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蹲在我身邊，輕聲說道：“小浪哥哥，你別傷心了，爺爺會沒事的。”

我才想起婉兒還在，擦干眼淚，問道：“婉兒，你的內丹能救爺爺嗎？”

婉兒搖搖頭道：“爺爺現(xiàn)在氣息微弱，連吸收內丹精華的力氣都沒有，反而會被內丹反噬，這和三娃子不一樣。”

我忽然想起老趙叔來，他不是陰司閻王爺嗎？也許能夠救爺爺。我讓婉兒先照看一下爺爺，拔腿就往淮河跑，劃船到了水灣，喊道：“老趙叔！老趙叔！”

喊了幾聲，老趙叔果然從水下連人帶船浮了出來。

一見到老趙叔，我就道：“老趙叔，對不起，這個時候把你喊出來。——我爺爺出事了，你能救救他們？”

老趙叔道：“小浪，這事老趙叔幫不了。老趙叔是監(jiān)管陰司的，人間的事情，可不歸我管。”

我道：“不是說，陰間掌管著我們的生命嗎？要我們死就死，要我們生就生？還有句話說，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狗頭道人說過，你不就相當于閻王爺嗎？”

老趙叔苦笑了一下，道：“我要是能掌管人的生死，還用管著陰間各種鬼怪嗎？他們害死人，直接復活不就行了？你這傻小子。”

我一聽老趙叔說的有理，頓時就傻了，我連最后的希望都泡湯了。

老趙叔問道：“我不是早說了嗎？世上有因就有果，我提醒過你不要出門，老實待在家里，你有出門嗎？”

我解釋道：“三娃子丟了，我去亂葬崗把他找了回來。”

老趙叔嘆道：“你雖是做好事，畢竟出了門，遭了報應的變成了你爺爺。”

我后悔不已地道：“我寧愿遭到報應的是我。”

老趙叔道：“是啊，既然是報應，總會是你心上最痛的部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我垂下了頭，打算回去，臨走前鼓起勇氣問道：“老趙叔，你能告訴我，是誰傷害爺爺?shù)膯幔?rdquo;

老趙叔好像精神不佳，看了看清晨的陽光，把帽子壓低點，說道：“你認為有哪些人有可能害你爺爺？”

我一口回道：“沙門中人。”

婉兒曾殺死沙門一船的人，如果沙門知道的話，肯定不會放過我和婉兒，以及我爺爺。

老趙叔劃船準備離去，不回答那就是默認。

我又道：“老趙叔，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傷害我爺爺?shù)哪切┤?，現(xiàn)在藏在哪里？”

老趙叔頭也不回的道：“在下游一排小漁船上。”

我回到家里，把找老趙叔的事情說了一遍。

婉兒奇道：“我也早猜到是沙門人干的，因為只有他們做事情這么狠辣。只是——”

我問道：“只是什么？”

婉兒道：“你想過沒有？我害死沙門一船人的時候，并沒有其他人知道，當然除了老趙叔，他是不會告密的。他們如今找上門來，說明知道兇手就是我。你說，他們是如何知道的？”

我一想，還真是，沙門勢力雖大，也不可能半天就查到我們身上來。想著昨天一天都發(fā)生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是陳奎！這人本就是個無賴，喝了屎尿，心里面一定恨死了我。還有一點，我一直都疏忽了，陳奎全身中毒，他為什么一口咬定是你害得？一般人哪里會想到摸一下就摸出事來？他肯定知道了沙門船上人死亡事情，然后才想明白的。”

婉兒點頭道：“對。所以，沙門來調查這件事，他立馬就去舉報了。”

我恨恨的道：“要不然，沙門也不會這么快就來報復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總算弄明白了。

我站起來，想立刻就去找陳奎麻煩，想了想還是坐下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爺爺?shù)膫?/p>

郎中都認定爺爺活不了多久了，老趙叔也表示無能為力，我仍然沒有打算放棄，把希望寄托在時間上，有些病時間久了，自動就好了。

這幾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聽婉兒說，我出去的那段時間，爺爺張口說話了，只是聲音太小，婉兒沒聽清說的是什么。

我熬了一鍋小米紅棗粥，一勺一勺給爺爺喂，爺爺幾乎不張嘴，我就扳開爺爺?shù)淖彀停衙字辔惯M去，可是爺爺吃一點就會自動吐出來。

昨夜一晚上沒睡，熬到下午三四點，我困得眼皮直打瞌睡，婉兒要我去休息，我搖頭拒絕了，最后趴在床邊睡著了。

醒來，已是晚上了，婉兒還在我身邊，我問她爺爺醒了沒？婉兒只是搖頭。

我把米粥加熱，爺爺還是沒法吃，和婉兒吃了一點，就彼此無言地守在床前。

我感到也對不起婉兒，她都沒出過屋子，但她比我有耐心，時不時會將落在爺爺臉上的蒼蠅趕跑。

就這樣，又熬了一夜。

早上的時候，曹二嬸帶著三娃過來，讓三娃子給我磕頭，小孩子不肯跪，曹二嬸罵道：“你這小混蛋，不是你小浪哥哥出去找你，你早被野鬼吃了。”說到氣處，抬手要打。

我攔下，說道：“二嬸，三娃子還小，不懂事。算了算了。”

