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成了。”
看我張了張嘴,大胡子就替我把話接了下去,他好像突然變了個人,變得大家都不認(rèn)識了。
我們把管子的一端系在了路燈上,幾個人扶著管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前走。起初大家都沒有任何交流,直到我們發(fā)現(xiàn)管子不夠長。
“怎么辦。”大胡子看向我。
“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們得把管子拆下來,系在一個人身上,其余的人向前走。”
“不。”大胡子搖頭。他走回路燈旁,把綁在路燈上的管子拆了下來。
“你們拿著管子,我系著往前走。”
說著,他把大腿粗細(xì)的消防管綁在了腰上,打了一個結(jié)。
“老大。”小刀和栓子同時開口。
“怕啥。”大胡子咧了咧嘴,“這么多次都走回來了,系了根管子,人還能沒了不成?”
說著,大胡子兩腿一夾,讓管子從腿縫之間穿過,拖著就往前走。我們幾人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始終讓大胡子保持在我們的視線之內(nèi)。
漸漸走得遠(yuǎn)了,大胡子的身影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喂。”大胡子回過頭,見我們就在他身后,就嚷嚷起來,“管子那么長,你們跟那么近頂個屁用,都給老子站住咯,等管子拉直了,再把它放下來,沿著軌跡來找我。”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栓子把管子放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上面。
“老大說了,就在這兒等。”
“這才聽話。”大胡子在黑暗中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就看見他一轉(zhuǎn)身,便沒了蹤影。
我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小刀突然問栓子,“你說,我們怎么知道管子直沒直?”
“這還不簡單。”栓子抬起腳,抓起管子往自己這頭扯了扯,“你看,還有余長。”
“那要是,管子斷了呢?”
……
仿佛突然意識到不好,大家都站了起來。
“糟糕。”栓子一拍腦袋,“瞧我這蠢樣,走,踩著管子過去。”
路并不是很長,我們走了一段,就看到管子的另一端,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是剛才扯動的緣故。
而管口是齊刷刷的切面。
管子斷了。
“老大!”栓子瞪大眼睛大叫了一聲,被身后的兩人緊緊地拉住了,“栓子,別激動,你看,光還在后頭。”
栓子停止了掙扎,向后面看去。
“他應(yīng)該到另一頭去了。”我說,心里卻是無比的驚駭,怎么可能呢,管子怎么可能斷了呢……
“走,去那邊找老大。”栓子比誰都著急,身子一閃就把我們甩在了后面。
我趕緊跟了上去。走過管子的切面沒幾步,我就在前方看見了亮光。栓子在不遠(yuǎn)處呆呆地站立著,我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管子呢?”他轉(zhuǎn)過頭,眼神里滿是困惑和驚駭。
我朝地上一看,什么都沒有。管子的另一半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怎么可能!
讓我意想不到的不僅如此,再往身后看,原先的半截管子好端端的躺在我們之前經(jīng)過的地方,我們居然還能看見!
按照道理來說,它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燈光的另一頭了啊!
我走回去,把管子撿起來,拉到了現(xiàn)在栓子站立的位置。
管子筆直地鋪在公路上,就像在正常的情況下一樣。
我說不出話,事情已經(jīng)超出我的預(yù)料了。
“去燈下等等看吧,老大久不見我們來,肯定會回去找我們的。”小刀說。
眾人默許。
……
回到路燈下面,小刀幾人席地而坐,看上去都有些心神不寧。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繞著燈柱轉(zhuǎn)了幾圈之后,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到底有什么不同。而在那一瞬間,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小刀哥……你們之前在燈柱上做得記號呢?”
……
小刀不以為意地轉(zhuǎn)頭,凝神看了一會兒,臉唰地白了下去。
“記號呢?我們做的記號呢?”他蹦了起來,繞著燈柱仔細(xì)的查看,聲音都變了色。“不可能,那兩道斜杠是我親手劃的,不可能一點(diǎn)痕跡都沒留下。”
“樓呢?樓呢!”另一個消防員指著些前方大喊。夜場原先的位置,此時變成了一塊空地,什么都沒有了。
“我們走出來了。”我顫聲說,卻提不起一絲高興。
“不行,我要回去找老大。”栓子一跺腳,悶頭往我們原先走過來的地方走了回去,他撿起了地上的半截管子,將它重新繞著卷了起來,又將一頭系在了自己身上。
“猛子,二虎,我們回去。小刀,你和小兄弟留在這里,把管子抬高了!你們站在原地千萬別動,等我們回來!”
