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冰塊里邊的大紅皮靴,訝異道:“陳師兄,它好像變得更紅更亮了!”
“以血染色,以髓打蠟。”陳玄諦淡淡說了八個字,他這時注意到地上的鼠妖,想一腳將之碾死。
我急忙攔住說:“別,它是我的妖寵。”
陳玄諦重重踏在小黑身側(cè),嚇得它跳到我肩頭比劃著鼠爪子表示抗議。陳玄諦冷哼道:“最好別讓我知道你把它帶入我的房子。”
我點(diǎn)點(diǎn)頭,六神無主說:“怎么處置這紅靴子?”
陳玄諦抬手拔出后背的本命玄兵,刺向大紅皮靴,可即將接觸到時,大紅皮靴躥起“嗖”地飛向玻璃門,冰塊撒了滿地,卻聽砰得一聲爆響,門就撞了個窟窿,它竟然要逃!
“守著她,我去追那紅靴子。”陳玄諦提劍追到外邊。
我又被留守了,但沒辦法,女老板還在昏迷著呢,萬一我們?nèi)隽?,對方又殺個回馬槍,她必死無疑,可我現(xiàn)在也沒本事??!
我先是讓小黑去外邊望風(fēng),接著用意念嘗試和瑾交流,“瑾奶奶,幫我出個主意。”
“妾身也無能為力,我目前只能把她喚醒。”瑾道。
“行。”我樂得如此。
瑾輕聲道:“把指尖抵在她眉心為我的鬼力搭橋。”
我按她說的做完,下一刻,就感覺有道陰涼的氣絲順著我手臂傳遞到指尖進(jìn)而沒入女老板的眉心,過了幾秒,她便睜開眼睛,卻疼的抱住那只干癟的腳打滾:“啊!我的腳……我的腳怎么成這樣了?”
“冷靜,冷靜……”我嘴上勸著,心說還不如讓她暈著呢。
說來也怪,女老板忽然不再亂動了,她目光變得呆滯起來,緩緩爬起身,一只腳蹦著走到柜臺里邊,竟然拿起了一把切水果的刀。
我驚慌失色的跑過去問:“你要干什么?”
女老板像聽不見一樣,坐下椅子,她把干癟的腳放在另一條腿上,拿刀猛地切入腳腕。我錯愕的看著女老板,竟然不疼不癢,她的姿勢還十分優(yōu)雅。
我試探性的說了幾句,均得不到回應(yīng),女老板一刀接一刀的切著,就跟削水果皮似得,骨頭露了出來,但這骨頭卻是枯黃色,裂紋橫生。
我翻身跳入柜臺,一把抓住她握刀的手,吼道:“別自殘了!”
女老板茫然的看了眼手中的刀和這只慘目忍睹的腳,她哇的一下哭了,抱住我說:“錯了,我錯了,我該死……”
“究竟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中邪了?”我納悶不已。
女老板一個勁的哭,問什么都不說,我頭疼的傻站在這。隔了一會兒,陳玄諦背劍推門而入,他身上挺狼狽的,衣服全是臟泥。
我側(cè)頭問著:“紅靴子毀掉了?”
陳玄諦搖了下頭,把外套脫下,接了盆水開始洗。
我心說這啥時候了還愛干凈!
他洗完之后穿好,說道:“那靴子是尸魔的伴生邪物,說是鞋子精也不為過,它引著我亂繞。我擔(dān)心你們出事,就回來了,她什么情況?”
我無奈說:“不知道,醒了就拿刀削腳上的死皮,然后開始哭。”
陳玄諦打開包,取出符紙和筆,畫了一道符,他將之印于女老板的眉心,道:“清心符,凝!”
女老板總算是不哭了,她臉上掛著淚痕,“我知道那個小女孩為何而來……”
“說。”陳玄諦道。
女老板陷入了回憶,眸光愧疚又惶恐,說道:“十年前,我在這開店,生意還不錯。那個下雨的晚,有一對外地的母女進(jìn)來避雨,媽媽拿了把黑傘穿著紅色的靴子,女兒被她抱在懷中。我說打烊了,要關(guān)門回家,她們就出去了,卻在門前方過路時,被一輛車撞倒在地。媽媽及時懷里的女兒扔到路旁,小女孩才幸免于難。我嚇壞了,關(guān)死店門不敢出去。”
“然后呢?”我與陳玄諦不約而同的皺起眉毛。
“肇事車輛逃了,街道上就剩下這對母女。”女老板回憶的說:“起初媽媽還沒死,吊著口氣好像。小女孩摔的有點(diǎn)兒疼,好半天才起來,她跑到媽媽那推了兩下。這時來了一輛出租車,小女孩張開雙臂攔在路中間,求那司機(jī)把媽媽送去醫(yī)院。司機(jī)一看媽媽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可能嫌棄會弄臟車,他就對小女孩說打車要十塊錢,沒有就不拉她們。”
我眼皮一跳,道:“小女孩就來借錢了?”
