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警官沉吟片刻,先是拿出手機走到了外邊,我想他應該是給宋局長他們打電話去了。我心里其實很緊張,本來我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可是當剛才我真的要把刀刺進宋詩涵的脖子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害怕這種以命換命的做法。
我不知道許璐璐要用什么方法幫我,不論如何,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騙張警官的那些話都是我瞎掰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到了那邊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但只有他把我?guī)С隽嘶ㄖ谐?,我才有機會逃走,或許通過薛洋的幫助,他們不一定能夠抓到我。
趁著包廂里沒人在的功夫,我又將號碼回撥了過去,可是根本就打不出去。手機提示我需要插入SIM卡。我打開卡槽一看,發(fā)現(xiàn)之前從李雅倩那里換來的她的手機卡居然不見了!
沒有手機卡,許璐璐剛才是怎么打電話給我的?
我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正在這時候,張警官回來了,他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我知道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果然,在再三斟酌之后,張警官無奈擺了擺手,“跟我走吧。”
三樓的燈光全部都被關閉了,我們從昏暗的員工通道一路走到了樓底,我扛著宋詩涵,有些心不在焉,張警官好幾次回頭我都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直到發(fā)現(xiàn)他眼神中的異樣,我才有些如夢初醒地打了一個激靈,警惕地將和他的距離又拉遠了一些。
到了樓下廢棄的的空地,我看到了一輛孤零零的警用越野車,我把宋詩涵扔到了后排的座位上,越野車偌大的燈光好像一只睜眼的巨獸,打亮了前方的道路,我偶然間在轉彎口注意到了一輛熟悉的白色救護車,漆黑的玻璃窗讓人看不清里面的情況,而救護車的車頭已經被撞得向里面凹了進去,右邊的車燈碎的徹底。
這是……
從它邊上經過時,我特意留意了車子的情況,米黃色的燈光微弱地亮起,整輛車就那么無聲無息地發(fā)動了起來,安靜地聽不到一絲聲響。救護車開得很慢,但總是幽靈一般,不遠不近地跟在越野車的身后,而我的耳邊,再一次想起邪魅的咯咯聲,如夢似幻,不知哭笑。
現(xiàn)在的時間,應該也不算太晚,但是整條街上,只聽得見風吹過道路兩旁樹葉的莎莎聲,就連整齊明亮的路燈都好像被黑夜湮沒,周圍的風景一片漆黑,繁華的街道空曠地讓人不寒而栗。
唯獨一棟略顯明亮的建筑,靜悄悄地矗立在那里,彩色的燈光緩慢地一閃,一閃,讓人覺得陌生而詭異。圓形的拱門,幾扇窗戶被熏成了黑色,似乎不久前剛遭遇過一場大火,我這才發(fā)現(xiàn),車子已經停了下來,我們到了。
而這棟房子的樣子,同樣和照片里的場景一模一樣!
跟在我們后面的那輛救護車,不快不慢地從張警官的側面經過,停在了遠處院墻的拐角,并不引人注意。
我深信,那就是曾經撞翻了宋子銘的私家車的那輛!
房子怪異的氣氛不僅僅我能感受到,但是在現(xiàn)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之下,張警官顯得猶豫不決。我們站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兩個人凍得都瑟瑟發(fā)抖,房子里依然靜悄悄地,一點動靜都沒有。
張警官時不時地會用手電光照射那已經碎裂的不成樣子的玻璃窗,臉色愈發(fā)凝重起來。我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么,居然一步一步朝著窗戶那邊靠近過去,這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好機會,我開始慢慢后退,卻沒料到張警官又再次將頭轉了過來。
他看到我的樣子,大驚失色,居然從腰間拔出了配槍對準我:“別動。”
這是我沒有料到的情況,黑色槍口所帶來的死亡威脅如同二月里的寒水淋透全身,我的身體向后傾斜,盡可能地往宋詩涵的身后靠去。
“張警官,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了。”
“別動!我說了別動!”張警官吼了出來,他驚慌的神色絕不象是發(fā)現(xiàn)我要逃跑所應該表現(xiàn)出來的,一個從正規(guī)警校畢業(yè)的人民警察居然活生生在我面前哭了出來。
“別動……別動。”
