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信里師父提到了四叔,并明言四叔肯定不會將這件事的緣由告訴我。
還有“兇險”二字,如果這封信是昨天早上看到的,我肯定不會理解,甚至有可能嘲笑師父,但是現(xiàn)在……
想到這里,我將肩膀上的小狐貍抱了下來,用雙手抓著它嬌小的身軀:“小家伙,昨天晚上那只老鼠到底是什么來路?”
小狐貍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毛茸茸的尾巴晃啊晃的。
“你不說,今天中午就不給你喝雞湯了哦?”
我原本以為能用食物來引誘它,結(jié)果小家伙卻是別過頭,一臉嫌棄。
耶?脾氣漸長?。?/p>
不過,它越是如此,就表明它知道那只大老鼠的來歷。
既然硬的不行,那咱就來軟的。
我眼珠子一轉(zhuǎn),用左手托著它毛茸茸的小身板,右手輕輕摩挲著它的下巴。
這時候先不要說話,因為小家伙顯得很享受,讓它舒服一陣子了,再用給它灌一碗雞湯,它應(yīng)該就會說了,嗯,確切地說是比劃。
回到家后,我并沒有立即去找四叔,而是先“賄賂”小狐貍。
待小家伙吃飽喝足了,我這才笑嘻嘻地對著它說:“小家伙,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小家伙還真的開始比劃,并且用自己的身體做出相應(yīng)動作,我猜想的同時,眉頭也皺了起來,對著它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見我娘?”
見它點頭,我則有些犯難了。
自從我娘嫁給山下的屠戶之后,我再沒有見過她,身邊的人也從未對我提及她,就好似她完全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可實際上,從夏家村出發(fā),到我娘住的村子,走路來回也不過三個多小時而已。
下山之前,我去了一趟四叔家里,結(jié)果四叔已經(jīng)帶著程慕晴五人出門了,就只有四嬸在家。
聽了四嬸三兩句嘮叨,我轉(zhuǎn)身就出了村口,從家里包了一些臘肉和一壇子酒,快步朝著山下走去。
話說回來,算算日子,已經(jīng)有大半年沒有下山了呢。
我不下山的理由有很多,但總結(jié)起來也就只有那么一條,窮。
用現(xiàn)在最流行的話來講,是一名迪奧絲(連著讀),而且還是一窮二白的那種。
山下的路雖然不寬,但平坦,比山道要好走多了,我到山下甜水村的時候才下午兩點左右,這個時間點剛剛好。
要是早一點,人家在吃飯,我如果打擾的話,肯定會比較尷尬,而晚一點就不好回去了,到時候就更麻煩。
甜水村就兩個屠戶,一個在村頭,一個在村尾。我娘嫁的那個在村尾,他姓胡,叫胡長安。
這里雖然我不怎么來,但是山下地平,站在稍微高一點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別人家的住房。
剛到他們家門口,就聽圍墻里頭傳出男人的吆喝聲。
“按住了,按住了,千萬別讓它跑出去!”
正納悶里頭在干什么呢,就見一頭滿身肥膘的豬從門里沖了出來。
出乎習慣,我順手放下臘肉和酒壇,一個箭步,右手迅速拽住豬的右側(cè)前腿,左手跟上并抓住右側(cè)后腿,用力一掀,就將豬給翻個四腳朝天。
這時候,有兩個男人從里頭趕出來,趕忙將準備起身的煮給按住。
他們急忙找來繩索,把豬的雙腳給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其中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站起身,愣愣地看著我。
在我的印象里,我爹也是一個魁梧的東北漢子,不過眼前這個人跟他相比,那就差太遠了。聽我四叔說,我爹當過兵,他的槍法和箭法一樣準。而且,我爹和四叔一樣,長得都挺俊,但我前面這人長得卻有些磕磣,但離丑也有些距離,勉強能看吧,勝在一個老實。
在認出我之后,他開始對著我傻笑。
胡長安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屠戶,這一點十里八村都知道,因此他的肉鋪生意比另外一個屠戶要好很多,大家都知道他家的肉新鮮,我四叔很多獵物都是通過他轉(zhuǎn)手賣出去的。
“你……你來啦。”
他仍舊傻笑著,而旁邊那個男人則是快步進了屋,不多時,就見一個身穿圍裙、扎著長馬尾的女人從里頭急急忙忙地走了出來。
她……跟我印象中一樣,沒變。
我半低著頭,轉(zhuǎn)身從地上撿起臘肉和酒壇子,然后……我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十三?”