女老板點(diǎn)頭說:“是的,小女孩跑到店門,隔著玻璃說阿姨借我十塊錢吧,救好媽媽就還你。她頭摔破了,流了滿臉血水,我嚇的在門里邊坐在地上,本來膽子就小,又才十七歲,哪還敢再看抬頭看她。”
“之后因?yàn)榈⒄`了時間,媽媽死了?那小女孩怎么死的……”陳玄諦的瞳孔閃過疑惑。
女老板接著說道:“小女孩轉(zhuǎn)身去攔路上經(jīng)過的人,但沒一個肯借錢的,畢竟十塊錢放那時算多了。倒是有個老大爺,拿BB機(jī)呼了醫(yī)院工作的兒子??墒莾蓚€救護(hù)車都去接別的病人了,過了五十分鐘才到,這時她媽媽已經(jīng)咽了氣兒。小女孩哭著指著我的店門說你們都是殺了媽媽的兇手,她就在雨里沖向了對面的墻壁,一頭撞死了。”
“這……”我嘴里吸著涼氣,道:“你被嚇到了還好說,為什么其他人沒一個幫忙?”
女老板嘆息說:“事前鎮(zhèn)子上出現(xiàn)過幾次碰瓷和訛人的,全把身上弄得血糊糊的,比起小女孩媽媽的慘相更恐怖。事發(fā)時恰好除了我也沒誰看見,所以絕大多數(shù)人擔(dān)心攤事,就沒有……”
陳玄諦打斷了她,道:“先別說這個了,這對母女的尸體如何處理的?”
“警方來了就拉走了她們,剩下的我不清楚。”女老板搖頭,此刻,清心咒的效果消失,她像忘了這只腳的事情,又開始嚎啕大哭,一副眼淚不流干就不罷休的架勢。
陳玄諦閃電般的對著女老板脖子出拳,把她打暈,道:“打雜的,撥120。我聯(lián)系玄師協(xié)會查下當(dāng)初這一大一小尸魔的尸體去了哪兒。”
我迅速拿手機(jī)打完,說了地址掛掉,望著門口那按動手機(jī)的陳玄諦,過了十分鐘,他收到回執(zhí)信息,掃了眼就說:“可查到的記錄只有那年警方無法聯(lián)系到母女家屬,把她們尸體拉去了火葬場,但現(xiàn)在變?yōu)槭?,顯然是沒有火化。”
“這可咋辦?今晚尸魔知道有你這高手在鎮(zhèn)子上,就不會再出現(xiàn)。”我擔(dān)憂道:“而任務(wù)今晚就到期……”
陳玄諦鎮(zhèn)定的說:“因?yàn)檎鎸?shí)情況比調(diào)查的棘手,分會那邊又延期了半個月。”
“接下來呢?”我問。
“所有的尸魔都有一個特性,就是它們的尸巢始終會在尸體腐爛的位置或者附近不遠(yuǎn)處的地方,并且每三天就必須回一次尸巢補(bǔ)充骨質(zhì),否則魔骨會越來越軟并出現(xiàn)裂痕直到成為一攤骨粉。”陳玄諦分析的說道:“這就好辦了,那火葬場現(xiàn)在還開著,我們?nèi)ツ莾骸?rdquo;
我擔(dān)心道:“鎮(zhèn)子這邊呢?我們一走,尸魔回頭又來了不就相當(dāng)于任由她們肆意妄為?”
“分會已經(jīng)調(diào)動正于附近區(qū)域歷練的玄師趕往這邊兒,所以你別瞎操心了,想想自己如何能不拖我后腿才是真事。”陳玄諦檢查好東西就邊往外走邊說道:“還不快點(diǎn)兒跟上?等會兒警方和救護(hù)車一到,今晚就別想干別的了。”
“好吧。”
我環(huán)視了一圈狼藉的店內(nèi),又回頭看了眼凄慘的女老板,就讓小黑鉆回衣服里邊,我跑著追向了陳玄諦。我們回到那住戶家取了車,他駕車駛往了合市下轄的長豐縣。
途中下起了淅瀝的小雨,陳玄諦可算舍得把硬頂棚子撐上了,我倒在后座開始補(bǔ)覺。抵達(dá)了縣城,車身一晃,我醒來了。陳玄諦正拿著手機(jī)看,我說你不會迷路了吧?
陳玄諦把手機(jī)一放,拐彎駛向了不遠(yuǎn)處的火葬場。
過了不久,他在森冷的大門前剎住車子,火葬場晚上是不營業(yè)的,加上這種地方又孤僻,附近沒有住戶和街區(qū),所以一片死寂,連只鳥叫都能聽得見。
雖然什么異常都沒有,但招牌擺在這兒,這大半夜的未免讓我感到慎得慌。
我兜了下衣服,提議說:“陳師兄,要不等白天再來?晚上沒人,誰幫咱們查火化記錄???”
“等。”
陳玄諦嘴唇微動,說道:“這家火葬場有位老師傅,姓胡,工作了近三十年,應(yīng)該經(jīng)手過那對母女的尸體,已經(jīng)趕往這邊了。”
我好奇問:“胡師傅是往焚尸爐推尸體的?”
陳玄諦搖頭,道:“老胡是火葬場里唯一的尸體美容師,他的冊子之中記下了每一具尸體的情況,哪怕沒有名字的死者,也有傷勢描述和照片。”
“就是給死人化妝的唄?”我了然于胸,說:“這工作……換我打死也不干,想想那情景都心臟狂跳。”
陳玄諦把劍往懷中一摟,閉上眼睛道:“廢話少說,趁老胡沒到,我先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