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奎已經(jīng)走遠了,我才回到屋子里。
婉兒見到我問道:“他走了?”
我點點頭,還沒從惡心中回過神來,半響問道:“婉兒,原來你說的是真的,屎尿真的解了他的毒。”
婉兒道:“當然是真的。用糞便做藥,古已有之,它們都是中藥,俗稱‘人中黃’和‘人中白’,飲下即可去除體內陰氣、寒毒。”
我道:“我要沒記錯的話,他就是摸了一下你,就中毒了?那我怎么沒事?”
婉兒看著我微笑道:“你要是像他一樣,以后也會中毒的。”
我吐了一下舌頭,道:“你別嚇我。——中毒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喝黃白湯,想一想都要惡心死了,真不知道陳奎是怎么喝下去的。”
婉兒拉著我的手,輕聲道:“我嚇你的。就算你是壞人,我也不會這樣對你。你可知道,我們之間錯過了幾世,要不是上次雨天你救了我,我們將再一次錯過。再錯過,又要等下一輩子了。”
她這般癡等我,我忽然很好奇前世的我是什么樣子,我想問她,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答案不能問她,必須自己找,真要把我急死了。
隨后爺爺也起來了,我隨便撒個謊,說身體不好想休息幾天,爺爺也沒多問,現(xiàn)在他眼里,婉兒更重要,問婉兒中午想吃什么,還要親自去買。
吃中飯的時候,我聽到隔壁傳來哭聲,斷斷續(xù)續(xù)一直哭個不停,隔壁是曹二嬸家,和我們關系很不錯,就問爺爺怎么了?
爺爺嘆口氣道:“還不是三娃不見了。”
我一驚道:“三娃怎么不見了?”
爺爺?shù)溃?ldquo;三娃從昨天出門玩,一晚上都沒回來,村里組織人在附近找了個遍,也沒找到,這都中午了,只怕——哎——只能說你曹二嬸是個苦命的女人。”
曹二嬸的男人,我叫他曹二叔,兩年前在船上扛米包時,連人帶包掉了下來,被米包砸到后腦,成了傻子,拉屎拉尿,都得曹二嬸照顧。曹二叔的父親和對方理論時,被當場打死,至今沒討到公道。
家里頂梁柱倒了以后,全靠曹二嬸一人出門做點小工,維持生計。他們家有三個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女孩子,只有三娃是男孩子。
在農村的觀念里,男孩比十個女孩都要重要,曹二嬸也把三娃當成寶貝疙瘩一般,好吃的都是先給他吃,穿的衣服也都是新的,可以想象三娃走丟,對曹二嬸來說,是多么大的打擊。
三娃還不到五歲,因為是鄰居,偶爾也會跑到我家里玩,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想起這樣一個孩子忽然不見了,心里也挺揪心的。
吃了飯,婉兒說要修煉一番,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曹二嬸出了這事,附近村民也都很是關心,只是找不到孩子,大家也都沒有辦法,安慰過后,也都散了。
我走進去的時候,院子里就剩她們娘三個。曹二嬸還坐在院子的土地上,眼淚一直流,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頭發(fā)亂糟糟的,像個老乞婆,和我印象里那個勤勞、干凈、愛笑的曹二嬸完全不是一個人。她的兩個七八歲的女兒抱著她的胳膊也是哭個不停,這一切看得人莫名心酸。
我走過去,曹二嬸看見我,忽然一把拉住我,嚷道:“小浪,三娃子不見了,你能幫二嬸找到嗎?我那孩子啊。——”她話沒說完,人差點暈了過去。
我把她扶起來,心里很不好受,說道:“二嬸,我?guī)湍阏液⒆尤ァ?rdquo;
曹二嬸一聽,又哭了,說道:“小浪,你幫我找來三娃子,二嬸給你磕頭了。”
她說著又要跪下來,我穩(wěn)住她,就回家了。
爺爺在午睡,我去看婉兒,她坐在床上,盤著腿,閉著眼,一動不動。
我看了片刻,不想打擾她,準備出門的時候,婉兒忽然道:“你要去哪里?”
我道:“原來你知道我來了。——我要先出去找三娃。”
婉兒道:“別去了,你找不到的。”
我道:“就算找不到,我也要去找,因為只有這樣,我心里才能舒服點。”
婉兒問道:“你忘了陰司老爺?shù)脑挘?rdquo;
我道:“老趙叔是要我不能去河邊擺渡,我只是去找孩子,我不去河邊,應該沒啥問題。”說到這里,我忽然想起什么,問道,“婉兒,你那么肯定我找不到?其實你知道三娃子的下落,對不對?”
婉兒閉眼不答,我晃了晃她的肩膀,她終于睜開了眼,把身子轉向我,緩緩點了點頭。
我大喜過望,一把抱住婉兒,在她白嫩的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不成想,婉兒居然臉紅了,害羞地道:“你別這樣。”
我忙道:“對不起,婉兒,我太高興了。——快帶我去找三娃。”
婉兒道:“你確定要去?”
