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吃驚的看著李月珠狂躁的樣子,下意識的往父親的身后躲了躲。
“你躲什么啊,你給我出來,李羲和,你這個害人精,你給我出來,給我滾出李家,你滾……”李月珠滿臉赤紅的看著我,伸手就要越過父親來捉我。
“夠了。”父親怒喝一聲,擋住了她的胳膊,“李月珠,你今天做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
原本還大嚷大叫的李月珠頓時僵在了原地,泛著潮紅的面色開始慢慢變得蒼白。
“爹……我……我做什么了……”她心虛般的磕磕巴巴道。
“你今天在冰心閣里做的事情早就傳遍了蒼都,外人傳言,李家三小姐跟陌生男子拉拉扯扯,還有人說你偷了冰心閣的東西。李月珠啊李月珠,如此這般的你,有什么資格去斥責(zé)你妹妹不去幫你,她若是幫了你,那就是助紂為虐!”父親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李月珠,惱怒斥道。
我能感覺到,雖然父親并沒有特別疼愛李月珠,但因其始終是自己的子女,總歸是存了兩分寬容之心的。
可惜李月珠并不知情,總是以為父親并不疼愛她,并對父親疼愛的我恨如眼中釘。
旁邊椅子上的崔氏悠悠轉(zhuǎn)醒,聽到父親的這番話之后,又是兩眼一翻,欲暈倒。
還好身后的丫鬟及時的掐住了她的人中,讓她睜開了眼。
“我要去找皇后娘娘評理,我要請皇后娘娘為珠兒正名……這都是他們在潑污水,都是污蔑……”崔氏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氣若游絲的道。
“皇后娘娘就能操縱得了萬民悠悠之口了?你與其想著怎么堵住眾人的嘴,不如好好教導(dǎo)你這個女兒,讓她不要在外面惹事,不要給丞相府抹黑!”父親憤怒的道。
“老……老爺……”崔氏喘著粗氣,眼中含淚的看著父親,凄切道,“自從那個庶女來了,老爺你就開始嫌棄珠兒了,珠兒到底有什么不好,而那個庶女又有什么好,她沒來之前,咱們過的多好,為什么要把她帶回來,為什么!”
“住口,這里有羲和什么問題,李月珠被你教導(dǎo)的不成樣子,我早就有所察覺,與羲和有何干系,我知道你看她不順眼,我不指望你把她當(dāng)親閨女看,但你放過她不行嗎?”父親咬著牙看向崔氏,語氣中竟仿若懇求一般。
“哈……放過她?哈哈哈,我放過她,誰放過我……”崔氏仰頭大笑,眼淚簌簌而落。
驀地,她猛然扭頭看向父親,目含厲色,“你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么縱著這個丫頭,不過是你對那個人心存內(nèi)疚……還因為她出生時……”
“住嘴!”父親咆哮般的怒吼將崔氏的話語打斷,“崔氏,你要知道,崔家的生意到底是好還是壞,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原本還在笑的猖狂的崔氏,一瞬間如同掐了聲帶一般,笑聲戛然而止。
我站在父親身后,心臟一瞬間狂跳如雷擊,方才那片刻,我仿佛觸摸到了真相。
關(guān)于父親為何對這具身體百般疼愛的理由。
只可惜,崔氏沒說完整。
我有些惋惜的看著她。
“老爺,你好狠的心……”被父親一威脅,崔氏沒了方才的張狂,聲音如剛出生的小貓一般,細(xì)弱蚊蠅的求饒,“老爺,你莫要生氣,放過崔家吧……”
沒了娘家的女人,什么都不是。
但偏偏崔氏的娘家,在父親眼里,根本不夠看。
我想這也是一種悲哀吧。
父親看定定的看著崔氏眼底有惱怒,有埋怨,有痛恨,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良久后,父親硬邦邦的道,“我看你也病了,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雎鳩院休息吧,后院的事情,暫時不用你插手了。”
這是要奪了崔氏的掌家權(quán)利啊。
之前發(fā)生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這一刻的沖擊來的劇烈,我只看到崔氏雙眼一番,竟是又暈了過去。
這一回,怎么掐人中都不管用了。
父親一揮手,讓崔氏的幾個心腹將她送回了雎鳩院。
李月珠還在旁邊蒼白著臉失神,見崔氏被抬手,“嗷”的一聲哭喊,便直接撲到了崔氏身上。
原本躺的好好地崔氏,險些被她給撞下去。
“娘,娘,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啊,你醒一醒啊……”
她在那里大哭大叫,害的抬著崔氏的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父親見狀,又是一揮手,叫兩個丫鬟將李月珠架著離去了。
在門外的小姐們也紛紛回了各自的院子,祠堂終于寂靜了下來,我怯怯的看著父親,低聲道,“都是羲和的錯,若當(dāng)初羲和乖乖認(rèn)錯,就沒有眼前的事情了。”
