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老頭笑著說:“上個月,師兄傳書說這有煞氣極大的嬰尸,托我來降服,我才來到了這兒。”
我眼皮狂跳,這赤余老道的師弟能耐得有多大?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得跪下說:“望您出手救下我爺爺和妻子。”
“這兩件事等會再談。”邋遢老頭說道:“小子你帶著玄門五術殘篇、魂泉丹亂跑,真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的摸向后邊背的蛇皮袋,發(fā)現(xiàn)它不見了!
這……我稍作回想,好像離了赤余老道的家之后就沒了,可自己竟然毫無感覺!
“老夫走時順手拿來看的。”邋遢老頭反手在他后背取下蛇皮袋,說道:“魂泉丹雖然珍貴,不過,就世間范圍來說不算稀罕之物,倒是這殘篇,的確像那丹魂婆說的,論完整性和連貫性達到了稀有的級別。”
“丹魂婆?”
我一下想到了那周芳的奶奶,猜到是她昨晚離去之后把這關于重寶的消息賣給了邋遢老頭,我遲疑道:“就這么還我了?您如何知道我包里有殘篇和魂泉丹的?”
“昨晚我去市里拜會老友,途中遇見狼狽的丹魂婆,她見我就說知道兩樣寶貝的線索,免費提供,只有一個條件,替她取了對方的人頭就行。”邋遢老頭坐下地,說:“我說準備準備,就帶她一起先去了老友家,天亮時告辭,我們一同去那個別墅但已是空巢。我便隨手卜了一卦,推到對方今天會與我有一面之緣,我就按此前定下的行程來了師兄這兒。”
“啊?”
我愣住了,這也能算到?
邋遢老頭接著道:“你一進門,我便感覺到與別墅之內(nèi)彌留的氣息相同,不僅如此,你體內(nèi)還藏有一只數(shù)百年份的鬼魂,但她已虛弱無比,我說的可對?”
我張大嘴巴,擔心他會對瑾不利,就懇求說:“老前輩,您別為難她。雖然她想取我性命,卻也在那神婆手上救了我和妻子一家的命,又討來這袋子里的三份謝禮。”
邋遢老頭微微聳肩,“我身為玄師,天命是驅邪除鬼,但是,我非死板頑固,凡事講究一個機緣,這是你千劫之一的紅鸞劫,所以不會插手干預的,將來無論是她害死你還是你滅了她,均是你的命數(shù)。不過你還挺有情義,是只好苗子。”
“老前輩,這殘篇和魂丹,想來對您有用,我留著也等于浪費,就送你吧,還請出手救我爺爺、妻子。”我說的毫不猶豫,畢竟再好的東西用不了就是個廢物。
“老夫要它作甚?它們會被你這沒有道行的小兒得到,也同樣是你的命數(shù)。”邋遢老頭滿不在乎的說:“何況,老夫圖的就是個逍遙快活,與其散功消道去重修殘篇,不如吃喝玩樂。”
“可我也保不住它們??!”我如同抱著燙手山芋一樣說:“神婆,就是您口中那丹魂婆,她能把消息透露給您,這代表日后遇見一個玄師就會說一個,我現(xiàn)在躲的了一時,卻躲不了一輩子!”
“呵呵……世上已不再有丹魂婆,我來興鎮(zhèn)之前就送她去閻王爺那兒報道了,連同她那時日無多的孫女也一并被我抹除了昨晚的記憶,因此不會有旁人知道你有這殘篇和魂泉丹。”邋遢老頭隨手按死地上的一只螞蟻,就像按死的是神婆似得。
我大吃一驚,道:“您殺了她?就為了我嗎?”
“與你無干,她造孽無數(shù),就該死。”邋遢老頭審視著我說:“我見你根骨不錯,怎么樣,考慮好跟著我當個打雜的不?我包你修得殘篇上的山法與陰陽風水相術。”
我納悶道:“為何是打雜的而不是徒弟?”
“人不大,腦瓜子里的問號卻有一籮筐。”邋遢老頭想了下,解釋說:“我們之間沒有師徒緣,有資格做你師父的比敢算你命的還少。但我又不忍心見你如無頭蒼蠅亂撞更是虛度了年華,所以就當結個善緣,成為你踏入玄門的引路者,拉上一把。”
我之前見過有本事的人,無非就神婆和赤余老道,然而均為蛇蝎心腸或是自私自利之輩,而眼前這邋遢老頭,似乎不同,本事大的讓我感覺沒邊,又沒有自恃身份欺壓弱小,難道這是傳說中無欲無求的世外高人?
我詢問道:“打雜……要跟您去哪兒?是不是要離開這了?另外,我還不知道您的身份……”
“云游四方,長則五年,短則兩年。”邋遢老頭淡淡一笑,道:“我道號早已被起初的師門革除,故此玄門無名,認識我的叫老舉頭,不認識的則稱我為楊老魔,我倒是更中意第二個名號。”
“楊老魔?!”
