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從破廟的外墻附近退了回去。
小萱和大毛提心吊膽地趴在我身后的不遠(yuǎn)處。
“看到什么了?”兩人問我。
“祭祀。他們在祭拜什么東西。”
“這些村民都不用睡覺的嗎,大晚上地跑到山上來拜神?”大毛不解。
“或許,我們已經(jīng)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考量這些村民了。”我苦笑,“我在里面,還看到了高楓。”
“嘶……”大毛倒吸一口冷氣,“我們還是快走吧。”
我點點頭,帶頭走在最前邊。
這次,我選擇了一個相對比較近的地方下山,從這里能繞過老頭房子后面的那個水塘。
……
“我們到這里來干什么?”下山之后,大毛和小萱跟著我跳進了李老頭房子所在位置的那個深坑,也就是地下室中。
“搬東西。來,搭把手。”
和我想的一樣,被埋進地底的箱子果然沒有隨著房子一起消失,我將箱子上面虛掩的泥土抹掉,又把衣服脫下來蓋在了那面銅鏡上。
“這東西……可真夠沉的,我懷疑里面是不是裝了一個人。”大毛和我抱著箱子的兩端,使足了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它抬出了我挖好的洞里。
“難不成,我們還得把它抬出這個坑?”大毛費勁地喘著氣說。
“還不止,得搬到東邊去。”
我的話讓大毛一個踉蹌,差點沒栽倒在地上。
“來,小萱,幫我抬著點中間。”大毛抬著箱子,說句話和拉屎一樣費勁,一看就是被酒色給掏空了身體。
不過,好在遇見了大毛和小萱兩個人,這箱子比我想象的還要重得多,如果是我一個人,光是把箱子抬出深坑估計就要去掉大半條命。
“我說,趙博兄弟,你這個不對啊。”中途把箱子放下來休息時,大毛說,“我們現(xiàn)在下來的這個位置是在山旮沓角落的一小塊平地上,村東邊那塊兒現(xiàn)在全都是山脈啊。”
“呃……至少我們得把這玩意給弄到村口去。”
“臥槽,你玩真的啊,我可搬不動……”
“你還想不想回去了,難道要和高楓一樣,在這里當(dāng)村民嗎?”
我特意把村民這兩個字說得很重,大毛一下子就沒聲兒了。
“繼續(xù)抬吧,天亮前一定要翻過這座山。”我嘆了一口氣說。
“可是,這樣走要經(jīng)過剛才的那座破廟,我們現(xiàn)在動靜那么大,要是驚動了里面的村民怎么辦。”小萱適時地補了一刀。
“……”
“我覺得大毛說的有道理,這么重的箱子,我們很難現(xiàn)在把它抬出山里,不如在這里等到明天早上,村子恢復(fù)了原狀的時候……你覺得呢趙博。”小萱勸我道。
“可以也可以……只是。”我猶豫著,“這箱子是我從西邊那戶人家那里偷出來的,要帶到東邊的那戶人家那里去,現(xiàn)在離他的家門口那么近,我怕到了早上會被發(fā)現(xiàn),然后給追上了。”
“嗨,這事兒還不簡單,交給我了。”大毛拍拍胸脯說,“我大學(xué)里就是搞這個的。”
“啥?”
“山里材料充足,我給你做個小拖車,明兒一早把箱子往拖車上一放,保證跑起來跟飛一樣。”
……大學(xué)里什么時候還有這種專業(yè)了???我一臉懵逼。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慮,小萱輕笑。
“他啊,材料科學(xué)專業(yè)的。說白了就是做木工的。”
……
看大毛一路掰樹枝扎藤條的,明明應(yīng)該緊張的氛圍下我居然有些想笑,就是不知道明天把箱子送到之后結(jié)果到底如何,是否如我所想,可以徹底擺脫手機和村子的詛咒。
后半夜一直很平靜,大毛忙完之后,我們幾人就靠在一起休息,但是誰都沒敢閉上眼睛。
到了五點多的時候,周圍的山開始起了變化。
先是四周莫名起了很大的霧,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幾乎是在一瞬間,小萱和大毛的輪廓就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們只能相互手拉著手,把箱子護在了中心。
接著,又是呼呼的大風(fēng),吹得我直睜不開眼睛。
然而詭異的是,風(fēng)明明那么大,霧氣卻一動不動,連一絲攪動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我在地上抓起了一把樹葉和泥土,從眼前撒下,樹葉居然就垂直地落了地,好像風(fēng)對于他們完全不存在一樣。
然后,山上,靠近破廟的方向也傳來了極大的動靜,仿佛突然間冒出了一個集市,各種喧鬧聲或遠(yuǎn)或近,聽得我一陣心驚。
我能感覺到小萱的手握我握得很緊,手很冰,但手心里卻全都是汗。
終于,到了快六點的時候,霧開始散了,不是那種一點一點變淡的消失,而是就這么朝著兩邊退開了,映入眼簾的又是熟悉的民宅和村道,太陽開始升起來了。
“快,快,上手,把箱子抬到小拖車上。”
我們?nèi)齻€人合力,一起把箱子抬了起來。
低頭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有什么不對,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我蓋在箱子上的衣服居然不知什么時候掉在了地上,而如今,我的臉正對著鏡子。
我感到一陣沒由來的暈眩,但這種暈眩只在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隨后,鏡子居然開始模糊起來,漸漸地,我的倒影居然在鏡子里消失了!
