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漆漆的山洞出來后，終于見到了日光，我四周查看，卻沒看到婉兒。
小琴看著我笑道：“你在找你的陰間娘子？她從另一條路過去了。”
我‘哦’了一聲，開始沿著崎嶇的山路往前走。
小琴追上來，很親密地貼著我。
她活著時，肯定是很嫵媚的女人，一雙桃花眼，鬢邊插著一朵鮮艷的山花，走路還扭著水蛇腰。
我甩開她幾次，她總是一次次黏上來，弄得我心煩意亂，好在到了山妖姥姥住的地方的時候，小琴終于規(guī)矩起來。
這是一個建在山里的宮殿，寬敞宏偉，我這個鄉(xiāng)下來的娃真是大開眼界了。
宮殿里燈火輝煌，只是奇怪，除了陪我的小琴，在看不到一個人或者鬼。
走過長長的臺階石道，到了宮殿深處，遠遠就看到山妖姥姥坐在一個鋪著獸皮的大床上，床上擺滿了金銀珠寶，耀人眼球。
她好像還在吃著什么東西，她都是沒有什么牙齒的老妖怪了，但她還嚼得很香，咯嘣脆的響。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油炸果子，走近點才發(fā)現(xiàn)，她吃得居然是人的手指。
我們走近，山妖姥姥都沒抬眼看，專注地嚼著手指頭。
我看到了婉兒，她坐在地上，一副無力的樣子。我跑過去，蹲在她身邊關心問道：“婉兒，你怎么了？你受傷了嗎？”
婉兒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我只是被姥姥施了陰術，沒有力氣了而已。”
山妖姥姥嚼著手指頭，一邊解釋道：“她本事不錯，是我這些年見過最厲害的女鬼，我不得不防。”
我怒視著山妖姥姥，道：“老妖婆，你不當場殺了我們，帶我們來你這里干嘛？”
山妖姥姥聞言，發(fā)出歡快的笑聲，說道：“如果我當場殺了你們，哪里還有樂趣？我就讓你們活著也不見面，折磨死你們。”
我冷笑道：“我們現(xiàn)在不是見面了嗎？”
山妖姥姥悠然說道：“知道我為什么要你們見面嗎？因為這是你們最后一面。知道我為什么要你們見最后一面嗎？”
她說到這里停了一下，拋了一根手指進嘴里，嚼完才惡狠狠地道，“因為我要你們記得彼此最后的慘樣子。——來?。?rdquo;
一陣‘叮叮當當’聲響，只見一個膀大腰圓、獠牙外露的青面鬼扛著一個鐵架子走了過來。
我第一眼還以為是兵器架，直到看到一個鐵鉤子上勾著一個人頭，才知道是刑具，這老妖婆是個老變態(tài)，殺人、折磨人，對她來說都是樂趣。
鐵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什么刀、鉤子、鎖鏈、帶尖刺的鐵鞭，還有各種我想都想不到的器具，光是刀子，都有好多種，大刀、小刀，尖刀、彎刀，鋸刀，閘刀，鬼頭刀，圓形刀，剔骨刀，看得我一陣顫栗。
山妖姥姥笑道：“看到這些刑具了嗎？我要在你身上一個個試一遍。”
小琴問道：“姥姥，你為什么這么恨他？”
山妖姥姥道：“因為他嘲笑我，說我活的沒意思，這七百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這么說我。”
小琴又道：“哎呦，敢說姥姥，那確實該死。不過，姥姥，你想過沒有，他這身板受了這些刑罰，一個沒挨住，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山妖姥姥連連點頭，道：“對啊，我不能殺死他，我要讓他一輩子痛苦。”
小琴道：“聽說對人間而言，相思最痛苦。姥姥之前把他們關在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一關就是一輩子，小琴覺得這法子還真不錯。”
山妖姥姥好像被小琴說服了，說道：“有理。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
我心里多少還是感激小琴的，她是在替我著想。
一直沒說話的青面鬼開口道：“姥姥，我倒有個法子，既能折磨人，又不會弄死人。”
山妖姥姥道：“你說來聽聽。”
青面鬼道：“我試過很多次，將一個人臉上那層皮揭下來，人不會死。姥姥你再想，人沒臉了，就算你讓他們見面，也沒臉見了。”
山妖姥姥眉開眼笑起來，丟了一根手指給青面鬼，說道：“你越來越懂我了。”
青面鬼接過來，也是吃的咯嘣脆。
我臉色都變了，婉兒突然一陣咳嗽，身子癱倒在地上。
小琴也急道：“姥姥，青面鬼這是好久沒剝皮了，想拿他來過手癮呢，如果把他痛死了，后悔都來不及。”
山妖姥姥看著青面鬼道：“你聽到了沒？如果他死了，你也別活了。”
青面鬼發(fā)出夜梟一般的笑聲，說道：“姥姥放心，我剝?nèi)似ぃ加惺畮讖埩?，有的是把握。以前的皇帝也喜歡把犯人剝了臉皮，讓他們跳舞助興。最近我又研究出，如果把人放熱泉里燙一下，剝皮更容易。”
