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傻愣愣地躺在床上,看著房梁上那微微晃動的鹽水瓶。
其實,我什么都沒想,不傷心,不難過,就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再加上頭熱燙得跟頂著一個火爐般,感覺自己還不如死了來的痛快,一了百了,反正也沒啥子牽掛了。
我不知道自己腦子是不是燒傻了,在這個時候竟然開始給自己安排死后的事情。
我就在想,我死了以后,這套老爹留下來的破房子不能給其他親戚黑了去,得留給四叔。四叔一家是真心待我好,這也是我唯一能夠報答他們的方法。
這樣一想,本來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的我竟然掙扎著翻過身,伸手拉開床頭柜,從里頭拿出一支水筆和小本子。
正當我準備寫小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字時,四叔和四嬸走了進來,四叔對著我問:“夏雨,你在寫什么呢?”
“遺囑。”
“呸!”
四嬸噴了我一臉的口水。
她從我手里搶過小本子,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不由得笑了,她翻著好看的白眼說:“你這混小子,不就是發(fā)點燒么?你以為得的是非典?。吭僬f了,你現(xiàn)在都有力氣寫字,怎么會死?”
我指了指自己的頭:“這玩意兒重得很,就感覺有人坐在我頭上一樣。”
聽到這話,四嬸不由得轉(zhuǎn)頭看向四叔。
四叔擰著眉頭說:“要不,在去縣城醫(yī)院之前,我先把楊半仙叫來看一下,沒準真像槐花他娘說的一樣。”
見四嬸點頭,四叔轉(zhuǎn)身就準備離開,只是他還未踏出房門,外邊就傳來了楊半仙的聲音。
“夏雨在家嗎?”
一聽到聲音,四叔就趕忙出去迎接。楊半仙跟著四叔進入我房間的時候,我還特意朝著他點了點頭:“半仙,您來啦。”
雖然和楊半仙接觸得不多,但這老頭平時挺和氣的,而且我原本還打算以后和槐花生了孩子,找他起名兒呢。
只可惜,槐花怕是成不了我媳婦了,唉,槐花啊……(┬_┬)
楊半仙進了屋子就直接走到我跟前,他先是伸手放在我的額頭上,說了一聲“好燙”,隨后就向四嬸詢問我的病情。
以前就聽四叔說過,楊半仙除了算命、看相、測風水,還有一套十分獨特的治病本事。他很快了解我的病情,皺著眉頭說:“看樣子,這孩子是真的惹了邪祟。”
“惹了邪祟?”
一聽這兩個字,四叔趕忙詢問:“半仙,夏雨好端端的怎么會中邪呢,難道真的是李發(fā)波他娘干的?”
然而,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楊半仙卻是晃了晃腦袋:“如果是李發(fā)波他娘給夏雨下的邪咒,我兩貼藥和一碗符水就能讓他馬上生龍活虎起來,可是他中的卻不是鬼魂的陰氣,而是妖物的邪氣,那妖物已然成了氣候,就連我都沒有辦法啊。”
一聽不是李發(fā)波他娘搞的鬼,我也分外奇怪,剛忙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楊半仙則說明了一切。
他說,去李發(fā)波家喂李發(fā)波吃鵝糞那一次,他就從我身上察覺到了十分奇特的氣息,但是因為李發(fā)波房間里有邪氣,他認為可能是受到邪氣的印象,從而產(chǎn)生了錯誤的判斷。
而今天看到我之后,那股十分奇特的氣息明顯要濃郁很多,因此才推斷出這是妖氣。
提到妖氣,四嬸就有手肘輕輕頂了我四叔一下:“哎,你說那妖氣是不是小狐貍帶過來的?”
四叔還未說話,一聽到“小狐貍”這三個字,楊半仙的表情當即變了,他急忙開口詢問這小狐貍的出處,四叔也如實地將整件事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
聽完之后,楊半仙則是重重拍了一下手:“難怪,難怪啊!我就說李發(fā)波他娘上吊之后,她那點怨氣怎么可能對人構(gòu)成危害,原來是因為李發(fā)波當初惹了狐貍,狐貍在他身上下了咒,而他那房間里還有咒力殘余,所以才能驚嚇槐花一家,讓他們毀了這么親事。”
說著,楊半仙又看了一眼四周,急忙問:“夏雨,那小狐貍呢?”