我瞬間意識到他害怕的并不是我,而是在我看不見的身后。我咽了一口唾沫,脊背有些發(fā)毛。
“是什么?”我無法向后看,只能對張警官使眼色。
“砰!”出乎我意料的,槍響了,不如我以往想象的那般震耳欲聾,就好像一個氣球,啪地炸開了。
子彈幾乎貼著我的臉劃過去,灼熱的氣息后是火辣辣的疼痛,有那么一剎那,我的耳朵嗡地一聲就聽不見聲音了,腦袋痛地我不得不半跪在地上。
等我抬起頭來,張警官已經把宋詩涵扛在了肩上,他跑過來似乎用了極大地勇氣,整張臉都因為恐懼變了形。他一把扯起我的領子,硬生生的把我提了起來,拖拽著我往大樓的方向跑去。
“別回頭,別往后看。”張警官雙眼布滿血絲,整個人毫無血色。
我可以說是被塞進車子里的,張警官嘭地關上了車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瘋了一樣發(fā)動車子,掉頭,什么都不顧了。
“小心!”我大聲喊。
原先停在遠處的那輛救護車,如鬼魅一般竄了出來,攔在了我們的車頭前,張警官方向盤一歪,車頭就嘭地一聲撞到了院墻上。
“娘的!”張警官使勁拍了一下方向盤,大罵道。
車子熄火了。
我急忙去鎖車門,可是門鎖卻在我的手碰到前的一剎那,咔嚓一聲鎖死了。車子外面靜的出奇,發(fā)黃的救護車悄無聲息地停在門口,就好像一直都在那里一樣。
“這案子我自己辦的,我都說這里鬧鬼你們……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張警官仍有些驚魂未定,胸口一起一伏,忿忿地瞪著我說。
“你看那是什么!”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我瞥見救護車的后備箱門居然緩緩打開了,就像是有人從里面把它推了出來。我和張警官面面相覷,默契地屏住了呼吸。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救護車的后面,生怕錯過一個細節(jié)。張警官坐在我左邊的駕駛座上,寬厚的肩膀擋住了很大一部分的視線,他的身體突然沒由來的一哆嗦,轉過身來擋在我的面前。
“別看,千萬別看。”他聲音顫抖地說。
但就在那一剎那,我還是看到了。
一個沒有頭的身體,雙手不協(xié)調地提吊著,整個人懸在空中,四肢搖搖擺擺,只有腳尖微微落地,像極了一只提線木偶。
那是……宋父嗎。
……
“那東西走了,上車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探出頭去看了看,不是很肯定地說道。
呼。張警官長吁一口氣,癱倒在座椅靠背上。
“奶奶的,那這鬼車怎么還不走啊。”
張警官抹了一把額頭,“我們怎么辦,下車也不行啊,這鬼東西攔在大門口呢。”
“叫人來吧。”
“絕對不行!”張警官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看我的眼神頗有些深意。
“那我?guī)е萝?,從后面走?rdquo;我咬牙說道。
“一起吧。”他打開了駕駛座下面一個上了鎖的小抽屜,從里面摸出幾個金燦燦的子彈。
啪嗒。車里的燈突然亮了。張警官頓了頓,偏過頭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見我沒動,語氣就有些激動:“你開燈干嘛?”
“我沒動啊。”我驚訝地說,“我以為是自動的。”
啪。車內的燈光又熄滅了下去。這一次我們互相看的很清楚,絕沒有人動手把燈關掉。
張警官和我倆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
“這車燈……是調在開門擋的。”張警官顫聲說。
“開門擋?就是說……”我能看見張警官額頭上的細密汗珠。
“是的。”
我一下子理解了張警官沒說完的話。調在開門擋的車燈突然亮起又熄滅,唯一的解釋就是,車門在我們兩個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開啟,又關閉。我恍惚看見一只黑手,趁著剛才我和張警官放松警惕之際,慢慢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又緩緩將車門拉上。
我猛地一回頭,心瞬間涼了一片。
躺在后座的宋詩涵不見了!
糟糕了!
這是我和張警官都不愿意發(fā)生的事情。
“怎么辦?下車去找嗎?”張警官顯然比我更加著急。
“先等一等。”我說,“車門都上了鎖,宋詩涵不可能在我們誰都沒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打開車門離開。先前那么久我們都沒有注意后座,她絕對不是剛才才不見的!”
“你什么意思?”張警官問我。
我的意思是說……我止住了聲,不知道應不應該開口。
“你他媽的倒是快說啊。”
“我好像明白為什么那輛救護車還沒有開走了。”
“……”
“因為他在等的那東西,就在剛才,躲到車子里來了。”
“不可能……”張警官神色大變。
“你想聽更壞的結果嗎?”
“……”
“也許那車子,是在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