栓子急了,并不給人任何思考或說話的機(jī)會,一頭就扎進(jìn)了黑暗里。
另外兩人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黑暗里,瞬間只留下了我和小刀兩個人。小刀把管子高高舉過頭頂,止不住地發(fā)抖,我知道他也害怕。
僅僅幾秒鐘,我就聽到啪地一身脆響,管子的另外一頭就那么從空中落了下來,掉到了地上。
又?jǐn)嗔恕?/p>
小刀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站著,至始至終都把管子高高舉過頭頂。
“小刀哥,小刀哥?”我輕輕的叫喚著小刀的名字。他回過神來,眼睛移到我的身上。
“放下吧,他們已經(jīng)過去了。”我用安慰的語氣說道,試圖去拿他手上的管子,小刀攥的并不緊,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手一松,管子咚的一聲就掉到了地上。
“小刀哥,你沒事吧。”我有些驚嚇,收了收腳向后退了一步。
“你聽到什么聲音了沒有?”小刀的面色極其可怕。
“聲音?沒有啊。”
“他們又掉頭回來了。”
“他們回來了?”我愣了愣,朝著栓子跑去的方向看了看,“沒有啊。”
“不是,不是!”小刀驚恐地抱著腦袋,“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別慌,別慌,小刀哥,沒有人來!”我跑到小刀面前,按住他的雙肩說,“沒有人來,你聽,沒有人。”
而就是在那一瞬間,我渾身都僵了起來。
果然,我太過自信于自己這半殘廢的耳朵了,因?yàn)槲彝瑯勇犚娏诵〉墩f的那種可怕聲音,可以讓他恐懼地停止思考的聲音。
喪樂隊。
“快藏起來。”我感覺腦子一熱,拽著小刀就朝公路的一側(cè)飛奔,小刀沒跑穩(wěn),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帶著我失去了平衡,我順勢滾到了一旁的草叢堆里。
這時候,喪樂隊已經(jīng)走過來了,就從栓子他們跑進(jìn)去的方向,我趕緊壓低聲音對小刀說,“別動,別站起來。”
小刀是背對著公路的,看不到前面的情況,他就那么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草地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離公路的距離相比上次也近了不少,我甚至可以聽到紙人走動時衣服間相互摩擦而發(fā)出的莎莎聲,整條隊伍里彌漫著一股死氣。
我不敢一直盯著隊伍看,倒是小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很想轉(zhuǎn)過身去。我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隊伍還沒有走,不要輕舉妄動。
突然間,我在隊伍的后面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影子,心也跟著緊緊地揪了起來。隨著他們一點(diǎn)一點(diǎn)走到我跟前,我胸口一痛,心隨之跌落到谷底。那幾個穿橘紅色衣服的人,就是大胡子,栓子以及其余兩個消防員。
在他們背后,有無數(shù)根黑線從他們的大腿,雙臂,肩膀以及脖頸處伸出,筆直地伸向遙遠(yuǎn)的天際,他們仿佛就是靠著這些線繩的提拉一步步前進(jìn)著。
他們的頭異常的大,呈現(xiàn)出詭異的豬肝色,而身體正急速地枯萎,我想要不了多久,或許就會和隊伍里的其他“人”一樣了。
我不忍心地偏過頭去閉著眼睛,盡管動作幅度非常的小,但小刀還是注意到了。因?yàn)槲疑磉呁蝗惑@起一聲嘹亮而凄厲的嚎叫,我睜開眼,小刀已經(jīng)回過了頭,而恰好看見了他的戰(zhàn)友。
樂聲戛然而止,整條原本緩緩前進(jìn)的隊伍在瞬間停了下來,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
完蛋了。我心里閃過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所有的腦袋幾乎在同一時刻朝著小刀的方向轉(zhuǎn)了過來,木頭的腦袋似笑非笑,眼睛空空如兩個大洞。小刀幾乎在眨眼間就兩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媽呀!”我不敢抱有僥幸,立即轉(zhuǎn)身朝著后面跑去,緊接著我聽到身后一陣陣排山倒海的哀鳴,如有成千上百的男女在一同哭泣。
我渾身如臨冰窖,胸口一悶,哇的一聲就吐了起來,污穢順著我的臉頰和嘴角呼呼地向后掠去,我用手簡單地一抹,并不敢停下腳步。
好在他們并沒有追上來。至少,當(dāng)我跑了一陣,鼓起莫大的勇氣回過頭看時,身后除了黑乎乎的樹影隨風(fēng)擺動,什么都沒有。
“呼……”我長吁一口氣,像是撿回了一條命。
草地的前面有一塊方方正正的石碑,我就打算坐著休息一下。還沒等我走上前,一直烏鴉撲騰著翅膀不知從哪里飛了下來,站在石碑上,朝我嘎嘎地叫著。
靈異事件經(jīng)歷的多了,對這種事情我自然就警覺起來。審視石碑,我發(fā)現(xiàn)這是一塊界碑,上面寫著過了此地,再往前就是屏風(fēng)村的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