嘆了口氣,說了一句,“陛下又把南親王給派過去了”,便出了雎鳩院。
我心底一滯,有心追出去問,卻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問,只能緘默的坐在原地,原本還算香噴噴的粥,頓時有些味同嚼蠟。
我心底有些不舒服,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仔細(xì)思考了一番,覺得因為聶南潯也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所以我關(guān)心他并沒什么不對。
這么想了一會,我開始坐不住了。
用完了早膳,從雎鳩院離去之后,我繞路去了前院父親的書房。
書房外,父親的貼身隨從正守在外面,還有兩個侍衛(wèi),威嚴(yán)肅穆的分別站在書房門兩邊。
我不遠(yuǎn)不近的站著,糾結(jié)了很久,還是走了過去。
父親的隨從走過來問我,是不是來找老爺。
我點頭說是,隨從去稟報了父親,很快回來將我?guī)нM(jìn)了書房。
見我來了,父親放下手中的筆,慈祥的看著我,“羲和怎么來了。”
我有些忐忑的低下頭,低聲道,“方才在雎鳩院,瞧見父親愁眉不展,故羲和斗膽來詢問一番,還望父親莫怪。”
“哈哈。”父親爆發(fā)出了爽朗的笑容,我一怔,抬頭看向他,就看到他眉眼彎彎的看著我,笑吟吟的道,“沒想到羲和還關(guān)心國家大事。”
我一愣,趕忙申辯道,“其實羲和是關(guān)心父親。”
“極好極好。”父親摸著下巴上的幾縷胡須,笑了起來,“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同你說一說,我李正德的女兒,也該是通曉一些天下事的。”
說完,便同我講了起來。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從小就沉默寡言的男孩子,長大之后,竟然去從軍了。
而且有頗為不俗的能力,一路從小兵升到了將軍,后來漸漸被淳安帝倚重,為他平了不少戰(zhàn)亂。
“往年也有皇親國戚當(dāng)了將軍的,但總有人不服氣,認(rèn)為能當(dāng)上將軍,靠的無非是身份??僧?dāng)年的南親王,確實結(jié)結(jié)實實的,隱瞞了姓名,從一個小兵升上去的,一直到最后打了勝仗回來,才爆出他真正的身份,當(dāng)時,整個蒼都都震驚了。”父親撫摸著羊胡須,贊嘆的道,“誰能想到,一個皇親國戚,一個年輕的男子,能做到這種地步呢。”
中原五分,蒼周不過是其中一個國家,雖是面積最大的,卻不是最繁華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戰(zhàn)爭,國與國之間也是有許多摩擦,比如蒼周的鄰居,北燕,就一直虎視眈眈的覬覦著蒼周大片的土地,并時不時的騷擾蒼周邊境。
這些年了,聶南潯大大小小替蒼周平息了十?dāng)?shù)場戰(zhàn)役,在蒼周百姓的心底,是戰(zhàn)神一般的存在。
這也就不難理解,我初初回蒼都時,所有的百姓都自愿為他讓出城門道路的事情了。
想到這孩子小時候的樣子,我怎么都覺得有點不敢置信。他長大了,還變成了一個威武的將軍,他放著榮華富貴不要,他去與人廝殺,在尸體中穿行,用鮮血換來蒼周百姓們的平安。
我的心被震撼了……
他的形象在我的心底,忽然被無限的放大,放大,放大。
自父親的書房出來的時候,我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一路走著回落月閣,我都還在想象,已經(jīng)成年的他,穿著一身鎧甲,在人群中廝殺的模樣。
會不會比救我的那一次更威風(fēng)凜凜呢。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小竹在一旁有些好奇的看著我,“主子你這是怎么了,一會笑一會笑的,滲人。”
我白了她一眼,低頭練我的毛筆字。
時間這么走著,很快到了中元節(jié)。
一大早,我就換上了一身棕色的長裙,極為顯老的顏色,不用說也知道,是崔氏壞心眼分給我的。
明月在一旁安慰我,說我天生麗質(zhì),別人穿著顯老,我穿著顯氣質(zhì)。
我只能朝她無奈一笑,自我安慰道,“裙子不顯眼也有不顯眼的好處。”
比如今天,我就覺得不平靜。
穿個好看的,壞了心疼。
索性穿個不怎么喜歡的裙子,破了臟了爛了,丟了便是,不至于心疼。
白瓷手巧的給我挽了一個墮馬髻,又給我別上一款不貴重但十分精巧的發(fā)飾,配上我這棕色衣裙,好像也沒那么老氣了。
我對著銅鏡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便出了落月閣。
今天是中元節(jié),巳時便要去蒼都城外的靈隱寺上香,我到雎鳩院的時候,崔氏等人已經(jīng)打扮完畢,我看了一眼李慕雅,她正站在李月珠旁邊,笑的溫柔純善,正在同李月珠講話。
看到我,她柔聲跟我打招呼,“六姑姑來了。”
“來了。”我沖她點了點頭,便站到了李映雪的旁邊。
今日李映雪也穿的極為素雅,面上卻涂了些許脂粉,乍一看上比平時妍麗了許多。
我有些吃驚,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把自己打扮了一番。
要知道往常,李映雪為了不招崔氏的煩,通常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一旁當(dāng)背景板的。
我仔細(xì)的打量了一番她的眉眼,意外的發(fā)現(xiàn)她眼底有些許歡愉的神色,我心底一頓,暗自揣測,莫不是崔氏也給李映雪找了夫家不曾。
正胡思亂想著,崔氏也換好了衣裳,走了出來,周氏緊跟在她身后,模樣謙卑的服侍著崔氏。
“既然大家已經(jīng)到齊了,那就早些去吧。”崔氏攏了攏身上的披風(fēng),含笑道。
馬車早就在丞相府門口等著了,一行人依次上了馬車,緩緩?fù)`隱寺方向行駛。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我正坐在車廂里小憩,馬車驟然停住了。
我睜開眼,還沒來得及詢問一聲,就聽見了刀劍碰撞的聲音。
“怎么了這是?”小竹蹙眉,掀起車簾看向外面,正巧看到一把晃過來的長劍。
明月一愣,面色驟然雪白,她看向我,眼底含著幾分歉意,“小姐,我忘了同你說了,今天小公子忽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