山妖姥姥道：“那你快去，還等著什么。”
青面鬼走來，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提著我就走。
我嚇壞了，他力氣好大，任我怎么反抗都沒有用，他皮糙肉厚，我掐他肉，跟掐牛皮一樣硬。我感覺我在他手里，像一只小雞一樣。
婉兒也慌了，拉著青面鬼的腳，卻被青面鬼一腳踢飛了。
山妖姥姥又開始嚼手指頭，說道：“婉兒你別急，一會還有你的戲呢。”
宮殿后面真有一個冒著水泡的熱泉，青面鬼直接把我扔了進去，燙的我立馬往岸上爬，但是青面鬼守著岸邊，又把我推下去。
熱泉實在太燙了，我根本受不了，青面鬼推我下來，我還是要往上跑，青面鬼怒了，跳入熱泉，按住我腦袋按到熱泉里。
我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青面鬼把我提回大殿里的時候，我看到自己手腳都被燙得通紅。
青面鬼把我綁在鐵架上，開始挑選刑具。
婉兒還想跑過來，被山妖姥姥陰風一掃，又摔了幾個跟頭，她頭發(fā)散亂，眼角都紅了，大概剛哭過。
我看今日估計逃不過去了，索性放開了，對婉兒道：“婉兒，你別傷心，如果我死了，我們正好可以在一起。”
青面鬼已經(jīng)挑好一把刀子，獰笑道：“你不會死的，只不過會活得很痛苦。”他手掌壓在我的頭頂上，似乎要從頭頂開始。
我感到冷汗都出來了。
“等等！”婉兒大叫一聲。
山妖姥姥問道：“還要等什么？”
婉兒道：“我用寶物跟你換人。”
山妖姥姥微笑道：“你有什么寶物？”
婉兒小嘴微張，通紅的內(nèi)丹就卡在雙唇間，給山妖姥姥看了一眼，又吞了回去。
山妖姥姥看到內(nèi)丹，眼睛里露出了狂熱，忙喊道：“快住手。”然后把拿在手里準備吃的手指頭，放了回去，小心問婉兒道，“你是說，用內(nèi)丹換人？”
婉兒點點頭。
山妖姥姥沒有絲毫猶豫地道：“好，我答應你。——把內(nèi)丹給我。”
婉兒道：“姥姥，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內(nèi)丹給了你，你還要害他怎么辦？”
山妖姥姥圍著婉兒轉了幾圈，看得出她的渴望，問道：“你想怎么辦？”
婉兒道：“讓小浪哥哥下山，但你要保證不再害他，我自然會把內(nèi)丹給你。”
青面鬼道：“姥姥，別聽她的，你殺了她，直接取就是了？”
小琴道：“你懂什么？她自身修煉出來的內(nèi)丹，和精血陰元一樣，除非她給，不然殺了她也拿不到。姥姥幾百年都沒修煉出內(nèi)丹來，不知道多想呢，就算是拿出整座宮殿的寶貝來換，姥姥也會答應的，何況一個微不足道的凡人？”
山妖姥姥道：“沒錯。——小琴，你這就送他下山。”
小琴忙道：“知道了，姥姥！”
扭著小蠻腰走過來，把青面鬼擠一邊，解了我身上的鐵鏈，拉了我就走。
我甩開小琴的手，去扶婉兒，才發(fā)現(xiàn)她骨頭都是軟的，不知道山妖姥姥對她做了什么，難怪連力氣都沒有，說道：“婉兒，你別犯傻，內(nèi)丹千萬不能給。至于我，落到什么地步，我都無悔，這就是命運。”
婉兒凄然一笑，說道：“小浪哥哥，你別說了，回去看看爺爺吧。”
聽到爺爺，我忽然一愣，忙道：“爺爺怎么了？”
我被從家里帶走的時候，暈倒了，并不知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山妖姥姥是為了血靈芝而來，聞一下，就能知道人吃了沒，她只要去屋里走一趟，肯定能發(fā)現(xiàn)爺爺也吃了。
那么，爺爺怎么了？
我有點不敢聽下去。
婉兒也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
我急了，問道：“婉兒，你說話啊。”
婉兒終于開口道：“你暈過去后，姥姥進屋查看，那時爺爺——爺爺已經(jīng)死了。”
我一聽，如五雷轟頂，整個人呆住了，眼淚再次流出來。爺爺吃完血靈芝粥，傷病已經(jīng)好了大半，如果突然死去，肯定是被嚇死的，他應該是看到了妖異的山妖姥姥。
婉兒又道：“小浪哥哥，回去把爺爺安葬了吧，然后把我忘了，過你自己的人生。”
我擦干眼淚，站起身，說道：“婉兒，我會再回來的。”
從婉兒出現(xiàn)在我的人生里，為我做了很多事情，可我還沒有為她做任何事情，如今又用她最寶貴的內(nèi)丹救了我的命，我心里默默地想，安葬完爺爺，我就回來，就算死，也要和婉兒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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