我道:“當然。”
婉兒又道:“你知道那地方,有多兇險嗎?”
我道:“不管有多兇險,我都要去。我是看著三娃長大的,他是我的一個親人,我必須把他找回來。”
婉兒沒再說話,眼睛里忽然紅光一閃,張口吐出內丹來,說道:“你想去的話,就先把內丹含在嘴里,半小時后,再出發(fā)。”
我看她這是來真的,并不是虛言恫嚇,便接過內丹。
內丹比我想象中要柔和得多了,好像自帶光環(huán)一般,外表層一層柔和的光。
我問道:“我如果不小心把內丹吃了,會怎么樣?”
婉兒道:“如果你吃了內丹,又能好好吸收內丹的精華,等閑十個大漢都不是你的對手,而且身輕如燕,行動如飛。”
我心里贊嘆,內丹真是個好東西,等于把一個人徹底改造了。又問道:“你呢?你沒有內丹,會怎么樣?”
婉兒道:“那時我肯定連見到爺爺養(yǎng)的黑貓都要逃。”
我驚呆了,道:“那你還把內丹交給我?你不怕我一口吞了?”
婉兒很平靜地道:“因為我相信你。”
我心里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這是等于把命交到了我手上,我把內丹含在嘴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心里面有溫暖,怎么看都覺得婉兒好看,尤其是她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還帶著笑意,更讓人陶醉。她的皮膚細膩得像水豆腐一般,一般農村女孩的粗糙皮膚完全沒法和她比,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下她的俏臉,忽然想到陳奎來,一下子清醒了。
婉兒道:“小浪哥哥,要想事半功倍,你必須靜心止念,快點讓自己進入冥想狀態(tài)。待會兒要去的地方很是危險,你必須多多吸收內丹能量。”
我點點頭,讓自己靜下心來,很快感到從內丹里流出來的一股股氣流,一點點滲透到我的身體里,半個小時后,我睜開眼,感到四肢百骸說不出來的舒服,連窗外的樹葉,似乎都更綠了。
婉兒一直坐在我身前,看著我,驚訝地道:“小浪哥哥,你好厲害,你的眼神都變了,這就是修煉的結果。要是你每天都修煉一會,一定不得了。”
我也是心中一動,我必須自身強大,才能回想起前世的記憶,婉兒的內丹無疑是最好的修煉材料,我每天只要借用那么一會,對我來說就有莫大的作用。
我將內丹還給婉兒,問道:“我們要去什么地方找三娃?”
婉兒反問道:“你知道這附近有一片亂葬崗嗎?”
這我當然知道,亂葬崗是我們這兒出了名的禁地,它在一片高地上,至少也有數(shù)千個墳堆,那里本來就是大兇之地,臟東西很多,經(jīng)常鬧鬼,就算是最大膽的男人,也不敢去那里。
我驚道:“你是說,三娃子現(xiàn)在人在亂葬崗?”
婉兒點頭道:“我要沒猜錯,三娃肯定是被亂葬崗的老爬尸抓去了。本來我不應該拉你一起去,因為那兒對你來說太危險了,可是我一個人又斗不過他,才需要你的幫忙。”
我問道:“我能幫你什么忙?”心里卻想,我到了亂葬崗不嚇得尿褲子就好了。
婉兒坐著不動,身子忽然輕飄飄飛了起來,飄到梁柱上,然后取下一個破布包裹,遞給我道:“你拿著這個。”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居然是一面鏡子,瞬間猜到這是怎么回事了,這肯定是我家墻上的照妖鏡,難怪不見了,原來被婉兒藏起來了,而且她在鏡子光亮面糊了一層泥巴,想想也好笑。
婉兒見我偷笑,就道:“這照妖鏡,很是厲害,你拿著它進亂葬崗可以防身,就算是老爬尸,也會怕你。”
我點點頭,把照妖鏡小心包好,收在口袋里。問道:“老爬尸是什么鬼?”
婉兒道:“他其實是一只先天畸形的老鬼,身子站不直,只能爬行走路,大家都這么叫他。不過,你可別小看他,我雖然有內丹在身,也沒把握打贏他。”
我又問道:“為什么你認定是老爬尸抓走了三娃?”
婉兒道:“我在亂葬崗呆過,知道他修煉的法門就是吸收孩子的陽氣,而且是八歲以下小男孩的陽氣。”
我道:“他還挺挑剔的,我的不行嗎?”
婉兒道:“你的不行。他是先天畸形,從小鬼的時候就這樣,只有小孩的陽氣,才能助他修煉,哪怕孩子剛滿九歲,對他都沒用。九歲的孩子,我們眼里,已經(jīng)是小大人了。正是因為他吸食的陽氣都是最純、最正的,所以他才能這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