曹二嬸歉然道：“要不是你幫我找三娃去了，你爺爺也不會出這種事。”

我道：“二嬸，你想多了。——這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跟你沒關。”

曹二嬸問了問爺爺?shù)膫?，搖了搖頭，對我道：“小浪，你爺爺恐怕是過不去了，你可要想開點。”

我默默點了點頭，此時我的心里已經放棄了，爺爺大概有三十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就算他身體良好，以他那把年紀，也挺不住，何況還是重傷在身。

一上午，我都坐在爺爺床前，心里失落到極點，精神恍恍惚惚，眼神看哪里都是空洞無物，忽然被婉兒一推，聽到婉兒道：“爺爺醒了！”

我騰的跳起來。

爺爺果然張開了眼，看到我，露出一絲笑來，喊了我一聲：“小浪——”

我答應一聲，眼眶都熱了，趕緊把米粥熱好，讓婉兒扶著爺爺，我來喂爺爺。

爺爺吃了幾口，就表示不吃了。

我道：“爺爺，你多吃點好養(yǎng)身子，你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爺爺搖頭道：“小浪，爺爺是不行了，心里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我看爺爺精神不錯，心里也高興，想著等爺爺說完，再喂也不遲，就道：“爺爺，你說，我聽著呢。”

爺爺回憶道：“你還記得我說過你小時候是從河里漂過來的嗎？我沒有騙你。當時，你確實是個光屁股的嬰兒。你也曾問過我，為什么你沒有被淹死吧？還不止一次追問。還記得我怎么告訴你的嗎？”

我道：“你說，當時我身下有一條龍，是龍一直在保護我。”

爺爺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不信。其實，我也不算騙你。因為保護你的不是龍，而是一條長須黑色怪魚。我把你抱起來，那條怪魚圍著我的小船繞了兩圈，才離去。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只是在我這個窮家，委屈了你，我希望以后的路，你就做自己。”

我點點頭。

爺爺又看了婉兒一眼，道：“婉兒小姑娘，我這個孫兒，以后就交給你了。”

我聽著怎么感覺爺爺是臨終遺言一般。

婉兒道：“爺爺，我會一直守在小浪身邊的。”

爺爺這才滿意地道：“把我放下，讓我躺一會。”

我還想讓爺爺吃點粥，喊了三聲，爺爺也不理，我摸爺爺?shù)拿}搏，幾乎感覺不到跳動，心下慌了，想起郎中來，跑出門，將郎中拉了過來，讓他看看爺爺怎么回事。

郎中試試鼻息，把把脈搏，翻翻眼皮，搖搖頭道：“你爺爺就要去了。”

我道：“不可能，剛才爺爺還醒了，吃了東西，還和我聊了很多。”

郎中道：“那就更不會錯了。剛才那是回光返照，活不過今晚十二點了。”說著，嘆氣走了。

我想起人死前確實有回光返照一說，看來爺爺是真的不行了，頓時痛哭起來。

我活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放聲大哭，想著爺爺對我的好，這些年一直和爺爺生活在一起，而我還沒來得及向爺爺盡孝道，爺爺就走了，越想越是哭得停不下來。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加上身心疲累，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等我醒來，月亮已經掛在樹梢了。

爺爺依然很平靜地躺著，我早已哭得沒有眼淚了，腹中饑腸轆轆，便站起來弄吃的，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婉兒不見了，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心里又開始擔心她。

我下了一點面，正要吃，一陣陰風刮來，我一看，就見到婉兒飄了進來，喜道：“婉兒，你去了哪里？”

婉兒笑一笑，把背在身后的手一伸，手里赫然拿著一支手掌大小的靈芝。

這支靈芝上下都是血紅色的，好像流血了一般，極其妖艷，看著就不是凡品。

婉兒道：“這是血靈芝，可以續(xù)命。快，熬粥給爺爺喝。”

我聽從吩咐，熬了半鍋粥，切了三分之一的靈芝放了進去，煮熟后，打開一看，靈芝全部化成了粥，整鍋粥都是紅色的，而且飄著一層說不出來的清香，我精神本來不好，聞后頓時精神大振。

我再次喂爺爺粥，不成想紅粥入嘴就滑入腹中，我一連喂了幾大勺。

小半碗粥，很快喂完了，我想再去盛半碗來，卻看到爺爺眼皮一跳，竟兒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