我猛地站起身退開幾步,萬分恐懼的道:“您、您就是楊老魔?我小時可聽村里老一輩人說過不少關于您的事跡啊,當時傳的神乎其神,什么彈指斬狐妖、夜御百鬼行、揮手一符就可讓長江之水斷流,最強大的是算卦,鐵口直斷、一卦千金,多少富豪想巴結您,卻一個月只出手三次……”
后邊沒說的,被我強行憋回了肚子,之所以被稱為楊老魔,這得從當年說起,我們省內(nèi)有一位道師,名為楊舉,本事有多大沒人知曉,更無人清楚他的來歷。
那時楊舉的規(guī)矩是一個月只出三次手,又全被富豪們以重金包攬,所以不計其數(shù)的窮人磕破頭皮想求楊舉消災化劫,他都通通視而不見,說這本是逆天的事情,沒有足夠的報酬,憑什么去救無關的人等?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份。
就這樣,楊舉讓窮人們的仇視上了,因此在文化大動亂時期,他第一個被舉報,成了牛鬼蛇神被拖去游行示街,半條命差點兒折騰沒了。
而楊舉消失之前,把所有參與舉報他的窮人們,房子全點了火,那火勢也怪,分明不大,卻無法澆滅它,上千的窮人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家淪為灰燼,燒的可干凈了。自此便有了楊老魔的名頭,小孩子聽了都得嚇尿褲子!
事實上楊舉消失之前也有過不少善舉,知道的人也多,但很少有信以為真的,因為那些善舉太夸張?zhí)x譜了。就拿其中一件來說,長江上有艘輪船失事,里邊有許多人即將被淹死,然而江水卻忽然斷流,船上的人全部生還,直到最后一個人上岸,水流才恢復了滔滔不絕的奔勢。
據(jù)傳有江邊漁夫看見過楊舉在江邊,斷流之前,他以血畫符,投入江水,符咒金光大作,接著就出現(xiàn)了斷流。而水流恢復之時,楊舉直接吐了兩大口血,虛弱的默默離去了。
這之后楊舉閉口不提此事,對于別人問真問假,他也一笑了之。
……
人的名、樹的影,我怔怔地望著楊老魔,這可是活著的傳說,我哪敢放肆?
楊老魔哈哈一笑,道:“過去皆為浮云,你說的有真有假,江水斷流那事我只是施法者之一,不作數(shù)的。”
我鞠了一躬,“能跟在您身邊打雜,是我的福分。”
“答應了就好,之前見你袋子里有包黑色的水木粉,它有著長期浸于陰水河才會有的氣息,這有幾分像我曾經(jīng)見過的一只黑槳。”楊老魔疑惑的說:“可你沒有擺渡人一脈獨有的命輪,所以你口中的爺爺應是將你養(yǎng)大的陰水河擺渡人吧?”
“是啊。”我有些惱火道:“這全是拜您那位師兄赤余老道所賜,頭一次把我爺爺坑的滿身傷,這次干脆弄瘋了等死。要價五萬,我今天來找他又成了這樣。老前輩,他和您是師兄弟,怎么差距會如此大呢?”
楊老魔感慨的說:“我為了還一位舊友的人情,十余年前,隱瞞身份和年齡包括相貌,加入了赤余所在的師門,所以彼此以師兄師弟相稱。”
“難怪……”我愣了下,問:“意思說,赤余老道也不知道您的真實身份?”
楊老魔點頭,說道:“救命宜早不宜晚,走,我們這就上你家。”
我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忽然看見楊老魔先是取出了一張平淡無奇的紙,將其疊成一只紙鶴,然后他在脖子上摳了點兒灰往紙鶴上邊一撒,它就撲動著翅膀飛往了我們村子的方向。
楊老魔說這是“玄師未動、紙鶴先行”,憑此提前了解情況或者危機便于事先做個準備。我聽的嘖嘖稱奇,楊老魔身上臟污厚的怕是有三年沒洗了,連摳的灰都能有這么大的價值,真是物盡其用。
我想騎車子帶楊老魔,可是他卻拒絕了,反而讓我有多大勁兒就騎多快。我騎起來像飛一樣,但每次回頭,楊老魔始終在我后邊一米的地上,看上去邁動步子走的極慢,我卻怎么也甩不掉他。
我累得氣喘吁吁時,干脆把車子一停,扭頭問道:“老前輩,這是什么法術?我能學不?”
“縮地成寸,以你的根骨,想學會起碼要配以奇門遁甲之術苦修十年。”楊老魔打了個呵欠,說:“這出自于玄門五術中的卜術,縮地成寸便是由卜術中的奇門分支所衍化為來??上闵砩夏钦y(tǒng)的五術殘篇中沒有關于卜術的,不然通過它來參悟推演,頂多一兩個月便能施展這縮地成寸。”
這刻,我沒有絲毫的失落,反而興奮不已,因為自己終于明白了這玄門五術的初始殘篇有多大的價值!
神婆說過它完整版的真跡是“萬法之祖”,由于玄門道統(tǒng)爭奪導致殘缺不全,玄師前輩們通過各自的殘篇衍生出了五花八門的派別。
換個角度想想,我要是掌握了這殘篇所記錄的初始“山法”與“相術”之后,如果去學由它們衍生而來的一切法術秘學,自己就像開著大奔與別人用腳進行萬米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