父親嘆了口氣,安慰似得摸了摸我的頭,有些疲憊的道,“與你無干,不要多想。今日你也受到了不少驚嚇,還是早些去休息吧。”
說罷,回頭看向聶南潯道,“王爺且隨我去書房。”
聶南潯沒再說話,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站在祠堂中央,定定的看著他的背影,心底不覺感慨。
當(dāng)年他還小,身邊的人照顧不周,將他養(yǎng)的面黃肌瘦的。
我好幾次見到他被宮里的那些小太監(jiān)欺負(fù),心中不忍,于是出手救了他幾次,又幫著教訓(xùn)了那些小太監(jiān)一番。
后來時日長了,每每被邀去宮里玩耍,他便總愛悄悄地跟在我身后,不言不語,卻甩不掉。
我那時只當(dāng)他被欺負(fù)的緊了,脾氣有些內(nèi)斂。而今看來,這哪里是什么內(nèi)斂,分明是冰山一般的性格。
聯(lián)想到他如今兩次陰差陽錯救了我,心底不由得感慨,前生結(jié)下的善緣,今生是來回報了嗎。
所有人都走了,方才還喧嚷的祠堂瞬間寂靜了下來,我將被李月珠撞翻的木椅收拾整齊,又對著李氏祖先們拜了一拜,這才回了落月閣。
今日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多,驚喜交加,我也有些受不住了。
同白瓷說了一聲,我便淺淺的睡了一會。
醒來的時候,聽說父親將管家的權(quán)力交給了周氏。
雖說還是在崔氏那一脈的手里,但差別卻多了許多。
至少,崔氏心底是不甘心的。
我聽說她這回是真的病了,請了郎中來把了脈,又抓了方子,現(xiàn)在整個雎鳩院都是一股藥味。
李月珠一直大吵大鬧,鬧著要見崔氏,但父親下了死命令,說她最近不許出歸云院。
我聽著白瓷的回稟,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以李月珠那愚鈍的資質(zhì),怕是要浪費(fèi)父親一番苦心了。
父親這么做是想拘著她一段日子,等這波風(fēng)言風(fēng)語過去了,再放她出頭露面。
可惜,她未必領(lǐng)情。
這幾日,李慕雅來找過我?guī)状?,她的確是個七巧玲瓏心的女子,自從那日她親眼在祠堂看到父親愿意為了我而怒奪崔氏的掌家權(quán)之后,便欲與我交好。
也因為她親娘掌家的緣故,她這個嫡長孫女的身份也是比從前高了一截,不明顯,但底下人的態(tài)度的的確確變得更恭敬了。
周氏并沒有難為我,我不知道她是忌憚父親對我的疼愛,還是崔氏病了沒機(jī)會指揮她。
反正,這些時日我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我同明月聯(lián)系了兩次,她很擔(dān)心我,生怕這種事情再出現(xiàn)一次,想要來我身邊伺候。
我想了一下,同她說了一個計策,約定好了時日,我便將她和小竹帶進(jìn)府里。
前兩天李月珠還暴躁的每天砸摔東西,這兩日不知為何又安靜了下來,不停地要胭脂水粉,又要周氏給她做新衣裳。
好歹是嫡親的小姑子,周氏全都應(yīng)允了。
李月珠自己是不會有那個覺悟的,定是崔氏同她說了些什么。
我當(dāng)時還不太明白,直到幾日后,宮里送來了賞花宴的帖子,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李月珠是想進(jìn)宮找李稷如求救呢。
真是甚好甚妙,甚得我心。
我拼盡全力的扳倒崔氏母女,為的,不就是想見到李稷如嗎。
我想要見一見,當(dāng)年那個滿心嫉恨的要將我打倒的女人,現(xiàn)在過的怎么樣。
當(dāng)她終于如愿以償?shù)娜〈宋?,她過得快樂嗎。
真的快樂嗎。
她不會快樂,她只會痛苦。
我還會讓她更痛苦。
我要讓她擁有的,一點一點失去。
就像她曾經(jīng)蠶食我擁有的一樣。
宮里送來的帖子,按理說應(yīng)該是崔氏帶著女兒們以及周氏母女去的,奈何此時崔氏病了,不宜出門,所以便由周氏帶著女兒家們,進(jìn)宮赴宴。
進(jìn)宮前,為了不使我們在貴人面前出錯,周氏特意請了一個嬤嬤來教了一些禮數(shù)。
李慕雅學(xué)的極為認(rèn)真,一舉一動頗為標(biāo)準(zhǔn),李月珠大約是覺得皇后是自己的親姐姐,所以只是草草的學(xué)了,并不怎么用心。
這些宮規(guī)禮數(shù)我早就爛熟于心,可為了不暴露,我還是跟著學(xué)了一陣子,做的沒有李慕雅標(biāo)準(zhǔn),卻比李月珠要強(qiáng)一些,總歸是不打眼的。
我原是打算著,先進(jìn)宮應(yīng)付了這個花會,再去想方法把明月給帶進(jìn)丞相府。
可是聽我說要進(jìn)宮之后,明月死活不肯讓我一個人進(jìn)宮,她說怕我被認(rèn)出來。
我有些失笑,摸著自己這張稚嫩蠟黃又布滿了麻子的面孔,實在無法理解,明月為何有此擔(dān)心。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