我如遭雷擊,仔細(xì)地看著鏡子,沒錯,鏡子里已經(jīng)照不出我的人了!
而后,我聽到身后房子嘩啦一聲巨響,是從樓頂傳來的,而這個聲音還在持續(xù)不斷地下降,似乎正有人從樓梯上飛奔而下。
“快跑!”我大叫一聲,使勁拉著繩子。
“大毛,你的拖車也沒那么好用啊。”我們?nèi)齻€人手里都拽著胳膊粗的纏繞起來的藤條,拉起箱子來的速度也不過比平常走路再稍快那么一些。
“嘿嘿,好戲還在后面呢!”看我們已經(jīng)到了極限,再也不能把箱子拉的更快了,大毛反身一腳,踹掉了原本卡在木制小車的一個零件,突然,整個箱子就好像上了發(fā)條的齒輪,嗡嗡嗡地自己動了起來。
六點不到的村子,街道上還一個人都沒有,我不敢看身后,只覺得整個人跑得快要飛了起來。
看到了,就是那棟屋子!我指著前面,卻發(fā)現(xiàn)身旁的兩人早已面色蒼白。
“怎么了?”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手,我的手……”
小萱的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密密麻麻地纏滿了極細(xì)的透明絲線,若不是在太陽下的反光,我?guī)缀蹩床怀鰜怼?/p>
即便如此,我的腦子還是嗡地一聲炸響,后背一下子就濕透了。
“什么時候的事,還能控制嗎?”
“疼……”小萱的腦門上全是汗,白皙的手腕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紅。
“這是什么東西,怎么扯不掉啊。”另一邊,大毛也是同樣的狀況,他把藤條在手臂上打了個結(jié),正用手撕扯著纏繞在手上的線。
“你們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我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就把箱子從拖車上甩了下來,也不管箱子里到底是什么東西,順著胖女人房子前老舊的木制臺階,一層一層地把箱子翻了上去。
“嘭。”我用力推開了女人的門,她抬起頭,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個箱子。
令我訝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這坨原本躺在躺椅上的“肉球”,居然迅捷無比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明明沒有雙腿,卻硬是靠著胯下增生的兩團肉撲騰到了箱子的前面。
我頓時感覺一股腥風(fēng)迎面而來,立即后退幾步。
胖女人不要命似的抱住了箱子,滿臉瘋狂的神色。
剪刀,剪刀!我想起了門口的小萱,也不管胖女人是否同意……當(dāng)然,我覺得如今的我對于她來說也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直接沖進了她的房子,從柜臺上找到了一把剪刀。
我沖到門外,大毛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滿手鮮血了,鋒利的絲線將他試圖撕扯的那只右手切割的皮開肉綻。
我先跑到了小萱邊上,拿起她的手,也不管看不看得見絲線在哪,對著虛空之中就是一頓亂剪,可奇怪的是,我什么都沒剪到。
怎么可能?
我用手試了一下,剛觸碰到小萱的手腕附近,手指就一陣酥麻和刺痛,立即被看不見的絲線割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噴涌而出。可是再拿剪刀過去,卻什么都碰不到了。
這線有古怪!我?guī)缀踉谕粫r刻就想到,那胖女人一定有辦法!
“小萱,你不要怕,暫時先不要亂動,我一定會救你的。”我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道。
小萱咬牙點了點頭。
我隨后就又返回了屋子里。
這一次,屋子的氣氛卻是大為不同。
門口的箱子依然好好地擺放在我原先搬進來的地方,但是那個胖女人,那個瘋狂的胖女人此時卻不見了蹤影。
箱子上還能看見她擁抱時那厚厚的油污,地面上也只有那女人掙扎著爬過來的痕跡,除此之外,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我看了一眼鎖孔,箱子居然已經(jīng)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開了,原本閉合的蓋子上有一條不粗不細(xì)的縫隙。
我也沒多想,就一把將箱子給推了開來。
箱蓋子的內(nèi)側(cè),同樣貼了一面一模一樣的銅鏡,應(yīng)該是預(yù)防有人避開外面那面銅鏡打開箱子而放置的。很顯然我也沒注意,打開的時候又是一陣快速的暈眩,而這面鏡子還是無法照出我的影子。
隨著箱子里的東西進入我的視線,我只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怖的感覺瞬間由脊背一直冒到頭頂。
“啊?。。。?!”我不禁大聲尖叫起來。
箱子里面,塞滿了被剁碎的人的尸體,手臂,軀干,以及,頭顱。
都是那個胖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