不知怎滴,一聽到這個稱呼,眼眶里一下子就進水了,而且赤呼呼的辣椒水。
十三,是我的小名,我是在農(nóng)歷五月十三出生的,以前聽我爹說,剛出生那會兒我瘦得就跟小猴一樣,開始那幾個月,我娘夜里幾乎不睡覺,只要我有一丁點動靜,她就會喂我喝奶。
因為家里條件艱苦,我娘奶水不足,聽夏大炮他娘說吃蟲子能下奶,我娘就讓我爹每天打獵回來,都裝一塑料袋的蟲子,還是又肥又粗的那種。有些時候,為了讓奶水多一些,我娘甚至會生吃,她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把我喂大的。
其實,對于我娘,我心里沒有一丁點的怨恨
畢竟,沒有她,就沒有我。
“十三,我的十三!”
我娘有一半南方人的血統(tǒng),所以她的體格略顯嬌小,但她卻是用雙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身體,使得我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一下子,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要做什么,顯得有些尷尬,而看向旁邊的胡長安,他的眼眶紅紅的,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跟另外一個男人將豬拖進屋里。
“哎呀,瞧我這記性,十三,來,快跟娘進屋!”
胡長安家院子挺大,左邊蓋了一個很大的棚子,里頭是專門用來屠宰牲畜的,右邊則是圍欄,養(yǎng)了一些牲口。
他們家條件很不錯,至少大家有的他們都有,大家沒有也想要的,他們家也有。
我娘領(lǐng)著我進了堂屋,剛進去的時候,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女娃抱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娃在看電視。
為了避免我尷尬,我娘讓他們進了里屋。
從四叔嘴里,我經(jīng)常能聽到我娘的信息,比如她是當家的,胡長安的錢都由她來管,而且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做主。
“十三,你先坐著,我讓你長安叔把那頭豬殺了,等下明天你帶些回去。”
“不……用了……”我急忙起身,只是后面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她人已經(jīng)沖出門外,對著胡長安吆喝,“老胡,你現(xiàn)在就把這豬殺了!”
我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胡長安和另外一個男人只是將豬捆起來,似乎并沒有打算屠宰,聽我娘這么一說,胡長安顯得有些猶豫,他抓著后腦勺,為難道:“不行啊,咱們今天已經(jīng)殺了三頭豬了,按照規(guī)矩,不能再殺了。”
“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
我娘狠狠丟下一句,轉(zhuǎn)身就把我?guī)Я诉M屋。
這些年她的脾氣似乎變得強硬了許多,見我看著她,她也是圍著我繞了兩圈,笑靨如花:“十三都長成俊哥了,娘看著都覺得歡喜。”
跟我娘嘮了幾句家常,我則開始進入主題。
一聽我提到我爹的事,我娘就沉默了。
我爹的死,對她來說永遠都是一個痛,愛得越深,痛得越狠。
不過,這些年她也已經(jīng)挺過來了,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十三,是你四叔讓你來的?”
我沒有立即應(yīng)聲,而是伸手摸了摸懷里的小狐貍,對著她緩緩搖頭:“四叔并不知道,不過,這件事我回去之后肯定會跟他說。畢竟這件事,也是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
聽到我這句話,我娘霍然起身,面色驚駭?shù)乜粗遥?ldquo;你、你都知道了?”
我剛要說話,就聽外面?zhèn)鱽硪宦曮@呼,同時還有胡長安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