“走了。”
“走了?”楊半仙愣了一下,“怎么走了呢?”
雖然頭疼欲裂,但我還是強打精神,苦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啊,小家伙平時挺跟挺黏糊的,那天我跟四叔不是從山上打獵回來么,說了一些話,那小東西就生氣了,然后就離開了。之后就再沒有回來,哦,對了,前幾天晚上我產(chǎn)生了幻覺,看到李發(fā)波他娘的頭顱要飛過來咬我,半道上小狐貍就出現(xiàn)了,是它把李發(fā)波他娘的頭叼走了,那之后它就再沒有出現(xiàn)。”
楊半仙急忙問我當時的情況,我也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了這些,楊半仙又問:“你在見到李發(fā)波他娘頭的時候,精神狀態(tài)怎么樣?”
我抓了抓頭:“還行吧,就是當時有些嚇蒙了。”
“不對,他娘的頭顱還不至于對你造成這么大的傷害。”楊半仙還是搖搖頭,“這里面肯定還有什么沒有弄清楚的。”
楊半仙想了想,忽然問:“那小狐貍是公是母?”
“母的,我第一天跟它一起洗澡的時候特意看了一下,它當時還害羞來著。”一想到小狐貍那害羞的表情,我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笑意。
“你、你們一起洗澡了?”四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對啊,我那段時間還天天抱著它睡哩。”
這話剛出口,他們?nèi)齻€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楊半仙猶豫了一下,他開口問:“你……和那狐貍有沒有那個?”
“那個?”我又抓了抓頭,“哪個?”
“哎呀,嘖,就是那個……”楊半仙抓耳撓腮的表情就跟猴子似的,倒是把我給逗樂了。
我四嬸想了想說:“夏雨,有沒有夢遺過?”
雖然四嬸是我長輩,但我好歹也已經(jīng)成年了啊,讓她這么一說,我尷尬地都快把頭塞進被窩里了。
四叔卻是一臉嚴肅地瞪著我:“你快說啊,到底有沒有?”
我從被窩里露出兩個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叔,微微點頭,還補充了一句:“四嬸知道的,那天我褲衩子還是她洗的呢。”
待四叔看向四嬸,四嬸則是皺眉搖了搖頭。
楊半仙這才嘆道:“她連褻褲都愿意為這小子清洗,可見兩人是真發(fā)生過那種關(guān)系了。”
此時的我頭昏沉得厲害,再加上聽不太懂他們說的話,又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
我睡得不是很沉,總是迷迷糊糊、朦朦朧朧地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還有他們的談話,不過都是只言片語,聽不仔細。
“夏雨……夏雨你快醒醒……”
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拍我的臉,我嘗試了很多次,最終強撐著意識,慢慢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滿臉焦急的四嬸,她手里端著一個碗,那碗里的湯水還在冒著熱氣。
“嬸子?”
四嬸急忙讓身邊的四叔攙著我坐起來,她端著碗,把碗湊到我嘴邊。
“嬸子,這是什么藥,聞著就苦。”
不是我說,四嬸遞來這碗里的藥是又臭又苦,我尋思著沒準楊半仙那老貨又故技重施,在湯藥里頭放了鵝糞之類的東西。
“好孩子,快把這藥喝下去,喝下去你就能好了。”
我憋著氣,盡管頭重腳輕,感覺整個人都在云端上一樣,但還是不怎么想喝,萬一里頭要真有鵝糞呢?
一旁的四叔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沒好氣地說:“你這傻小子,這湯藥里沒有放鵝糞,你放心喝吧,這些藥材都是四叔我到山上采摘來的,費了很大的勁呢。”
四叔的話我聽,也沒再猶豫,我張嘴就把湯藥喝個精光。
喝完這湯藥之后,我又沉沉睡了過去。
這睡得那叫一個日夜顛倒,由于眼皮子重得跟灌鉛一樣,我睜不開眼,只能憑著外面的聲音來判斷是白天還是黑夜。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了一聲重重的長嘆,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楊半仙的。
“唉!怎么會這樣呢,按照道理來說,這藥和符水摻雜,第二天就會起效果啊。”
之后是四叔、四嬸和楊半仙交談的聲音,因為聲音有點亂,我聽得不仔細,只是隱隱約約聽到楊半仙說了一句——“明天早上,他要是不能起來走路,那就準備好后事吧……”